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玉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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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柔情蜜意结伴居 黯然神伤绢帕冀

为了不被官府的人给追上,刘、杨二人尽选荒山小路而行。从晌午直到傍晚,后面的官兵是甩掉了,可他们也迷失了方向。兜兜转转尽是荒山树木,不见一处人家。二人本是出来游山玩水,即便要在野外露宿,心里倒也没有负担挂碍。

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山涧。刘浦诚当先开路,杨玉环策马紧随其后。越往里走,树木渐密,灌草葱郁。忽地转过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汪湖水呈现眼前,水清见底,碧蓝无比。

从远处山中流下一涧小溪,由远及近汇入身前浅潭,湍湍细水,奔流不息,只看得二人心旷神怡,疲劳尽去。再往前走,更是惊叹大自然的美妙无穷。这里山仍是山,水还归水,十步一溪、百步一潭的奇景将山水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好似灵韵之物被造物主赐予了生命,全部活了过来,向驻足欣赏的人展现其独特的生态魅力。纵然是画艺精湛的能工巧匠,亦难以描绘出其中的特质真趣。

碧潭尽处,乍现飞瀑。十几条形貌各异、高低不一的飞湍流水从山崖上倾泻而下。静态的湖水本已美之极矣,但被跃动流淌而下的瀑水注入融合,即成为一道令人叹为观止、情难自抑的奔腾飞瀑图。有诗为证,真个是:

水拨草拂苇摇曳,山矗云缭树驻亘。

飞水流湍灵神像,洛神真貌谁人睹?

景不醉人人自醉,两个人来到一处开阔平坦的小谷,此处背山面水,风景既美又不虞夜间山风侵扰。刘浦诚卸下马鞍,取出行囊中一床毡被,铺在一堆干树叶上。用火折子引燃树枝,生了堆火,向杨玉环道:“今晚便将就一下,明日再作打算。”

二人并肩坐下,打量这处胜境。杨玉环尚是首次在野外露宿,望着四周高耸的林木,喃喃问道:“这里便是你同我说的那个神仙谷对吗?除此之外,还有比此处更美的地方吗?”

刘浦诚不料她会有此一问,点头道:“应该是吧!我们误打误撞走失方向,一定是那位神仙的旨意,引导我们来到这儿。说不定……嗯?”

他正说着,发觉杨玉环已靠上自己肩头沉沉睡去。劳累了一整天,又是打斗兼逃跑赶路,方才看见美景尚不觉疲劳,现在一挨着毡被,睡意便涌袭过来。刘浦诚不愿吵醒她,轻轻地拨了拨火堆的树枝,亦偎着佳人缓缓而眠。

翌日二人往谷内查探,均觉此地乃避世良所,拥有赏不尽的美景,看不完的潭水。每一处各有不同,离昨日背山傍水的小谷不远处有一洞穴,里面干燥兼通风。杨玉环提议在此搭建新居,既然要长期住下,自不能每日露宿山林。坐言起行,二人用早先为防身准备的斧刀伐木劈柴,拾捡树枝,花了两日功夫将洞穴清理干净。

一室两铺,红松桌,双石凳。虽然简陋,却布置得整洁温馨。刘浦诚每日与杨玉环朝夕相对,心中爱慕,却不愿亵渎佳人,仍只发乎情、止乎礼。山里有许多桑葚、蓝莓等果子,还有兔、鹿、獐、野鸡一类动物,不愁没有果腹的食物。

这日杨玉环从梦中醒来,发现邻铺无人。她披衫而出,见到刘浦诚站在崖边怔怔出神。

其时天际红云叠嶂,云蒸霞蔚。一轮旭日渐渐在天边展露头脸,熏染得四周云块幻化出层层橘红光晕,美得令人心神皆醉。

刘浦诚陡然发觉杨玉环带着些许倦意慵懒地陪在自己身旁,他伸手握着她的纤掌,欣赏她陶醉的表情。杨玉环凝视着地平线与天际交接处逐渐上升变大的红轮,脸上泛着朝阳的红霞。初晨的霞光投在她那如凝脂般的清丽玉容之上,泛起一圈圣洁的彩芒光晕,霞飞满颊的酒窝宛似一朵含苞怒绽的花儿,一朵比这世上最娇艳妩媚的花儿还要美丽好看的花儿。

