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并非荒诞

许多时候，山子一个人独住老屋，麂子就晚上陪伴着他。忽然有一天，山子一觉醒来，不见了麂子。山子开始以为麂子回到山里去了，没当回事儿。

到了傍晚，仍不见麂子回来，山子开始着急起来，心里渴望麂子或义父突然出现在眼前。天快黑了，他不敢去寻麂子，也不敢下山去找义父。

义父才离开两天，下山时有交代：农忙时节，田里功夫至少也得一个星期。

山子虽然长大了几岁，胆量也大了许多，但没有了麂子，恐惧感还是油然而生。他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大了，必须一个人独立起来。可还是战战兢兢的，挨到了深夜还睡不着。大山的夜是那么阴森，他似乎听到了山泉在幽咽，茅檐在细语，心里不禁害怕起来。

山子一害怕，就想起死去的父母，特别伤心，蜷缩在茅草炕上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山子一睡着就做起梦来，梦见以前梦中出现过的白胡子老头，忽然变为一个年轻后生，对他道：“山子呀，你不要怕，我就是你身边那只麂子。你知道啵，我已经陪伴你六年多了，再也不能陪你了，如果再陪你下去，我的生命不久就要走到尽头。上天只给我这么长陪伴你的时间，我的义务完成了。你现在可以自食其力了，而且还有义父帮助你，不需要我了。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寻找自己的生活。告诉你吧，我是一只雄麂子，与人类男人一样。我也有上天赐予的天职，要去寻找一只属于我的雌麂，繁衍后代。不然，我们的麂族就要绝种。我必须承担起延续麂族的重任，若是长期陪伴在你身边，就无法完成任务。我要到山外去找到我的妻子，她就在山外的一个绿草茵茵的小溪旁等着我，已经三年了，我们要一起养育许多孩子。你不要气馁，你的命运虽有坎坷，但命带桃花，只要你好好生活，会有女人走上门来。不要惦记我，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山子醒来后，感觉很神奇，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踏实感，充满了希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山子一面长力气，一面长胆子；一面做苦力，一面憧憬着那渺渺茫茫的希望。

忽一日，天下大雨，凳子与山子同住在大山里，坐着没事就聊起了麂子。凳子向山子讲述了一个关于麂子的祖传故事。

说是有一只雄麂子从大山里跑了出来，去与它的配偶相会。雄麂子下得山来，直奔那母麂子等待它的地方。

见面的日子也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据说这两只麂子都是修炼千年的麂中精灵，像“许仙拜塔”中的白蛇青蛇一样，可以变成人的模样了。

雄麂子去见它的配偶时，变成一个年轻后生，见到那母麂子时，母麂子也不是麂子的模样了，而是一个美丽的花季少女。

后生走上前去，少女羞涩一笑，掩面躲藏到溪旁的一棵大榕树下。它俩虽然是第一次相见，却像是一对相识已久的恋人。

虽然是天意的安排，但它们不识天机。少女以那种情窦初开的情怀对待着后生，羞羞答答，时而温顺，时而生气，不肯轻易让后生占到便宜。

后生并不生气，被少女的美色迷住了魂魄，紧紧跟着少女团团转，亲近而有耐心，温顺而有爱意，竭尽全力去迎合少女。

少女一会儿奔跑，一会儿慢走，一会儿停下，一会儿摇头甩辫，一会儿凝神远望。待后生的抚慰使少女情不自禁时，便任凭后生抚摸与亲吻了。亲昵不几分钟，后生与少女就依偎在一起了。

两人依偎到一起后，女娲娘娘就剥去了它们的伪装，将两只麂精打回了原形，变回了两只普通麂子。

周边没有任何外物打扰，雄麂子主动亲吻着雌麂子，在雌麂子用麂语向雄麂子作了默契的表达之后，两只麂子便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

两只麂子疲倦地休息了一会儿，雄麂子突然跳起，发出一个奇特的信号，雌麂子也一跃而起，跟着雄麂子爬上了山坡，消失在密林之中。

很快，它们有了一群麂孩子。

有一次，正当猎人准备射杀一只小麂时，那雌麂勇敢地奔跑到小麂前面，快速变成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猎人惊吓得丢掉了猎枪，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少妇对猎人投去哀怨的目光，猎人以为少妇对他含情脉脉，便迎上前去与之亲近。雌麂子待孩子们走远，待猎人靠近，就一脚踢到了猎人的暗处，猎人“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打滚。同伴知道出了状况，都跑过来询问，那雌麂子早已钻进密林去了。受伤的猎人大惊，叙说所见之情形，大家都不敢相信。只有那受伤的猎人以为怪事，从此再也不敢上山打麂子了。

这便是凳子太爷爷的故事，祖辈因之传下遗训，打猎可以，别打麂子。

山子听了凳子讲的故事，憋在心里的梦一下子掩饰不住了，也将梦中所见说了出来。

凳子听后，越发觉得麂子真有灵性。

凳子忽然又记起不久前听到的一桩传闻，说是有一只雄麂子为了保护雌麂和小麂子不受伤害，将几只狼引开，就往山外的大路上跑，刚跑到一条大路上，就被追赶上来的狼咬了一口。

正当这只雄麂子就要成为狼口之食时，有一对乞丐母女从此经过。母女俩不识麂子，也不识野狼，以为是几条野狗围攻一只山羊，便愤怒地举起手中的讨饭棒打去，吓得那几只狼放弃了口中的猎物，逃上了山。

好在那只被咬的麂子伤得不重，将后腿踢了几下，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山子听了凳子讲的这个传闻，异常惊悸，觉得这传闻仿佛就是陪伴了自己六年的麂子遇到的险情，心中十分挂念它，想着它的美好。山子转念一想，这麂子还算幸运，遇到了善良的母女救了它的命。他庆幸这只麂子有了配偶，还生养了一群孩子。相比之下，自己还不如麂子。

凳子因为祖传故事的影响而不打麂子，那天鬼使神差地产生了追赶麂子的念头，却是阴差阳错地救了山子，这事使他更相信麂子有灵性了，心中暗暗给自己规定：今后无论如何再也不打麂子了。

日子过得真快，山子同凳子过着平静而清苦的生活，不知不觉又是几年。这时的山子，像一棵树，吸收着大自然的营养，被雨露滋润得高大健壮，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后生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山子的心事越来越多，性格变得内向起来，与凳子说话也很少了。虽然凳子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山子也只是心中感激，却不拿到口头上来说。有时候，他一个人住在山里的老屋里，想要宣泄心中的闷气，他就对着大山呼喊，引起山谷里的几重回声。有时候，他便站在鲤鱼冲的山溪旁边，用清水照着自己的影子，孤芳自赏一番。

山子生活在这样的世外桃源里，时常同义父在山里与陈家庄两头跑，心里的世界就只有义父和他两个人。

若是在城里，到了山子这个年龄，早就情窦初开，被异性吸引得到处乱撞，寻个自己觉得适合的女孩子谈情说爱。可山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