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幕 井中恶鬼
两天前,日本东京。
源氏重工内的某个大厅,茶香随着水雾飘散在空中,檀木茶几上两杯清茶与两个身影对坐。
“大家长似乎是不相信我们的诚意?”左边的人轻叩桌面样子很懒散,这是一个头发都接近花白的老人,但诡异的是他的面容却看上去很红润,仿佛年轻人一般看不到皱纹。
樱井七海身穿艳红色和服跪坐于右,手指干枯,眼角鱼尾纹遮盖不住,整齐的头发也有了灰白。这个昔日万丈容光的女子终是被岁月夺走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除了眼中那冷冽的神光再无一丝曾经。
樱井七海沉默看似思考其实早已神游物外。她很疲倦,这些年她苦心维持蛇岐八家已经耗光了精气神。本该挑起大梁的那一代人为了斩断家族宿命全部战死了,小一辈远远没能成长起来,只有她这个仅存的老家伙还在苦苦支撑。
失去了皇之传承的蛇岐八家其实已经与普通混血种无异,但觊觎白王秘密的人谁又会相信?短短十年源氏重工受到的入侵多达上百起,若是放在十年前家族强盛之时谁敢如此僭越?
十年前?想到这樱井七海不由苦笑,那一场虚幻的崛起之梦皆因恶鬼带来,也由那只恶鬼亲手毁灭蛇岐八家。
对面的老人侧身看向窗外,云墨重重,似乎又要下雨了。这让老人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会让他想起许多糟糕的事情。
“失礼了,贵宾的事情需要征求其他几位家主的意见。请贵宾稍做几天等待,家族会尽快商议。”樱井七海回神,有些歉意的鞠躬说。
老人扭头,挑眉道“有这个必要吗?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何时需要征询他人意见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实在抱歉,蛇岐八家并不是大家长的私人财产,而且我也只是代理大家长而已。”樱井七海再次鞠躬。
“呵!”老人闻言发出一声冷笑,站了起来说“蛇岐八家真的是落魄了啊,内三家死绝了不说,外五家还有几个家主是本家人?”
樱井七海面色一僵,一双凤目顿时有杀气闪现。这是蛇岐八家最大的痛,弑神一战本家战至最后一个男人,二十六位神官追随源稚生大家长前往红井没有一个人回来。战后本家彻底衰落,各大帮会险些脱离本家控制。如果不是及时向卡塞尔学院投诚,蛇岐八家或许就真的湮灭在历史中了。
老人却看也不看樱井七海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挥手说“相信你也发觉不只是我们在找那个东西了,如果真没有能力保住他,我劝你们最好还是直接毁了吧。中国有句话送给大家长,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樱井七海默默注视着老人离去,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自己,回想老人最后一句话樱井七海莫名感到一丝凉意,如置身群狼之侧…
门又一次被推开了,身穿研究服的宫本泽走了进来。在宫本志雄死后宫本泽不得不担起家主重担,因为整个宫本家只剩下他最后一人。
“宫本君,查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了吗?”樱井七海继续跪坐着,沏了杯茶随口询问。
宫本泽坐下点点头又摇头说“查到的很有限,这位老先生名叫李儒水,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偷渡来日本的。他曾在码头干过搬运工,酒店做过保安,2008年才取得合法身份,之后便经营一家杂货铺渡日。”
“隐藏在普通人中的混血种吗?”樱井七海皱眉,捧起清茶饮了一口又说“他刚才一直在说他们,这说明这个人背后还有一个组织,有线索吗?”
“没有,最诡异的就是这件事,据收集的情况来看李儒水接触的都是普通人,他也没有展现过任何混血种能力。曾经有不入流的小混混到他的杂货铺收过保护费,并且因为争执还将他打伤。”宫本泽摇头说。
“哦,宫本君的意思是这个李儒水是假的?”樱井七海皱眉。
宫本泽沉默了一会说“如果不是假的那这个人潜伏在日本多年必定有着某种巨大目的。”
“比白王还要大的目的。”宫本泽加重语气。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蛇岐八家的秘密最大不过白王,而且如今这在混血种社会已经不算秘密。那么,还有什么东西是足以让人觊觎的?
宫本泽沉默了一会说“家族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那种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撮在手里了吧?”