转瞬之间,万丈霞光散布整个天幕,火红色的太阳高悬于东方天空,在那犹如广阔无垠的长毯上划出一道无比绚烂夺目的轨迹,直通向深邃无堤的天之彼岸。

如此情景,只把二人看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已。刘浦诚将杨玉环轻轻搂住,怕她被清晨的湿气所侵,受冷着凉。玉人此时亦温柔地依偎在他怀里。在这一刻,言语已属多余,两个人的头越凑越近,直至最后用世界上亘古不变的动作来传达此刻的心境感情。

天地越来越亮,眼前的杨玉环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她一双美眸半睁半闭,心跳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刘浦诚头一次感受到人生的美好,世间万物皆比不上与眼前天界仙子的神圣一吻。

半晌,杨玉环绯红着脸跑到马边,策骑而行。刘浦诚解了缰绳尾随在后。二人沿着湖滨山峦寻幽探胜,经过一处宽阔的水潭,杨玉环下得马来,俯身掬水而饮。

两只梅花鹿途经而过,因此处人迹罕至,动物均不畏人。它俩亦望着杨玉环呆呆出神,仿佛同样惊诧人间竟有如此天仙一般的生命。

水面倒映着对岸的树木与山峰,岸上湖中好像两个对立平行的世界,只不过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里,而水平线则将这一切连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微风拂来,水中凝幻似真的影像并不安分,荡起层层涟漪,让图像又变得模糊朦胧,好似一幅堪称绝艺的画作陡然遭到意外破坏,令人惋惜遗憾。但亦因那绝艺画作得来不易,更加增添了其观赏的价值。

杨玉环一时福至心灵,就那么绾长发,撩裙摆,踮玉足,在这块集天地灵韵的梦幻水域自然而然地舞了起来。

她俏美匀称的身段投影湖中,真如河中仙子,亦是水之精灵,岸上立体真身与湖中平面倒影的两个形象轮廓结合起来,予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强烈视觉冲击,特别是杨玉环那优美绝伦的舞姿,仿佛将观者引领至另一个精神层次。通过本是手足动作的肢体变化,带来心灵的震撼,那似是用一个有形的概念去诠释一种模糊而抽象的美,却又恰如其分表达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虽无曲乐伴奏配合,但有如此山水相衬,亦足以弥补无乐无曲的瑕疵。

刘浦诚不由看得呆了,待杨玉环舞毕,望着他一副呆头鹅的模样,笑问:“怎么啦?人家即兴舞了一段,你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夸张吗?”

那两只本是饮水的梅花鹿亦忘记了早先的目的,同是愣在湖旁呆瞧傻望。

刘浦诚闻言似从一个沉醉的绮梦中清醒过来,叹声道:“玉环的舞技实在太厉害啦!每次看时均会产生不一样的感受。方才我已被摄走二魂五魄,倘若你再迟半刻唤我,只怕真就殉身在你的舞蹈之下。”

杨玉环嘟着嘴道:“你说得如此恐怖,那玉环以后都不敢在你面前起舞了。”

刘浦诚忙赔小心道:“这是夸赞你舞技高超,纵然魂魄被勾走,但只要你再多舞一次,我又可以重新复活啦!”

