第2章 血色罗裙翻酒污
“聊可与娱……娱……几点了?!”郁芊芊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半,手机闹铃居然没响!芭比Q了,迟到了!这是社畜们共同的噩梦。她静了静神,“Fuck,原来是周六!”于是又葛优躺了下去。精致的欧式大床上,这个29岁的单身女人,抻了个懒腰,再无睡意。
她醒了,醒在自己的家里。空调睡前忘了关闭,仍然徐徐地吹着暖风。
自然醒真舒坦。被窝是天堂开在人间的分店,上班是地狱在人间的连锁店。千万不要相信一个人七点之前的笑容,就是这个道理。
郁芊芊躺了很久,心情大好,于是披头散发爬起来做早餐,一边加热着牛奶,一边随意哼着歌:“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等等,这歌是从哪来的?嗯,是那梦里那个男人的。这歌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手机百度了一下,这是一首公元前《诗经》中的诗,那首歌就是以它作的唱词。讲的是一个男子在城门外看到了一群衣着华贵艳丽的姑娘,可他却径直走到了一个衣着朴素的穷人姑娘的身边,这才是他的真爱。
郁芊芊自言自语:“放着出身富贵的女孩不要,非稀罕个啥也不是的。”在她心中,恋爱要门当户对、资源对等。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都是骗小女孩的电视剧。她年近三十,已经不好骗了。所以并不妄想一步登天进豪门,她清楚自己能力的边界。但也不屈就只甜言蜜语的穷小子,那种“我可以为你心碎,但不能为你消费”的口嗨。
作为一个小小的中产,应该如何选择,或者被选择,她自己清楚得很。
至于那个梦中人歌中的意思,郁芊芊现在也大概能明白,也许他的心意,就是愿和这个地位毫不匹配的郁芊芊厮守相爱。
想着想着,突然她吓得呆住了——自己虽然读过《诗经》中的部分文章,但偏偏这首诗却是自己没读过的!就算是做梦,一定应该做自己知识范畴以内的啊!哪来的“聊可与娱”?
这不是做梦?她忙环顾四周,一切如常,哪有什么男人?
郁芊芊当初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是我了个天老爷的古代汉语!成绩菜菜的一般,但也被熏陶得会写些文言文,曾自夸如果出生在古代,可以和古人无障碍交流。可是古代汉语学科毕业后就业面很窄,绝大多数只能在校园里做老师。没成想这大学里的知识居然在梦里与人对话时派上点用场。
这是梦?还是……
她受过高等教育,不相信科学以外的东西。记得老师曾说过,梦境是潜意识的重组,如果你频繁梦到一个人,说明你的潜意识里觉得你需要一个这种款式的人,却始终得不到。当你切切实实地拥有一个人的时候,比如老公之类的,这种已经拥有不怕失去的安全感,是不会让你经常梦到他的。
兴许是自己单身太久,需要荷尔蒙了吧,要么怎么总梦见这个男人,而且接连不断就是十年!
“今晚还是喝点酒压压惊好了。周末不喝酒,白在世上走!我给有容打电话。”郁芊芊心想。于是拿起手机,给闺蜜有容拨打。“有容,你今晚有空吗?”
电话那端的有容说:“我正要找你研究个事儿,我的内衣厂实在干不下去了,不赚钱。你给我出出主意,要不然我关门大吉了。”
有容对于郁芊芊的才能是很有了解的。自从放弃了古代汉语这个冷门的专业,郁芊芊就投了私企。时至今日已经是一家家电连锁卖场的总部企划经理,工作中精明干练、头脑灵活、创意也多。有容经营的内衣厂由于竞争激烈,知名度不高,效益滑坡,已经变成鸡肋了。其实郁芊芊也早已经察觉,有容目前的经济状况,那是蹲厕所嗑瓜子——出的多、进的少。
“到哪见面?”郁芊芊问。
“喝点呗,酒吧!”有容说。
“喝点倒行,酒吧里能研究个气呀!”