“宫本君,你以为我是觊觎那东西吗?”樱井七海又叹了口气说“我也想干脆一把火就把它给烧掉,但现在不行。”
宫本泽愣住了,有点不可思议看着一向冷静睿智的大家长,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务求安稳的女人会有这种坚持。在樱井七海执政的这些年里她一直对外平和谦逊但不显失节,面对卡塞尔学院也始终强调蛇岐八家的原则。
而对于手下帮会首领更是彬彬有礼,处理事务秉承温和手段。也因为性别上的一定原因,基层干部对这位温婉的大家长十分拥戴,呼声之高几乎可以入选蛇岐八家最受欢迎的大家长前十名。
宫本泽想再说点什么,樱井七海却没给他机会,淡淡说“宫本君,你先下去吧。”
话语没有起伏,却蕴含不可置疑的威严。宫本泽悚然惊觉,即使平日里这个女人再如何低调柔和,此刻端坐他对面的仍是家族至高无上的主人。
“哈伊!我明白了。”宫本泽不敢再有一丝质疑。
夜,八点…
源氏重工悄无声息驶出一辆普通轿车,樱井七海正襟危坐在后排。大家长出行没有保镖与专车是很罕见的,身为黑道的至尊皇帝任何时候都应明白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樱井七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要去的地方太过秘密,秘密到连宫本泽都不知情。轿车很快驶出了东京市内,车头一转向着山林而去。
渐渐的,路灯越来越稀少,黑色吞噬了周边一切视野。车一直开了两个小时才停下,因为前面没路了,突兀的灌木丛拦住了去路看起来这里像是荒芜了十几年之久。
樱井七海下车,轿车却调头离去。对此她没有表示什么,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黑夜樱井七海才从口袋拿出一个电筒,对着一棵老树按亮、熄灭,连续十一次。
灌木丛发出了机器齿轮运转的声音,居然缓缓分开了,露出一条小路来。
小路上有灯火在灭明闪烁,一个身穿神官古服的男子顺着小径行来。他提着朱红灯笼,脚下的木履“踢踏、踢踏”。
“大家长。”神官低头行礼,然后直接扭头在前带路。樱井七海面无表情,跟在神官后面。
幽寂的深夜里路边的树如壁画中的鬼神,而神官所穿的服饰更让人有梦回战国乡夜祭拜神明之感。樱井七海走着走着神色有些恍惚,仿佛她还如当年青春年华之时。
在樱井七海还叫冬月爱子的时候,总有一个老小伙领着她在夜里去神社祷告。神官恭敬待奉在左右,那个老人神色虔诚而肃穆。在走出神社时他总会说“爱子啊,神应该是被敬畏的。一个内心迷茫仓皇的人流离失所,纵是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摆在他的面前依旧不免惶然。唯有跪拜在神明脚下,虔诚悔过才能得到片刻安祥。”
其实樱井七海那时候并不理解一个黑道家长半生沾染鲜血,却在老了以后转而信奉神明妄图得到庇护。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神会谅解一个屠夫刽子手吗?本就是饮血的恶鬼,再虔诚也只是自我麻痹吧。
可现在她有些明白当初那个老人的心情了,站在日本黑道的权力最高峰举目四望唯有孤寂的寒风。漫漫夜空下仿佛昔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们都化成了厉鬼在向自己咆哮怒吼,无论是谁在这种环境下都会不由自主向虚无的神明寻求心安吧…
不经意间,耳旁的发丝随风扬起,晚上的夜风总是比平时更冷。樱井七海微微回神,却发现两侧的树林依旧静寂无声。