“我的舞蹈是阴司的使者吗?就你夸赞的词句与众不同,想方设法地取笑人。”杨玉环嗔道。

刘浦诚一本正经地道:“我句句出自肺腑,绝无取笑之意。玉环的舞技有种超脱一般民舞的独特之处,能令观者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好像成为整个舞蹈的一部分,与舞者产生精神上的共鸣。我想这该是与舞者本身有关,舞姿反映了舞者的思想感情,亦代表了其性格行为,起初我刚看到玉环舞蹈时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现在来到这里,你的动作结合了大自然的景致之后,我忽然觉得整个体验感受均升华了,好像多了一种山水的灵韵。呃——我也不知如何形容,总之较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杨玉环闻言愕然道:“你形容得很奇怪,却不无道理。我刚才心无旁骛,脑中唯有这里山水的明艳清灵,没有刻意地做任何姿势动作,一切随乎自然。”

刘浦诚点头道:“正是这随乎自然,才令玉环创出了如此完美的舞姿。试想一下,身处不同环境之中,你受到周遭事物感染所产生的不同心境,进而演绎出每种不同的舞蹈,且风格迥异。这般来说,你有多少种感情变化,就有多少种舞蹈风格,嘿——真是了不起。”

杨玉环正容道:“经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或许这可以成为我的创作方向。被你赞得都有些难为情了,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十指紧扣的两只手掌亲密地贴靠在一起,马儿乖巧地跟在主人身后踏蹄前行。

刘浦诚忽地轻轻“咦”了一声,杨玉环忙问其故,前者故意看着天空道:“瞧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你去采些野果,我到那边劈柴生火。”

杨玉环拽着他的手摇了摇,然后笑着去了。刘浦诚赶紧取刀牵马,实行方才刚想到的一个绝妙主意。

待杨玉环去而复返,又过了好一阵,刘浦诚方才提了只幼獐归来。他借口干树枝太多,不易携带,便拉着她来到数十丈外一处水潭。数条从山涧流淌而下的泉水汇聚成潭,此时已然日暮西沉,余晖映于水面,色泽顿起变化,衍生出橙、绿、蓝、黄、橘五种不同光晕,当真五彩斑斓,瑰丽无比。二人陶醉欣赏,惊叹这山谷里的美景层出不穷,奇妙夺目。

就着如此美景,刘、杨二人生火烤獐共进晚餐。天幕渐黑,湖面缓缓失去日间的光辉,转入夜的沉寂。两个人用树枝做了火把,往山洞回行。

夜间林内又是一番奇妙景象,杨玉环感叹道:“可惜这般风景在蜀州却瞧不见,这里人迹罕至,我们为躲避官兵才得以误入其中,倘若有心寻找只怕失之交臂,真想带着叔母来看看如斯胜境。”

刘浦诚听她言语,知道其有些思念家人,忙岔开道:“你倘若喜欢,我们每天都来赏玩,把这里的湖、潭、瀑、石看个遍。等等——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你待在这里,我过去瞧瞧。”

听说有物在蠕动,杨玉环全身毛孔骤缩,鸡皮疙瘩陡生。女孩子便是这样,即便胆子再大,功夫超群,却总有害怕的事物,譬如树林中黏糊糊的毛虫、地上缓缓蠕动的蚯蚓之类,就是丽质佳人的克星。

她紧紧拽着刘浦诚的胳膊颤声道:“是什么?你看清楚是什么没有?真的要独自过去吗?”

“这里是咱们回去的唯一途径,我是先锋官,负责逢山开路,替你扫荡虫蛇小兵。别四处乱跑,就站在这里等我呀!”刘浦诚神态轻松,拍了拍伊人的柔荑,举着火把往前走去。

火光随着刘浦诚忽明忽暗的身影渐行渐远,杨玉环望着四周湿冷的灌木,身处草丛之中,仿佛黑夜里有一个个无形触手向她来袭来。一股莫名的恐惧由脚底往上蔓延,及至腰间,再缓缓爬到脊背、肩颈,她用颤抖的声音唤道:“浦诚,你在哪呀?”回应她的只有空山鸟啾与树梢蝉鸣。

