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与导

道字出现较早，西周早期金文中已见，其典型写法之一如下：37

从字形结构看，这个字由辵（即辶）和首构成。两旁是行，下面是止（趾），里面是首。行＋止＝辵，也就是我们熟悉的辶，代表行走，因为道是人所行；问题是，首在本字中是什么意思？《说文》：“道，所行道也。从辵从。一达谓之道。”《说文》称此字从辵、首，则首不仅是声符，亦与字义有关。段玉裁云：“首者，行所达也。”38“行所达”是什么意思？是指行之所以达，还是行之所欲达？段注不清。然而，《说文》小徐本有个说法可以帮助我们理解首字之义。徐锴曰：

此道字，当作今導。39

今按：出土金文、竹简及《说文》中道字皆有加寸者，寸即手也。其典型字形如下：40

桂馥释云：“从首、寸者，本书導。導，引也。”41段玉裁云：“经传多假道为導，义本通也。”42《说文》：“導，引也。”道本作導的例子还有，如：

• 《周易·系辞上》“道济天下”，陆德明《经典释文》卷2〈周易·系辞上〉引郑云：“道，当作導。”
• 《毛诗注疏》
  ◇卷2〈江有汜〉郑笺“岷山道江”，陆德明《释文》云：“道，本亦作導。”
  ◇卷22〈瓠叶〉毛传“酬道饮也”，陆德明《释文》云：“道，音導，本亦作導。”
  ◇卷23〈绵〉毛传“疏附相道前后”，陆德明《释文》云：“道，本亦作導。”
• 《周礼·春官·大司乐》“以乐语教国子：兴、道……”，郑玄注：“道，读曰導。導者，言古以剀今也。”
• 《周礼·秋官·讶士》“客出入则道之”，孙诒让疏：“《唐石经》作導。案：導，正字；道，叚字。”43
• 《论语》〈学而〉“道千乘之国”，〈为政〉“道之以政”“道之以德”及〈子张〉“道之斯行”，皆以读为“導”为顺，古本亦多有写作“導”者。44
• 《荀子》〈不苟〉“以开道人”，〈非相〉“起于上所以道于下”，〈性恶〉“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王霸〉“道王者之法”“道霸者之法”及“道亡国之法”，杨倞注：“道，皆与導同。”
• 《韩非子·定法》“利在故法前令则道之，利在新法后令则道之”，王先慎《集解》：“道，读为導。”
• 《楚辞·离骚》“来吾道夫先路”，朱熹《集注》：“道，一作導。”
• 《史记·五帝本纪》（卷1）“敬道日出”，张守节《正义》：“道，音導。”

道之所以作導（导），因为它的本义是导人行走。如果寸指以手引导，首当指大脑引导。45这样就可以解释《说文》道何以从首。因此，道的本义不能局限于现代汉语中所谓道路，导人行走才是其核心原义，故可引申为正确方法（唯此方能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