刚才的风似乎只是错觉,但樱井七海却眉头一紧,不动声色打量四周。这些年总有人以各种手段试探本家,樱井七海有一次甚至被一个拥有“冥照”言灵的刺客近距离刺杀。若不是执行局中有位“镰鼬”拥有者提前察觉,樱井七海这位蛇岐八家大家长差点身死当场。这绝对是家族史上最大的笑话,在漫长历史中每位大家长都是无与伦比的皇,他们即使一个人行走在喧嚣闹市也无人敢冒犯龙威。
所以樱井七海这些年很谨慎,乃至小心翼翼。刚才耳畔的冷风透露着奇怪,似乎更像是有人一路尾随悄悄潜入。行走在前面的神官依旧从容前行,手上朱红灯笼摇曳晃动。
她轻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多心了。能成为神官的人并不像表面那么人畜无害,他们之前大多为穷凶极恶之徒,性格狠戾暴厉,家族对这种人无可奈何,只能将他们扔进神社希望侍奉神明能压制其凶残的一面。
走了半个多小时才遥遥看到一座房屋,屋前的鸟居还挂着俩个大红灯笼。这时又有一阵轻风从樱井七海身后吹来,她豁然转身只见一抹黑影从她眼角余光溜走,直奔鸟居而去。
“敌袭!”樱井七海大吼,右手从怀侧拔出一柄怀剑就要大踏步追上去。
这时走在前面的神官传出淡定的声音“别急,大家长。”
这声音莫名熟悉,樱井七海一怔随即想起正是今天上午见过的李儒水。神官转身抬头露出红润的老脸,淡淡一笑说“一只总是逃跑的虫子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
樱井七海眼睛一缩,顿时“蹬、蹬”倒退两步神情警惕。猜测是一回事,可猜测成真李儒水站在她面前时樱井七海仍不免紧张。
“放心,我没有恶意。”李儒水耸肩,挽起宽大的袖子随口说“你太弱了,如果要杀你我刚才变有一百种方式。”
瞟了一眼樱井七海手中的怀剑,他仍满脸不屑说“你们日本人还是这么呆板和蠢,现在早就不是明治维新年代了,拿把手枪自杀不比那玩意来的快?”
他漫不经心,撩起袖子露出古铜色肌肉鼓胀有力,但樱井七海明显注意到老家伙皮肤上有淡淡的疤痕,这是洗过纹身才会有的效果。
见鬼!这家伙肯定不是真正的李儒水。在日本纹身是某种身份的象征,代表着的是普通群众都畏惧的黑道,可根据宫本泽的情报李儒水根本就没有纹身。
“你究竟是谁?”樱井七海低喝,怀剑的剑锋已经对准李儒水眉心。
李儒水却只是笑笑“我?我当然是来帮助蛇岐八家的人,不然你以为刚才那个老家伙会只是逃窜?”
夜风微微吹动樱井七海的发丝,这次是真的起风了。她敏锐意识到李儒水的口气,刚才那个黑影的速度可谓奇快,必然是某个神速言灵的拥有者。但在这个李儒水的口中似乎还是不值一提,他是故意放任黑影的离去。
“你…”樱井七海疑惑着开口,拥有神速言灵类的混血种或许不在少数,但能真正发挥到巅峰实力的其实只有那么几个。曾经她面对过拥有“刹那”的犬山家主,极速居合几乎是其他言灵的恶梦。所以每个混血种势力都会关注这些人,因为他们都是天生的刺客。
樱井七海已经将李儒水归为那群人中,能蔑视一个神速者的人必然是另一个更强的神速者。但回忆所有资料,似乎还活着的家伙里并没有任何一个神速者符合眼前这个老人的样貌与年龄。
“不要再猜了,在你胡思乱想的时间里,那个老家伙已经冲进神社了。”李儒水摆手,依旧提着大红灯笼向前走。
“妈的,日本人的衣服就是难弄。”他轻声嘟囔,刚才才挽起的袖子没走两步又松了下来。李儒水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又开始挽袖子,像极了一只穿上衣服的猴子。
接近朱红色鸟居时樱井七海不由驻足行礼,李儒水见此撇嘴“又不是你们蛇岐八家的大本营,至于这么虔诚吗?”