远处火光只剩下一个小点,随即一闪便隐没不见。此刻天色更暗,前方一片漆黑。杨玉环急得大叫,偏是无人回应。她往前一步步挪去,因没有了火光照路,裙子被一簇矮木勾扯住,她越是心急越难解开。此情此景,给这个不见星月的夜晚平添不少神秘惊悚的气氛。

就在杨玉环惊魂不定,欲放声大哭之即,一道火线似缓实疾地从前方远处飞蹿而来,到杨玉环身前一丈,火线犹如一条奇异的灵蛇,骤然一分为二,变成两条灵性的子蛇,从左右两个相反的方向游窜开去,途经一个分岔交点,又继续各自上路,最终聚集碰撞在一起,爆出一团夺人眼目的燃烧的火球,精彩巧妙地显现出设计者的奇思妙想。

此时此刻,展现在杨玉环面前的是两个部分重叠交叉串联的心形火环,当中爆出的火点凝成两个小圆心填充在外圈的火环内,既绚烂夺目又不失其燃烧火光的独特魅力,只看得杨玉环一双美目现出难以置信的痴迷神色。

刘浦诚从一块石头后方闪身而出,来至伊人身旁得意地笑道:“如此美丽的图案该可弥补方才令玉环担惊受怕之罪吧。”

杨玉环把视线从火圈移至刘浦诚脸上,缓缓将头凑近后者脸颊,刘浦诚欣然等待着她用香艳温馨的方法来答谢自己,却不料肩头一疼,随即痛呼一声,始明白杨玉环是用牙齿来感谢自己。

地上的火焰兀自燃烧着,出奇的是火势没有蔓延至周围的树枝灌木上,显然这火焰是附着在另一层物质上燃烧,可见刘浦诚构思之巧。

杨玉环百媚千娇地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嗔道:“这便是你捉弄人家的惩罚,有惊喜也不用吓唬我嘛——适才黑漆漆的扔下我孤零零的一人,我想去找你又被这树枝缠住了,喊你也不答应一声,真是可恶至极!”

刘浦诚摸了摸肩头的牙印,委屈地道:“惊喜是要先烘托气氛的嘛!没有之前的铺垫,就起不到意料之外的效果,意料之中的事,平平无奇,也就失去了其效果和意义了。”

杨玉环凝望着仍旧燃烧的火焰,柔声道:“看在你一番心意的分儿上,饶你啦!对了,这么漂亮的火圈,你是怎么做的?”

刘浦诚正等她问及自己的得意之作,立马一改委屈容貌,意气风发地道:“早前我俩漫步时陡然发现了一些树脂,碰巧便产生这个念头。我先试着将树脂收集起来,然后涂在一根根劈好的木材上,火一旦遇到树脂可不断燃烧,再把树枝摆成眼下这个形状,便大功告成。只是布置树脂燃烧的这个轨迹时,怕被你瞧见机关,没有了惊喜,所以让你去采些野果。最关键还是玉环懂得配合,只有我俩现在站立之处是见到火线串联整个过程的最佳点。倘若你没有听我的话,跑去前面寻我,便会错失这个最佳观赏点,虽不至于功亏一篑,却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杨玉环心道:当时不是没有往前面跑,而是正巧被灌木给拉住了,正因为机缘巧合,才见到了这美丽的一幕。也许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当初不正是因为他偶然翻进花园,二人才会结伴出逃来到这绝世山谷嘛,一切就似命中注定一般。想及他为讨自己欢心,布置诸般事物的辛苦情景,心中既暖且甜。

刘浦诚细察伊人由嗔转喜的神情,火光中杨玉环淡淡的柳叶眉下那双传情达意的俏目正注视着自己,散发幽香的乌黑长发衬托着清水芙蓉般的轮廓。是风情,更增几分艳丽在其中,这天然去雕饰的容姿,可称世间少有,再配上那拍案叫绝的舞技,令人惊诧的功夫,即便是天府中的嫦娥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杨玉环双手似灵蛇般探身而上,缠绕刘浦诚的头颈,温软薄唇随即贴在他那正欲开声吐语的嘴上,将刘浦诚的感叹语句全部挡回肚里。

