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租屋
陈萧按照顾延发给她的地址,将其送到一条巷子口。
她探出头,四处打量,“师傅,你就住这啊?”
“嗯。”
“一个月多少啊?”
顾延比了个六的手势。
“六千?这破地方要六千?”
“六百。”
陈萧顿时傻眼,“这个城市还有六百一个月的房子?”
“是的啊!”
“那我得去参观参观。”
“呵呵,你真无聊。”
陈萧才不理会师傅的吐槽呢,她将车停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然后下车,小跑到顾延跟前,“师傅,走吧!”
“你确定?”
“嗯。”
“行!”顾延双手揣兜,“你师娘都没来过呢?”
“哎啊,荣幸荣幸,我拿了师傅你的第一次。”
顾延冷眼斜视过来,“萧姐,好歹是偶像啊,注意文明用语啊,别动不动就飙车。”
“嘿嘿。”
寂静的夜晚,小巷子里,回荡着皮靴哒哒哒的声音。
越走进去,越是昏暗,到后来,顾延还得打开手机灯光来给萧姐照明。
最后,在一处低矮的民房止步,陈萧好奇的打量着,“师傅,你就住这?”
“要不然呢,你以为六百块能住多好?”
“可这也太破了。”
“还行,我里面挺干净的。”
陈萧刚准备去拉大门,就被顾延喝住,“你干啥呢,那间一千五呢!”
“一千五就这样?那六百……”
顾延指了指大门左侧的小门,“那才是六百的。”
陈萧长吁一口气。
她彻底能理解师傅对钱的所有执念了。
以前她在棒子国当练习生的时候,也有过一段颇为艰难的日子。
当时好几个人挤一个大单间中,上个厕所都得排队,殊为不便。
但和师傅这里相比,已是天堂一般的待遇了。
此时顾延用钥匙打开小门,用力拉开,门拖拽着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寥的夜空中,异常刺耳。
陈萧情不自禁捂住耳朵,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延这个大高个钻进小门。不知为何,这个场景有点滑稽,又有点酸楚。
如果不是和顾延相识,兴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底层演员的生活条件和环境。
她也明白了为何观众总是吐槽现在的编剧和导演根本不懂民间疾苦。
现在的很多都市剧是这样的——
刚毕业的打工仔,一个人住着三室一厅,有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商圈。
镜头之中,夜色诱人,各种颜色的光束交汇在一起,美轮美奂,让观众……只想骂街。
“发啥呆呢,进来啊!”顾延在门的另一侧招手。
陈萧也想学着顾延那样低头钻入,但妈的,门顶刚好高她一点点,让她能够昂首挺胸直接走进去。
就不能做个一米五的门吗?让老娘也为长得过高而烦恼一波啊。陈萧暗自腹诽。
她徐步走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一个小冰箱,还有两个行李箱堆在角落里。
没了,这便是她师傅所有的家当。
陈萧的衣帽间都比这宽敞。
“师傅,那如果上厕所……”
顾延走到床沿出,掀开一方帘布,露出了后面的空间。
“这也太狭了吧!”
“凑合着用呗。”顾延声音平淡。
显然,对于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习惯了。
“师傅,这次你不是拿到一些片酬了么,咋没想着换个地方?”
“会换的。”顾延道,“但得等下个月。”
“为什么?”
“这地方,一年一签,押三付一。”顾延解释,“现在我退租的话,押金就拿不回来了,那可是一千八。”
陈萧了然,微微点了下头,“师傅,等你租期到了,我帮你寻个大房子……”
面对着陈萧的好意,顾延直接拒绝:“别,这事交给为师自己来。”
“师傅,你别客气啊,这种小事交给徒弟来就行了。还是那句话——应该的,师傅。”
“应该个屁,交给你来做,为师这点存款还剩得下吗?”顾延怒道,“一万块以下的房子,能入你的眼么?”
“我们小区的房子,一般都三万……”
“闭嘴。”顾延慌了,逆徒啊,竟然还想把为师带向那等火坑之地,一个月三万?特么还活不活了?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师傅,咱俩当邻居,多好啊?”
“好个屁。”顾延这点微薄的存款,哪里经得住那么造,“萧姐啊,为师不敢奢望跟你当邻居。师徒一场,逢年过节你送个金戒指、金项链、金手镯前来孝敬一下,为师就心满意足了。”
特么全是金,师傅的喜好始终如一啊!
“好吧!”陈萧有些失望的瘪了下嘴,但仍心存希望,“师傅,要不租我们隔壁小区,一个月两万八就够了。”
“萧姐你特么放过我吧?我实话实说了吧,三千以上的房子,在下是不会考虑的。”顾延道出了自己能承受的价格极限。
“三千啊?”陈萧想了想,道,“要不师傅咱俩合租吧,我收你三千,你住在次卧。”
“停停停……孤男寡女,成何体统。萧姐啊,你也不想你家杜总拿刀来砍我吧!”顾延有些无语道。
还合租,亏这娘们想得出来。
你敢租,老子还不敢合啊!
