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易容之术
翌日，萧府内院书房。
“唰……”
完整清晰的洛阳平面图在萧砚手中一蹴而就。
继而，他将这张长宽约有半丈的舆图挂在木架上，面向堂下二女。
“届时，接到天子后，你们打算是从徽安门出去？”
自救治玄净天后，姬如雪又再次高看了一眼萧砚。
在岐国，不是军中宿将，都画不出一份行军草图来，何论是如此清晰明了的舆图。
这图上甚而连几丈几步都标注上去了，让姬如雪都不禁有些怀疑这份舆图的真实性。
玄净天倒是没多想，她迅速作答：“正是，按照裴仆射的筹划，届时会在徽安门外安排轻骑数百，携有关防、印信，可护着天子一路安全抵达岐地——我们幻音坊另外几个圣姬与人手，也都在徽安门外策应。”
萧砚点点头，用朱砂红笔在舆图上勾出一条路线出来：“出了宫城，我手下能调动的人便很有限了。这一路，活动禁军较少，可供我们方便通行。”
姬如雪柳眉轻皱，略显丰满的朱唇轻启：“那么现在，是否可以告知给我们——你到底安排何人，去假扮朱温？”
“自然是我”，萧砚在舆图上勾勾画画，连身都未转过来：“所有人当中，只有我近距离观察、接触过朱温，无论是他的动作、神态、语气，我都了然指掌。”
“你！去扮朱温？”
一句话，顿时就惊了两个人。
姬如雪的脸上的怀疑毫不掩饰，且完全不给萧砚留下情面：“据我所知，朱温逆贼可是一个壮汉，你这身形，如何假扮？”
萧砚莫名其妙的转过头，一脸惊讶：“姬姑娘莫非没听说过易容术？”
“那得有多高明的易容术！”
姬如雪怀中抱着长剑，倒也不是嘲讽，只是冷静劝道：“并非是我不相信你，实乃这件事确实重大，关乎天子、裴仆射等多人性命，容不得半点闪失。”
继而，她便看向玄净天：“姐姐，你说如何？”
“妾身也认为…萧中郎有些冒险了”，玄净天不想拂萧砚的面子，话说的比较委婉：“再者说，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只有这一条是最稳妥不过！”
萧砚斩钉截铁，同时挑起剑眉，斜眼看着二女：“再说了，二位如此不相信萧某？”
玄净天脸一红，只是摆手表示并无此意。
姬如雪蹙起眉，怀中抱着剑，倒也没有径直反驳，鼻息间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空口无凭。”
萧砚双手抱在胸前，深邃眸子对上姬如雪的一双杏眼：“以何做赌？”
姬如雪迟疑了一下，继而不甘示弱的抬起玉润下巴：“若是你能让我们不能分辨出真假，我但在洛阳，便任凭你驱使！”
这话可不兴说啊……
萧砚下意识的瞟了眼少女鼓鼓的胸脯，笑着颔首：“一言为定。”
“等一等……”
玄净天在中间为难的看着二人，有些哭笑不得。
姬如雪现今不过一十五岁的小姑娘，情绪上头便也罢了，怎的萧中郎这般稳重的人也如此胡闹……
但她只是咳嗽了一下，下意识的嗔了萧砚一眼：“妾身与雪儿妹妹并未见过朱温，又该如何确认萧中郎易容术的好坏呢？”
姬如雪略一思索，便沉吟道：“不如让他易容成其他人？如府中的……”
“不用。”
萧砚走向书房门，继而拉开。回过头，沉声道：“稍等片刻，二位便是见过了。”
————
“雪儿妹妹，如今我二人身处此地，有时倒不必对萧中郎太过言激。”
在书房内静静等待多时，玄净天看着仔细在木架前研究舆图的姬如雪，终于出声道。
“净天姐姐，岂是我言激。还不是这人对我们两多有轻视，若气势一输再输，他岂不是要轻视岐王？”
姬如雪折过身，出声安慰：“我心里都有数的，须也要让人，得知巾帼不让须眉的道理。”
玄净天柔柔的叹了口气，用青葱玉指将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挑上去，继而轻笑道：“难怪女帝器重你，这份心性，就不是我等寻常女子能比的。”
抱着长剑，姬如雪淡淡一笑。
她自幼便是孤女，若非有幻音坊女帝收养，或许早已成为一具死尸。这些道理，还是她在女帝身边学会的。
她可没忘记，当时裴仆射听到只有她们一批女子来洛阳接应时，脸上的失望神情。
想到萧砚这几日对她们二人那般强势的样子，她就有些不服气的向着玄净天道：
“依我来看，佯装刺客行刺朱温那法子，其实也不是不行。”
玄净天蹙着眉想了想，抬起头，但房内的气息却好似忽然一冷。
“孤就在此处，尔敢刺孤乎？”
房门悄然而开，来人未至而声先至。
略显粗犷且满满不屑的中年嗓音，让二女都不禁肃然。
两人同时向房门处望去，姬如雪的手，甚而已经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剑柄上。
一道壮硕的身影，堵住了自房门而入的光影。
来人的脸上，是精修过的络腮胡，眉毛粗浓，鼻子又大又厚，堆在整张脸上，显得格外粗犷豪放。一身锦制的圆领长衫套在他身上，却怎么看怎么别扭，倒不是不合身，就总觉得不是他这种人穿的。
他膀大腰粗，头发以金冠而束，颇有沐猴而冠的感觉，却又显得毫无违和感。
值得一提的是，这人是一双罗圈腿。
玄净天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强装着干笑了一声：“萧中郎的易容术倒甚为高明……”
姬如雪亦被唬了一下，她柳眉蹙起，手指搭在剑柄上，心底里闪过一丝荒诞的想法。
“这人，怎的和传闻中的朱温那般相像。”
若说真是朱温，二女反而不敢确定，但就是那股草莽中带着几丝阴险的气质，就让人有些感觉这人就是朱温！
“朱温”的三角眼倒竖，斜视二女，唾沫横飞的狂妄大笑：“两位娘子生的娇小美貌，胆子却是不小，孤有何天怒人怨之事，要两个美人舍得行刺孤？”
单看他的样貌，姬如雪就不禁心生一股厌恶，大步向前，挡在玄净天的身前，长剑半出鞘。
“莫要再扮了，我们暂且相信你的能力便是……”
“朱温”一手仗着腰带，一边咧着嘴向二女走过来：“美人在说何事？房中仅我三人，莫不是在和鬼说话？桀桀桀，二位美人长得如此貌美，若是肯好好服侍孤一番，孤也不是不能放过二位。”
“噌。”
长剑出鞘，姬如雪的小脸有些白，明显有些被吓住了。
“雪儿小心！”
眼见那朱温要扑上来了，玄净天终于忍不住，出掌而上。
泛着淡淡紫气的掌风却拍了个空，将远处桌上的纸张拂了起来。
萧砚取下脸上的皮制面具，淡然望着二女，特别是看着小脸发白的姬如雪，轻笑询问。
“如何？”
玄净天心有余悸，抚着不断起伏的胸口，强笑道：“萧中郎……好、好有本事！”
这道气质与那份满满的压迫感，可就不是容貌那般轻易能扮出来的。难不成萧中郎，也有过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经历？
姬如雪板着脸，握着剑柄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
“是在下……小看萧中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