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立威
微带凉意的山风斜斜吹过，夕阳沉了半边脸，晚霞酡红如醉。
韩封眯起眼睛，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然后，他开始朝前迈步。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他的逼近，郑虎与冯武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其他人也被他俩带动，徐徐让开，将那个独眼山贼留在了原地。
“好歹都是刀头舔血的人，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给吓住，真是……”
独眼山贼满脸不屑，拔刀前迎，刚走了两步，他便体会了一把方才郑冯两人的待遇。
“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独眼山贼被扎得踉跄后退，又惊又怒，正待重整旗鼓，却见韩封已经埋头冲了过来！
【炽狱刀刑】撤回，【五阴如沸】运转！
滚烫热流从脊背的肌肉中涌出，空间行囊里，【朝露（仿）】闪烁一下后忽然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他掌中。
这是韩封穿越之后第一次和人交手，但他却像是已演练了千百遍一般，屈膝，弓脊，右臂前探，断刃倒映着夕日晚霞，自下而上挑起一泓炫目的波光。
他的动作迅捷而流畅，然而在场众人无不是积年老贼，虽然受天赋与起点所限，自身艺业一般，但眼力却堪称毒辣。
“这一刀也就三五年的功夫，看来是他修炼的功法有问题。”
郑虎与冯武对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底，同时，不可避免的，一股贪念也滋生开来。
什么样的功法，能让一个普通少年半年内就提升至此呢？
而场中，独眼山贼虽然被【炽狱刀刑】弄得颇为狼狈，但也一眼就看穿了韩封的攻势，当下狞笑一声，不闪不避，抡圆了环首刀奋力下劈。
他颇具膂力，这一刀甚至带起了呜然风啸。
“锵！”
清脆的撞击声荡漾开来。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独眼山贼只觉手上一轻，半截断锋打着旋儿抛了出去。
他的刀竟被拦腰劈断！
而韩封的刀光犹自不歇，迅捷无比地贴着下巴削来，卷起一股沁骨的寒意。
独眼山贼慌忙躲避，然而却慢了一步。
扑哧！
血红与白浊冲天激扬，独眼山贼的头颅被朝露从中间直接剖开，当场毙命！
当他笨重的身躯仆倒在地时，鹰鸣顶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能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这个刚刚束发的半大少年，竟悍然杀了一名正值壮年的贼汉！
而且仅仅用了一刀！
他怎么敢杀人？他又怎会有这样的能力杀人？
郑老彪深吸了一口气，正待说话，熟知这人嘴臭的冯武连忙拽住他的袖子，抢先开口：“韩兄弟说得是，既然是一起发财，就该精诚团结，没必要藏着掖着，老郑，你说对吧。”
郑老彪强笑着点了点头。
其余众贼更没有意见，贼窝里一向奉行弱肉强食，既然此时韩封的刀子够利，那么他自然就有话语权。
于是出发之前，这七人浑然没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氛围，聚拢在一堆商讨起了此次的任务。
“乾县厚泽坊，赵氏，经营一家‘昌永’布庄，要咱们抄家灭门？”
韩封面无表情，追问道：“他们给了多少酬金？”
郑老彪犹豫了一下，回道：“五百两。”
冯武不动声色地瞄了郑老彪一眼——这狗东西之前明明说是三百两。
韩封点点头，又问：“那你们有什么计划？是暗杀还是投毒？”见众人满脸茫然，他加重了语气：“总不能直接莽上去平推吧？”
郑老彪嘿然道：“韩兄弟你太小心了，一家小布庄而已，满打满算十几口人，加起来还不够咱们两刀砍的。”
没错，就是平推。
冯武在一旁欲言又止，韩封已毫不客气地道：“平头百姓当然好对付，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若是动手时招来了巡街衙役该怎么办？若是那天他家人不齐全怎么办？若是有江湖侠客恰巧阻拦怎么办？得手之后又该如何逃走脱身？”
“这可是灭门，放在一府之中都是重大案件，何况乾县一个区区县城？”
一连串的问句把那哥儿几个都问懵了，互相看了看，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韩封叹了口气，李凤儿算是把这群人看透了，一群不长脑子的夯货。
如今看来，他提前亮出肌肉争取到决策权，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要不然任由这几位发挥，非中道崩殂不可。
冯武沉默片刻，接上了话茬儿：“韩兄弟所言甚是啊，以往咱们接的无非是些绑票类的活儿，地点也都是附近的小村子，到县城里杀人还真是第一次，是应该有所筹划。”
见冯武都发话了，其余众人也只能点头称是。
此时红日已完全沉没，一轮弯月悬在东天，宝蓝色的天穹澄澈而深邃，宛如一块晶莹的玉石。
一行七人打着火把下了山，据郑老彪讲，附近有一处福德庙可以栖身，到了那儿再仔细商量。
至于独眼山贼的尸体，压根没人在意。
山林之中，它留存不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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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彪所言的福德庙，距离殷溪岭大概有三五里远，以众人的脚力，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这间庙宇不同于一般土地庙的狭小低矮，大约四丈见方，高也有两丈上下，供奉的福德神像虽说掉了漆色，显得有些破旧，但形貌依旧栩栩如生，可见当初塑身的也是名工巧匠。
七人排着队，先后拜了拜福德伯——贼甚至比平常百姓还重视这些神神鬼鬼的讲究，大概是亏心事做了太多的缘故。
尽管庙宇的墙角处堆了些树枝，但是郑冯二人还是派几个人去外边拣，随即生火造饭。
“韩兄弟岁数尚轻，江湖阅历浅了些，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儿。”
几个人围着火堆盘坐一圈，冯武看着锅里翻滚的面饼和肉干，老神在在地给韩封科普：“一般情况下，庙里无主的干柴树枝我们都是不沾的，因为有些盗贼，专门用秘药炮制这些引火物，一旦有人点燃，里边的迷烟见火就挥发出来，到时候别说人了，一头牛也顶不住。”
立刻有人应和：“冯哥说得没错，俺以前就是靠这个发的利市，一个月少说也能有三五十两的进项，迷倒的人再送进隔壁的肉铺，噫，又能挣一笔。”
韩封抬眼看去，就见一个浓眉小眼的秃顶汉子正朝自己憨笑。
他微笑着向对方点了点头，随即就听有人接道：“老宋你那个来钱太慢了，有个成语就专门形容你那营生的，叫什么守……守猪撞兔儿，好像是这个，我以前的活计就比你灵活多了……”
“我就在老宋隔壁开肉铺。”
“…………”
当下众贼聊开了，纷纷吹嘘起自己之前的“光辉事迹”，就着面饼肉汤，那叫一个畅快。
韩封斜瞥了一眼，火光跳耀下，福德伯圆乎乎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些人的“供词”。
自打遇见张万里后，他就对这个世界的成分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既然有道法，那是不是也有神仙精怪，鬼魅佛陀呢？
根据前身的记忆，此时是唐代武德七年，如果真的有这些存在的话……
自己穿越过来的……莫非就是那本书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