这的确是近几年才建立的神社,朱红的鸟居没有一丝斑驳与破损。虽然同样是白羽天狗神社,但它与本家的那一座天差地别。
樱井七海深呼一口气,旁若无人完参拜成仪式才跟了上来。李儒水顿时讥笑“怎么?之前气势汹汹现在却不温不火了,不担心闯进的老家伙偷窥到大家长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蛇岐八家确实落寞了,但敢当面对一代大家长不敬的人实在不多。八十年前就有一个,他的威严一直存在了八十年。”樱井七海眼神锐利直视李儒水“李君!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你到底是个东西。”
这下轮到李儒水吃惊了,他没有想到樱井七海居然这么心细如发,并且大胆猜测到他的身份。
但狮子从不蒙面潜行,举世无双的刺客也不惧暴露行踪。李儒水淡淡一笑,点头说“看来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也不全是蠢货,没有皇的力量的你,更知道脑子这个东西的运用。”
他的话嚣张的不可一世,居然连那群跨过临界血限的怪物都不放在眼里。但樱井七海知道他不是嚣狂,如果真的是那一位到来他真的有这个资格。
两人像是散步一样走进神社,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地上有死去的几具神官尸体,还在燃烧着的火堆以及插在火堆旁的烤鸡翅与啤酒瓶预示着一众神官连反抗都没来及就被人集体瞬杀。
这是何等凌厉的一刀?没错,在李儒水眼里凶手只是划出了匕首长短的一刀。他微微眯眼复刻,凶手在一瞬间突破他与樱井七海,在樱井七海喊出等二个字时来到神社内顿步。一众神官内听到声音全都下意识起身警戒、张望。而凶手瞬间爆发,只用一刀就割破神官们的喉咙。
这无疑是个经验丰富、极度老练的杀手。他的速度甚至能更快却故意稍等了一刻,等到完美机会出现的一瞬便牢牢抓住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樱井七海早知结果眼神中却还是忍不住流露哀凉。身为白王血裔的蛇岐八家似乎注定得不到想要的宁静。自从明治维新后的本家便一直面临欧洲混血种的压力,上百年不能平息…
“好幽森的寒气…”李儒水突然说,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直直看向白羽天狗神像的背后空洞。
那里黑黝黝的像择人而噬的黑洞,腥风血雨扑面而来。未知总是令人恐惧,但那口黑洞中透露而出的却是颤栗人心的气息…
“吼!”
一声桀骜不驯又带着疯狂的吼叫从黑洞中咆哮而出,樱井七海震怖了。她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必然是刚才的凶徒打扰了它的宁静,如今它挟带无边怒火咆哮整个世间。
“你们居然真的私藏了那个怪物啊…”李儒水感叹,看向樱井七海也不免动容。
尖锐的破空声扑面而来,刚才还神出鬼没的凶手踉跄着退出洞口。樱井七海杀气四溢,手中怀剑几近刁钻的刺出。
但一只有力的苍老大手稳稳抓住了她的手,一时间樱井七海感觉时光减缓,李儒水拉着她在时间的缝隙里从容穿过,也避开了黑洞中一闪而出的黑影袭击。
“时间·零!”樱井七海惊呼出声,这个言灵中悖论,号称专属于刺客的言灵。
李儒水神色淡然,可马上他就不得不震惊了。一个无形的领域展开,时间·零遭到了绝对的压制。
不仅是他们,黑影也踉跄着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个领域是专为压制他而开启的,李儒水的时间·零都只是顺带。
“怎么会…”黑影全身都被黑衣裹着,仅有双眼暴露在外。但此时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震惊,下一刻黑影弹地而起,在樱井七海眼中只能看到一点影子从她眼前掠过。
砰!
李儒水身形凭空消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神社门口,同时他还猛的挥拳将黑影打倒在地。老家伙笑笑,依旧宽阔的身形汗气蒸腾,他说“好久不见,想必你以前的身份早已不用,那么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这位老朋友?”
黑影忍不住咳嗽,刚才李儒水的一拳差点要了他半条命。拳头精准又狠毒的砸在黑影胸口,如果不是他血统足够强大这一下真就交代了。
“林凤隆…咳…”黑影喘着粗气,可露出的眼神却冰寒刺骨。他以一种极其怨毒的口气说“你果然没死,你一直活着!”
“我当然活着,不然你以为你的那个猎人网站为什么还没有被摧毁?哦,对了,你只是管理者之一罢了…”李儒水神色嘲讽“只知道逃跑的老家伙,旧时代的鬼魂。连加图索这个盟友都失去的你,这些年一定过的很狼狈吧。”
闻言,林凤隆的眼神愈发狰狞,他嘶吼着开口“昂热!你这个老混蛋!都是你,是你与当初那个魔鬼交易!你才是密党最大的叛徒,你也是魔鬼!”