刘浦诚便顺其自然,什么都不去想,闭上双眼静静享受这个不愿醒转的甜美绮梦。

弯月不愿错失这刻浪漫佳景,终于拨雾撩云,洒下一片宁寂光芒。除了火圈燃烧的噼啪响声,鸟啾蝉鸣亦停止了合唱。不远处水声似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二人在一团火光之中相拥而吻,尽情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世外桃源的甜蜜夜晚。

这般山林生活不知不觉地过了几月有余,二人每日除了赏景观瀑,便是打猎寻食。

这一天,刘浦诚捉了两只野鸡回来,准备拔毛生火,杨玉环向他抱怨道:“我带出来的衫裙全被树杈给挂破了,真是讨厌死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来来去去只能吃些野果和烤肉,淡也淡死啦!”

刘浦诚默然无言,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杨玉环,他何尝不想吃些其他东西来换换胃口?山谷中虽然有绝佳的美景,但美景终究无法充饥。他们只是普通的凡人,每日要吃要喝,打猎剥皮、生火烤肉等琐事更是不胜其烦,且整天对着这千篇一律的食谱换不了口味,单调得确实令人受不了。

居住条件亦是简陋,夏季这洞穴还颇为凉爽,倘若到了冬天,仅凭两个人身上单薄的衣衫怎挨得下去?但他亦不愿就此离去,回到蜀州之后,他刘浦诚又会变回那个三餐不继的癞小子,与杨玉环被高墙相隔,有了偷跑的经历后是否还能翻入院内找她尚不可知,眼下温馨甜蜜的时光却再不会有了。

刘浦诚沉默归沉默,问题得不到解决,不会自行消失。这僻静山谷没有第三人可以交流,当风景不再美丽新鲜,浪漫把戏变得平淡无奇,每日便只剩下艰苦的生活,你看我不爽,我瞧你厌烦,隔三岔五为了诸般生活琐事口角争吵,不是我干活比你多,便是食物不如以往可口。进而俩人开始各生闷气,至互不理睬。彼此赌气,看谁先受不了向对方低头。两个人心底均知道,昔日那种美好的日子似乎已经到头了。

刘浦诚这天醒来,嗅着混合了植物与泥土的清新空气,决定主动去向杨玉环和好。他习惯了大清早闭上双目用鼻子探索她的气息,俩人调笑的场景在刘浦诚脑海里闪现,但他却没有闻到杨玉环的气息,睁开眼始发现洞内芳踪杳然,跑到洞外亦是没有踪影,待见到空地上两匹马只剩下孤独的一骑在低头啃草,他才明白杨玉环此番是不辞而别。颓然回到洞里,忽发现她睡的铺上有一块绢帕和几两银子,杨玉环喜爱干净,总将这块绢帕带在身边,擦汗拭污,现在她将随身携带的贴身物品留给了他,自是说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刘浦诚的美梦终告结束,那个他不敢去想的结果仍是发生了。此刻骤然降临的事实令他灵魂脱体般无想无念,只知呆呆地瞧着一只叫不出名的鸟儿从一处树枝飞到另一棵树上。刘浦诚手中攥着那块绢帕,从清晨坐到黄昏,从日暮坐到晚上,又从夜晚坐到了日出。他不眠不食地坐了一日一夜,心中想着的是与杨玉环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他也曾想过要回蜀州寻她,可找到之后又能怎样?只有这里才能忽略他俩在现实社会中的差距,僻静山谷是当初两个人甜蜜的见证,独自一人亦没有留下的意义。他用极缓慢的动作将这块绣了一对鸳鸯的白色绢帕贴身收好,站起身来感到有些不饮不食的眩晕,勉强吸了几口气,收拾好能够带走的行李,出洞上了马背。回首凝视这个曾予他无限美好的山谷,咬一咬牙,策骑往谷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