说归说,这俩人都是爱蹦迪的。世上有四种没脸——跳舞的腿、喝酒的嘴、耍钱的爪子、大烟鬼。一旦沾上这些瘾,是经不起半点诱惑呢。
午夜酒吧,音浪狂躁。中厅里人山人海,挤到质壁分离。几百个男男女女散发的全是多巴胺与酒精的味道。
郁芊芊化着人鱼姬色的美艳妆容,一身黑色吊带连衣短裙,一手举着酒瓶,一手听DJ号令而用力挥舞。对面是她的同学兼闺蜜,绰号叫“有容”。俗话说,名字有叫错的,绰号没有起错的,这女人size极为丰满。更是为了凸显骄傲,穿了一身紫色V领的连衣短裙,像是高锰酸钾成了精。属于透视装,肉隐肉现的。
一对闺蜜在欲望靡靡的人群中非常受欢迎。漂亮妖艳、没有男伴,这两个元素是酒吧里被撩的永恒王道。于是前来送酒的、索要号码的男人络绎不绝。欲望和啤酒勾兑出的醉意也蔓延全身。
嗨曲几乎穿破耳膜,DJ台上的磁性男声MC爆着粗口:给我一片药!我就对你笑!给我两片药!我就让你抱!给我三片药!我就捡肥皂!给我四片药!我就让你……
台下所有人疯回应着、尖叫着。DJ一眼看见放肆热舞的郁芊芊,就开麦问她:“嗨!美女,爱不爱我的舞曲?”郁芊芊接过麦后边摇边喊:“等我驾崩了,你要在我的骨灰盒上安俩低音炮,就放你的舞曲!我要一路嗨到阴曹地府!”全场沸腾!欢呼声叫喊一浪接着一浪……
性感Dancer蛇一样扭动,各种风情节目阐述着夜晚的信仰:什么都不要管,谁能给你激情,你就给谁快乐……
后半夜一点半,郁芊芊、有容和两个帅哥相互搀扶走出了酒吧。之后去了烧烤店来了第二趴。这时郁芊芊才酒醒一些,仔细看清了这两个帅哥。一个叫志奇,瘦高、白净,烫的短发,有一种啫喱的浓香。很时尚,也酷。但这种酷却没有长在郁芊芊的审美上。觉得这副样子类似洗浴按摩中心里有技术的老师。志奇一直贴坐在郁芊芊的身边,很显然,他中意她。至少,今晚她是他的。
另一个帅哥叫大洋,穿着一件短T,衣服胸前印着虎头。他浓眉大眼,打着耳钉、唇钉。说起话来风趣幽默,对有容很是热情。
烧烤店的洗手间里,有容对郁芊芊说:“今天把咱俩领走的这两个人都挺帅的。”常泡吧的人都知道“领走”的意思,郁芊芊也不例外。
郁芊芊有些意兴阑珊:“有容,领走你吧。我不太喜欢这个志奇。”
有容说:“他挺好看的呀?又不是找老公,别太挑,够用就行。”
两人心领神会,哈哈笑了起来。至于内衣厂的前途早就扔到九霄云外了,今晚只顾享乐吧。
从烧烤店出来,四个人乘出租车去往酒店。
到了门口下车,志奇很自然地拉住了郁芊芊的手。大洋的手臂更是揽上了有容的腰。是的,一夜之情就是这样似真似幻。暧昧得像真的一样,才有感觉。也许人到了一定年龄段,凡事不必追求个“是”什么,能“像”就好。
到了门口,一阵夜风袭来。郁芊芊的酒气又散了些。朦胧中她看着身边这个陌生的男人,瘦弱、浮夸的样子总觉得好笑:“他不是KTV里吃果盘长大的吧?”
今夜,他是我的英雄?别闹了,第一次同意被领走,就是这种选手?像是花果山搬家把他落下了。一想到今夜,身体将会被这个男人的汗水浸透,她顿感烧心。
她舍不得自己。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绝不是!
我喜欢怎样的人呢?应该深沉如海、伟岸如山。他应该才干出众、卓尔不凡。他应该疼爱我,甚至把我当作他的性命。他应该不愿让我承受任何忧患和伤害。他……
郁芊芊混乱的头脑勾勒出一个身影,那个梦中人……
她把有容拉到一边,说:“有容,我还是老样子,回家算了。”
“为啥?”
“他太瘦了,炒起来都不够一碟。”
有容见惯了郁芊芊临阵逃脱的怂样,已经习以为常。有容一直认为,女人喜欢男色,有很多种。郁芊芊外表随性不羁,内心仍是食古不化,搞得好纠结。自己则不同,秉承着“年轻不嗨,老年痴呆”的原则和各色男人结交。喜好这一口,无需掩饰。只不过志奇今夜注定失望了。或者自己一拖二,也行。
郁芊芊回到家里,没换衣服就躺在床上。秒睡了。
她似乎看到了两个世界,一个是背后的现实空间,一个是眼前的梦幻结界。前后两个世界如同两个巨大的透明球体,挤压着中间的自己。终于,将她挤进了结界当中。
还是那个洞府,十万大山,无名谷中,他的洞府。
跌倒在地的时候,她披散的长发霎时化作高绾的发髻,黑色连衣裙变成了一袭浅浅的碧色衣裳。上身是紧簇的衫子,下身是多折裥裙,裙长曳地,下摆飘逸。
折纤腰于罗裳,呈皓腕于轻纱。
好吧,我是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