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普洱茶
九六年去广东中山出差，工作之余又恰逢周日，客户请我们喝早茶。对于我这个吃惯了大饼油条、酱菜泡饭的人来说，那顿早茶真把我喝的眼界大开。原来排骨、凤爪岭南人是可以在早上吃的，粥居然和肉圆、鱼片、猪肝甚至蛇段搅合在一起，直感叹生处不同地域的人们，活的方式是如此天差地别。
在那个早晨品尝到了广式早茶里的各式点心，也喝到了普洱茶。起先看着倒在白瓷茶盅里的暗红色茶汤，还以为是红茶。浅尝一口，味道怪怪的，不同于曾经喝过的任何茶叶品种，特别是闻不到茶应有的香气。感觉不是很喜欢，仅是不讨厌罢了。请教客户，平生才第一次听到“普洱”这个名字，说此茶产自云南，搭配点心喝，可刮油解腻，舒心暖胃。闻之有特别的淡淡气味，谓之陈香。我当时心里却不以为然，不香就是不香，何必硬要冠以这陈旧之气为香呢？臭豆腐不是闻着臭，可不耽误它吃着香吗？只觉得普洱茶口感、效用更接近它的草药属性，与清口解渴的茶水属性相去甚远。
自古好茶金贵，可称得上一两茶叶一两金。年幼时家里很少见到茶叶，偶尔看到父亲喝，也大多是老百姓喝的草青茶，或是茉莉花碎茶，帝都人称作高碎的那种。要是有友人相赠，得到一二两龙井或毛峰，自然会倍加珍惜，不舍得轻易享用，往往新茶存到第二年变成了陈茶。那时我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喝茶的习惯，在学校喝沙滤水，回家凉白开，茶再好也不如来瓶汽水喝得舒爽。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能见到的基本都属于绿茶范畴，很少见到归入另五种颜色的茶叶品种，或许是地方上比较偏爱绿茶的缘故吧。参加工作后经常出差，也有了应酬，渐渐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各地的名茶，尝试过后觉得每种茶都有它独特的香气，有些是清新淡雅的，有些又浓郁芬芳。由于有了这些对茶叶的深刻映象，感觉那不香的普洱还能算得上是茶吗？自从那次早茶后，它渐渐的被我遗忘，生活里也没有再出现过它的身影。直到零六年冬天，一日午休时和同事余叔去多伦路文化一条街散步后，事情才发生了改变。
在多伦路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家“珍记茶号”。小小的门面，简单而朴素，逛得不仔细还真发现不了。走过路过看见了就不想错过，进去坐坐吧，没想到这一坐又一次让我大开眼界。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茶香，不同以往，这香气浓而不媚，清新脱俗，闻着仿佛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又看见靠墙的架子上整齐地叠满了一个个圆盘形和方块形的纸包，不明所以，凑近了仔细瞧，才恍然大悟，原来它们是普洱茶啊！
店中间放置了一个大木几。木几一边坐着位中年妇人，应该是店主吧，看上去和蔼富态，热情地邀我俩坐下喝茶聊天。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听课，原来喝茶还有那么多名堂和讲究。几上一只红色陶炉里燃着碳，制碳的原料很特别，用的是橄榄核，说这样的碳燃得久且无烟。炉上坐着只黑色铸铁壶，说铁壶煮水时会慢慢释放微量铁质，长期饮用有益健康。壶里煮的水事先用天然白水晶浸泡软化，说用这水能催发普洱茶，让它喝起来更有韵味。这一件件对我这个小白来说都那么新鲜，可以算得上“重磅新知”了。
见店主取一粗陶茶则，用茶刀从一茶饼上分出些许茶叶置于茶则之上，然后放在炭炉上炙烤，一时满屋飘香，沁人心脾。心中疑惑，这是普洱茶吗？一问才知此茶名“大雪山”，属普洱生茶一种。彼时才知道普洱还分生熟，两者不管是颜色、形状、汤色，口感都有所不同。生茶的外形通常为青绿色或者墨绿色，略带有黄色或者红色；叶底为黄绿色或者褐色，条索完整；汤色青绿清亮，如果存放久了会慢慢陈化，汤色变为明黄色、橙黄色或者橙红色。生茶的口感强烈，刺激性较强，略有苦涩之味，回甘生津快速。熟茶的外形通常为褐色、红褐色、棕色、黑色，条索较为琐碎，不完整；叶底通常为棕褐色且琐碎、完整度低；汤色红浓明亮，发酵程度轻呈栗红色，发酵程度重呈暗红色；口感醇厚，入口绵化，纯而润口，绵软回甘，没有苦涩之味。特别的是普洱生茶闻有异香，且香型丰富多样，根据原料、地域，陈化时间的不同，会产生花香、果香、蜜香、木香、陈香、冰糖香、药香、花蜜香、甜花香等各种香味。原来当年在广东早茶席上喝的是采用渥堆发酵工艺制作的普洱熟茶，怪不得没有什么香味。
将烤热后略带焦香的“大雪山”放入盖碗中，提壶急冲，“刺啦”一声轻响，茶香随着雾气腾腾升起，宛若置身仙境一般。待茶汤入杯，便迫不及待地趁热拿来，趁热喝下，顿时觉得唇齿生香，周身说不出的畅快。饮罢几轮，直喝的额头微微冒汗，感觉飘飘欲醉，才各自买了些生熟茶砖茶饼，带着满满的收获出了店门。
日后听闻坐落在共和新路靠近闸北公园的大宁国际茶城开张，遂约了余叔一同前往参观，没想到这一往再一次大开了我的眼界。城中各式茶具品种繁杂，琳琅满目，且大部分是我前所未见的，真是应有尽有叹为观止，直看得我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解了各种茶具的用途和茶艺中蕴含的文化后，在感叹国人的聪明才智，一杯茶可以喝出那么多花样之余，也感受到人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有了这许多闲工夫，不用去做别的事情，只把时间花在品茗聊天之中了。
普洱茶的商号集中在茶城的二楼，每家商号经营着各自产区品牌的茶叶。与本地原先的茶叶店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每家商号里都可以当场选茶品尝，边试喝边听老板介绍。喝的多了，听得多了，知识合着感受一时间汹涌而来，有点感觉来不及消化吸收，到后来不免有些张冠李戴，牛头不对了马嘴。好在后来经常光顾，渐渐地对普洱茶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
喜欢生普的香，熟普的醇厚。曾经突发奇想，将生熟普洱放在一起冲泡，来个鱼和熊掌兼得，不想生熟相加，不伦不类，风味尽失。可见万事万物各有其存在的道理，混淆不得。
普洱既可小酌慢品，又能豪爽牛饮。不必拘泥冲饮方式，皆随心中喜好。引“珍记茶号”名片上的一句话：“心自在，人自在”，怎么喝都巴适的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