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后的希望
汽车行驶在漆黑的夜色中，轮胎压在马路上的胎噪，传入车内。
乔羽生坐在车里，开始细细揣摩，叛徒罗方伟在审讯室里交代的三个联络小组的地点。
第一个，静北区，石马路，济民药铺。
第二个，松原区，井圭路，肖家鱼档。
第三个，就是乔羽生和赵大飞前往的的莱顿公寓。
位于汇南区，城阳路和风华路的交界处。
乔羽生判断，位于莱顿公寓的红党联络分组，应该是这三个分组里，最重要的一个分组，分组的负责人，也是这残余的三个分组的总指挥者。
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乔羽生从名古屋第一军事学院毕业后，曾经回到组织后方，进行了为期半年的特工训练。
他知道，红党地下党建立地下联络小组，选址很有讲究。
济民药铺，肖家鱼档，一个是药铺，一个是鱼档。
这两者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开放性商业的场所。
所谓开放性商业的场所，就是指在大白天的营业期间，只要铺面的门开着，任何人都可以进入，来去自由。
这样的好处就是，有利于潜伏的红党间谍特工们，假扮寻常顾客，频繁上门交换情报，接受上级指示。
同时，沿街的铺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街上有任何的新闻，都能第一时间传递过来。
再者，因为开展地下活动的经费有限，这些商业场所，并不仅仅只为情报工作服务。
他们也是正儿八经的店铺，是真的在卖药，在卖鱼，赚取收入，维持在上海地下人员的日常生活开支，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开放性的商业场所，有一个很大的弊端。
敌人的特务，也会假扮顾客混进来，侦查状况，从而增加联络小组暴露的风险！
而隐藏式的联络小组，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位于莱顿公寓内的联络小组，是私人住宅，除非位置已经暴露，否则平日里主人把门一锁，谁也不能推门进来。
乔羽生在后方接受的训练是，几个开放式的联络小组，会配备一个隐藏式的联络小组，由后者担任领导地位，作为区域的情报汇聚点。
眼下，上海联络总站已经被特务处摧毁，那么位于莱顿公寓的隐藏联络小组，很可能就是整个上海，情报的最高汇聚处。
乔羽生这队，和去济民药铺、肖家鱼档的小队，是分头行动的，乔羽生并不清楚其他两队的情况。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莱顿公寓的联络组要比其他两个更加重要，他必须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通知这个联络组的负责人，提前转移！
乔羽生从南京来上海的时候，在车上，仔细阅读了一张上海的市政地图。
这是张鸣奇交给他的任务，务必记住上海的地图，才能在外出任务的时候，对行动线路了然于胸。
乔羽生记得很好，上海的大街小巷，已经深深映入他的脑海中。
所以，今夜的行动之前，乔羽生以特务处上海站的为坐标起点，估算出每个行动队小组，抵达目标地点需要耗费的时间。
行动一组，抵达济民药铺，大约30分钟。
行动二组，抵达肖家渔档，大致时间也是30分钟。
行动三组，也就是乔羽生所在的这组，抵达较近的莱顿公寓，则仅需要20分钟左右。
“作为三个联络组的核心，莱顿公寓的同志，一定掌握着其余两地的动态，我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让我们这一组行动队，落后于其他两组，最后抵达目标地，这样的话，位于莱顿公寓的隐藏式联络组，或许有机会收到济民药铺和肖家渔档的紧急通知，又或许，他们能察觉到些许异样，提前撤离。”乔羽生心想。
这本办法是否能奏效，乔羽生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这也是当下，他能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能做的唯一办法。
能不能成功，就看造化了。
汽车马上就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右开过三个街区，就是莱顿公寓的所在地。
他赶紧对赵大飞说：
“赵队长，我申请停车，我们步行前往莱顿公寓。”
赵大飞一愣，“哦，为什么？”
乔羽生解释道：“深夜，大街上寂静无人，我们这辆别克老车，发动机噪音有点大，加上汽车的大灯照耀，我担心会惊动红党的人，我们步行过去，则会更加有把握。”
赵大飞看了一眼窗外，此处距离莱顿公寓，大概还有一公里的距离，步行过去也不要多久。
之前，逮捕罗方伟的时，差点让他跑掉的场景，重现在赵大飞的脑海中。
红党，非常警惕和狡猾，乔羽生说得有道理！
“停车熄火，全体下车，步行前往莱顿公寓！”
下车后，赵大飞拍拍乔羽生的肩膀，“还是羽生想的周到啊，等把红党的人抓回去，我亲自向站长给你请功！”
乔羽生笑道：“一切听从赵队长的指挥。”
现在，行动队三组的人，在夜色中潜行。
此处距离莱顿公寓，有一公里的距离。
按照平常人走路，每小时五公里的时速，大概需要12分钟。
不过，行动队人是在执行任务，他们身形矫健，走得很快，前进速度大约相当于普通人在小跑，乔羽生估计，要不了十分钟，他们就能兵临城下。
到了那个时候，莱顿公寓的同志，极有可能是三个联络组里，最先遭遇攻击的人！
夜晚的上海大街，月色如流水一般温润。
街道上的路灯高高亮着，几团蚊虫，围绕着灯罩胡乱飞舞。
温度凉爽，嗖嗖的凉风，擦过行动队员们黑色的束身衣，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吹拂着树叶。
乔羽生必须搞点事情了。
当潜行的队伍疾步经过一狭长小巷的时候，故意走在最方的乔羽生，突然一个转身，大喊：
“分散！有人！”
旋即躲到身边最近的一个垃圾桶后面。
他身后的队员们愣了一秒钟，马上分散，要么匍匐，要么半蹲，贴紧墙壁，左右观察。
“乔羽生你发现什么了？”赵大飞弓腰走了几步，靠近乔羽生，神色紧张。
乔羽生打开手枪的保险栓，低声对赵大飞说：
“转角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看的很清楚，他手里拿着枪！”
“什么！？”赵大飞眉头紧锁。
他对乔羽生说的话，深信不疑。
之前在南京特训班的时候，赵大飞作为张鸣奇的副官，参与到学员的选拔中。
乔羽生跑步经过一辆军用吉普车，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观察到车上人员的军章的区别，分辨出其中既有宪兵，也有陆军。
这件事给赵大飞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对乔羽生的视觉洞察力深信不疑！
“全体小心，巷子那头有红党的人，注意安全，他们有枪！”
赵大飞又问：“看清楚是几个人了吗？”
乔羽生说：“至少有两个，要不，我摸过去，探探路？”
说罢，佯装就要起身。
赵大飞一把扯住他，将乔羽生拉回来。
“你去做什么，别动！”
这名队长知道，乔羽生是个人才，是张站长亲自选来的，必须要好好保护。
“小方，你去看看！”
名叫小方的队员，虽然不情愿，但是不敢抗命，深吸一口气，一个冲刺，在地上一个翻滚，移动到巷子对面电线杆下。
他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两臂交叉，对着赵大飞使劲晃动。
这是表示无人的手语暗号。
赵大飞不放心，又派另一队员再次探查。
依旧没有人。
寂静的巷道里，只能听见行动队员们压制的呼吸声。
赵大飞擦了一把额头上绵密的汗珠，对乔羽生说：“估计看我们人多，跑了。”
乔羽生问：“那现在怎么办？”
赵大飞果断道：“别管他了，换一条路，赶紧去莱顿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