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学徒
第二天早上被一阵阵的闹铃声吵醒,起初并不以为然当我看到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起床洗脸刷牙我才猛然一惊,对啊我也要上班了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想到这我立马下床赶紧跟着大家去洗脸刷牙,洗漱完后便跟着厨师们去集合开会。
不到八点所有厨房工作的人都排队站到门口等待厨师长的训话,等到八点十分厨师长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赶来。第一步首先是给所有介绍第一天上班的我,给我发了一件崭新白色的厨师服和一顶学徒帽,等我穿戴好后便开始了一连串的训话。他抄着一口纯正的本地方言在前面讲唾沫乱飞,可惜初来乍到的我一句也没听懂,二十分钟后终于散会了,所有人都低声抱怨声中走进厨房开始做准备工作,我和另外两个学徒就开始打扫厨房卫生,因为他们比我来的早所以由他们带着我洗抹布拖地。打扫完后他们便拉着我去外面抽烟,经过交谈我才知道他们是一个地方来的,一个叫崔浩一个叫崔虎。抽完烟我们回到厨房便开始整天的忙碌,作为学徒首先要把各个厨师需要做的菜洗干净搬到厨房案板以便配菜厨师好找好配,准备好菜品后再把每个厨师的勺子锅摆好。与其说是学徒倒不如说是打杂的,除了不需要炒菜切菜其余的活都要干,稍不留神还要被其他人骂这可真是吃力不讨好的营生。
每天的晚高峰便是我们最忙碌的时候,总是要被厨师们指挥,要什么形状的盘子要什么样的盆都学徒拿给他,盛好菜后还要我们端到门口以便服务员取餐,经常指挥我的是个矮矮的满脸肥肉的胖子,他是厨房的大厨师他有一张满身坑疤的脸,牙齿很黄,眼睛总是红红显得很肮脏。第一次在厨房喊我用近乎咒骂的语气喊我给他拿盘子我给他拿了,但是我很不服气拿过去后狠狠的瞅他一眼了。看到我这样他也毫不客气的说,:你个懒货在这里没人替你干活。崔浩看到我快要和他吵起来立马就把我拉到一旁皱起眉头对我说:“你要听他的话,他们比我们身份高年龄大。”听到这些话我感到既生气又苦恼。以前我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可是现在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爸爸妈妈离开了家乡和我一起玩闹的小伙伴,没有一个替我说话的人,生活也向我展示出来它的残忍与暴烈但是我却没有一点办法。
我知道他年龄比我大身体比我壮身份比我高所以他有本钱也有权利支配我做任何事情,但是我就是不服气,我的自尊根本不允许这满脸横肉的胖子随意欺负人于是我选择了不听他的任何指派,他让我拿盘子我就故意拿个盆,他让我拿勺子我故意给他拿个铲子,对于我的故意,他起初还能强压着怨气让崔浩他们拿,后来就忍不住了,我拿什么直接就把什么扔过来,他的大圆脸发火的样子煞是好笑,满脸的肥肉在他上下起伏的抖动中不停摇晃,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更大了。我看到他这样不由得有一丝窃喜,我知道他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就这样我和他闹了几天后他便不再指派我干任何事了,我知道我是把他惹毛了,即使是到了宿舍他也和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也懒得和他搭话。在宿舍本来就只有我们三个学徒在一块聊天的,除了一个配菜师其余人根本不把我们三人当回事。
配菜师叫方达,他是地道的四川人,说起普通话总是带有浓重的四川口音,长的又瘦又低总是留着中分头,对此厨师长没少骂他,除了上班期间他经常摆弄他的秀发,其他人不理我们三人是完全不把我们当回事,而他理我们完全是为了指挥崔虎干活,崔虎老实巴交的话也少,每天早上崔达的刷牙洗脸水总是由崔虎给打好,而崔虎的好处便是上班时间可以偷吃做好的菜,因为出菜的时候都由方达来摆盘擦盘,所以出菜的时候吃一口只要方达摆好擦干净就没人能看出来,对这个好处崔虎可是非常满足,毕竟饭店的员工伙食真的难吃至极,平时饭量大的崔虎多吃一点就能多一点满足。
我很少偷吃,我怕被别人看到难堪,也害怕被厨师长看见了罚款,厨师长很少进厨房,但他有时候却无处不在,有次中午快要下班了只剩最后一个菜厨师特意多炒了点准备给每人品尝一口,方达接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刚准备吃的时候厨师长像瞅准了时间似得进了门,刚好看到方达把肉放到嘴边,这可了不得了立马对着方达一顿训斥,训斥完后还罚了方达二十块钱,一个月挣四百块钱一口还没咽下去的肉便花掉方达二十。这笔买卖可真不划算,罚完钱后方达没好气的说。