樱井七海惊呆了,李儒水果然是那个暴君。而躺在地上的黑影居然也有惊人身份,那个神秘猎人网站的管理者之一。他们似乎早就相识,疑似是同时代的人…一百多年前的人。
李儒水,不,应该是昂热眼神瞬间变的冷冽。他一把揪住林凤隆衣领将他提起,喝道“说!当初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假死叛逃,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你故意带回密党的?说!”
“呵…呵呵…”林凤隆嘶哑着笑,昂热手臂已经青筋暴起。突然他喉咙滚动、眼珠充血,声音低不可闻。昂热急忙扯去他的面罩,侧耳过去。
林凤隆眼角闪过一丝光彩,他压低音线,重重吐出一个字“噗。”
“哈哈哈哈…”林凤隆仰天狂笑,昂热面色阴沉,准确来说是几乎暴走。他用另一只手划过脸颊,手上黏黏的,那是一口浓痰。
“你的时间·零呢?看起来它也不是无所不能!”林凤隆狂笑,嘴巴都咧到了耳根,似乎为自己刚才杰作而自得。
“嗷吼!”
又是一声暴躁的怒吼,一瞬间狂风鼓荡整个神社,昂热三人如置身狂风骤雨的大海中央。黝黑的洞口似乎在摇摇晃晃,他们也摇摇晃晃。不!是整个神社都在摇晃!
三人同时变色,那个怪物就要出来了。樱井七海更是脸色惨白的狠狠瞪了林凤隆一眼,这混蛋究竟干了什么居然让那个怪物不惜打破自己的誓言!
纯金色的光芒亮起,巨大的威严从天而降。无形的领域率先充斥了整个神社,在领域内昂热最先半跪在地,喘着粗气。他刚刚开启的时间·零遭到了无情的压制,这强烈的消耗了他的精神、体力。
可樱井七海与林凤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血统被禁锢了,言灵与被强化的身躯都没什么用,他们只能瑟瑟发抖、缓缓匍匐在地。
“真是个…怪物啊…”昂热叹息,手中无声无息划落一柄折刀。
他们口中的“怪物”终于爬出了黑洞,那狰狞尊贵的面容令人心神发颤。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来自远古洪荒,威加海内的黄金瞳。可他的脸上鳞片密布,表情扭曲。威严与痛苦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极度扭曲,相信这世上最癫狂的画师也临摹不出此刻景象。
怪物缓缓扭头打量四周,似乎是要记住这个囚禁他的地方。最后他走过尸体横陈与鲜血四溅的原木地板,居高临下漠然俯看林凤隆。杀机如潮…
“你到底干了什么!”昂热大吼,这绝对不是怪物的正常状态。在没被激怒之前他还是相对于可控的,不然蛇岐八家也不敢庇护他,昂热也不可能容忍他的存活。
林凤隆額头流落大滴的冷汗,无形的杀机锁定他简直就像利刃横颈。他知道怪物为什么没有进一步动作,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哆嗦着捧到了怪物面前。
“嘎…”
似乎是没控制住力道手中的东西发出声音,摊开手那是一只褪了色的小黄鸭。樱井七海怔住了,昂热也愣住了。天地一片寂静,只有怪物在低沉的喘息…
杀机如褪去的潮水,怪物突然嘶吼起来。黄金瞳明灭闪烁,鳞甲在剥落,他抱着头缓缓蹲下,他在强行退出龙化状态。
林凤隆低垂着头眼神一闪,又试着捏了捏橡皮鸭,鸭子发出难听的“嘎嘎”声。
“啊!”
怪物终于发出了人类的痛苦呻吟,他在地上打滚,领域溃散了。昂热他们都站了起来,目光复杂的打量那个嘶吼着的怪物。
“明非,原来这么多年你都过的这么痛苦吗…”昂热轻声说,眼神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愧疚。
是他亲手造就了这个怪物,为了复仇昂热可以不择手段,甚至牺牲他人的人生。在他统治卡塞尔学院的那些日子,他是暴君!每个学生都是武器,昂热亲手为他们开刃并将他们送上战场。
他从不后悔,哪怕有学生拿刀指着他,昂热都可以坦然讲述自己的恶。至今卡塞尔都有他的遗像,他在那里被尊为英雄,是昂热带领秘党打赢了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可英雄如他时隔经年再面对这个怪物却生出了愧疚,这个以前卡塞尔人尽皆知的废柴居然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错了吗?错了吧。或许?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