半年过去了天气越来越热了,省城的空气犹如被刺眼的阳光炙烤着一般到处冒着热气。饭店的大厅有空调一片清凉,而厨房是完全另一个天地,本就通风不好空气浑浊此时更加闷热进入厨房和进入桑拿房一样,地板上总是湿漉漉的有一层水,每个在里面干活的人都是汗流浃背且每个人都心情极度敏感,忙碌的时候每个都一副凶狠的模样。我极度讨厌别人总是厌烦的口吻对我吆五呵六,所以总是惹麻烦,总是惹得那些大厨们气急败坏,有些人甚至想揪我耳朵教训我,我才不怕如果惹急了我可会还手的。每每此时总是有其他人来打圆场,而机灵的崔浩总是把我拉到外面给我递支香烟顺便透透气,捎带的开导我,他们比我大他们比我地位高,我真的烦透了这种老生常谈的愚蠢话题,每次他说我都毫不客气的让他闭嘴,而他也真的识趣的闭上了嘴。
夜晚天气依旧很热,宿舍里的人依旧那么多,每个人都光着上身斜躺在床上,我开始极度讨厌这一切,我讨厌宿舍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讨厌一直在吱吱转的破电风扇,也讨厌宿舍里浓重的汗臭味。他们好像都很困只有我在夜里依旧清醒,我总是能听到半夜里的不知谁的梦话声。每次我烦闷的睡不着时总会拿着香烟去楼顶坐着。楼顶上可比宿舍凉快多了,有水可以洗脸,每次上去我都坐好长一会儿抽几只香烟后才下去睡觉。后来我索性把凉席枕头也搬上楼顶,原以为可以美美的睡觉了,可没曾想半夜被蚊子咬的浑身是包,全身痒的完全睡不着,不得以只能回宿舍了。有时睡不着崔浩和崔虎也和我一块上来坐会儿,我们三人抽会儿烟偶尔喝瓶啤酒聊会儿天再回宿舍睡觉。他们两比我来的早一个月每次一起坐着聊天我总是觉得他们很厉害能在这地方坚持这么久。
我能想象的到他们在和我受着同样的气,同样要被其他人各种支配干活,虽然他们很少和我一样发泄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也生气,大厨师本该发泄在我身上的气现在都由他们两来承受了,我也亲眼目睹了大厨师对崔浩发火。
晚高峰每个人的都忙的焦头烂额的,我们三个学徒更是如此,不是大厨师叫就是二厨师不是二厨师就是三厨师,我当时恨不得长三头六臂。忙碌中听到大厨师喊:“崔浩给我个装鱼盘”,崔听到后立马跑到碗柜前给大厨师拿了个长长的盘子刚跑几步,我听见啪的一声,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崔浩滑倒在地上了,手里的盘子摔了个稀巴烂,手心隐隐的有血。我当时并未在意还想笑来着,此时大厨却忍不住了大声喊道:怎么连盘子都拿不了,边说边拿着菜刀挥舞,也许是手滑菜刀直接向对面飞了出去,差点砍到刚站起身崔浩。我不由得向崔浩看去这才注意到的左手掌心已经被血完全染红,赶忙跑到他旁边拉起他胳膊就往外面走,找了附近的诊所花了十块钱给崔浩手包扎好,此时的崔浩早已经满脸泪水,他也许在害怕也许是委屈也许各种都有。我也满腔愤恨,我想逃离离开这该死的饭店离开这座没有人情味的城市。
晚上我坐在楼顶抽烟,不一会儿崔浩也上来了提着两瓶冰镇啤酒,他打开淡淡的对我说他想走了不想在这个破饭店再干了,我没有说话但非常支持他的想法,我点了点头和他碰了一口,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就没见崔浩了,我知道他走了。其他人好像都很清楚一样都闭口不提崔浩,照列开会进厨房工作,而我下定决心明天晚上走,可是下午干活期间我晕倒了,我被送进了医院。
医院噩梦似的场景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摇晃不定的白色房间里眼前总有来来回回的白色身影,我的手臂上插着长长的塑料管。小时候经常听人说医院有很多病号是被折磨而死的,我害怕极了总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丢了,我好想打电话给我母亲让她趁我还活着把我从医院偷偷的领走,即使要死也要死在家乡的土地上。我没有电话但是我想试一试看能不能自己走出这鬼地方,但是被一阵沉沉的困意袭来,我又闭上了眼睛。黑夜死气沉沉的房间内的空气越来越凝固,我挣扎着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房间里除了有几支空床什么都没有,我挣扎着把脚伸下地面悄悄的走向门口,一扇门是开着的,门外走廊有把长长的椅子,椅子上坐一个人正在打着瞌睡是姐姐,看到我出来她赶忙起身问我
:“明明你怎么样了,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贫血导致严重中暑”。我没有说话我总以为这是一场梦。
早上医生来给我简单的检查了遍身体就让我出院了,回到姐姐家姐姐特意给我熬了浓浓的鸡汤,吃完午饭我便又睡了。下午姐姐回来了给我塞了三百块钱说是饭店上班的工资。我把钱放到衣兜紧紧的捂着生怕丢掉。
我做梦也没想到第二天姐姐就和我一起到了车站两人一起踏上回家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