不仅杜总,估计连柳同学都会提刀来问候在下。想到这,顾延一阵毛骨悚然。
“唉,行吧行吧!”陈萧挥了挥手,“师傅,接下来我有新的工作任务了,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你自己保重。”
“嗯。”顾延点头,随即又道,“你也是。”
陈萧走出小屋,此刻夜色很深很浓了,一眼望去,远处的灯光五彩缤纷,但这条巷子却宛若陷入沉睡一般,安静无声,一片漆黑,明明只隔了十来公里,但却如两个世界一般。
陈萧四处张望,不禁心里有点发毛,“师傅,你得送我出去。”
“哦。”顾延原本就有这个打算,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照亮前进的路,“走吧!”
小皮靴踏在石路上的哒哒哒声又响起……
不多时,陈萧坐上车,她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小巷子,然后对着顾延挥手:“师傅,再见了。”
“嗯。”
随着车子一声低沉的轰鸣,车子如脱缰的马一般向前冲去。
顾延关了手电,双手揣兜,踩着人字拖,走回他的小屋。
这段路他早就熟悉,就算没有灯光,他一个人也来去自若。
毕竟住了快两年了,虽然它很小很破,但它的确是在顾延那段窘迫的岁月里,忠心耿耿地为顾延遮风挡雨。
即使要说再见了,顾延也有点不舍。
走到小屋门口,手机微微一震。
他拿起一看,是逆徒的信息——
师傅,就算你未来拍了很多戏,收了很多徒弟,都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首席大弟子。
顾延想了想,打字:萧姐,晚安。
这时,沉寂了很久的系统再次发出提醒——
【宿主达成和三位异性吃晚餐的任务,奖励积分300.】
顾延面色一怔,妈耶,无形之中,就达成了1+3的成就了?
系统果然很实诚,说好三倍,果然就给三倍。
所以,上垒是10000积分。
那双飞就是……
三……哎啊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兴奋、激动,晚上就睡不着了。
——
洗完澡,给小柳同学打视频通话。
此刻小柳同学刚吹完头发,黑如墨的长发柔顺地披在双肩上,面色红润,双眸水汪汪的,漂亮极了。
唉,晚上陈萧要是没来,指不定两人此刻都在酒店里一起畅谈历史了。
逆徒啊!
师门不幸啊!
电灯泡啊!
柳诗晴今晚很活泼,“老顾,我刚才给表姐讲了一通大道理。”
“哈,你这不是班门弄斧嘛?庄小姐可是我见过最具战力的鸡汤大师。”
“老顾,我感觉你在内涵我表姐。”
“不是感觉,就是如此。”
“你……”柳诗晴哼唧一声,“今晚果然没安好心。”
“也许。”顾延笑道,“俺妈说,俺自小就小心眼。”
“见识到了。”柳诗晴撇嘴,“你和萧姐那配合,简直跟排练过的一般。”
她叫你师娘,你叫她萧姐,两位真棒,一晚上就迅速调整好了各自的位置,直接各论各的。
“萧姐只要挑对剧本,还是有点演戏天赋在身上的。”顾延道。
“希望这次萧姐能借着这部戏,彻底逆转演戏口碑。”柳诗晴殷切道。
“你好像很喜欢她?”
“谁不喜欢大美女?”柳诗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你也是美女啊!”
“所以萧姐也喜欢我啊!”
妈耶,公式闭环了,顾延表示:“服了。”
“嘿嘿,老顾,我明日早八,得睡了。”
“嗯,晚安。”
“老顾,爱你哦。”
顾延发了个亲亲的表情。
又纠缠了几分钟的卿卿我我表情包大轰炸,两人才相继入睡。
只剩下陈萧一个劲的邀请——
师傅,上号啊!
师傅,你不会睡了吧?
辣鸡,休个假还早睡。师傅你这个休假简直毫无意义。
……
等顾延第二日起来,看到一大堆未读信息,顿时生出了一种“我非拉黑这逆徒”的想法。
但最后,看到了这么一条信息,那是早上七点时候,逆徒发的。
【师傅,我给你点了早餐,吃完了再去浪吧!徒儿先去睡了。】
此时正七点二十三分,也就是说,这丫头才刚入睡。
绝了。
这逆徒的席,指日可待,为师便能吃上啊!
想了想,还是给逆徒发信息:以后早点睡,这是师命。
如果可以,还是希望逆徒多活些时日,就勉勉强强长命百岁吧!
放下手机,顾延去卫生间洗漱。
刚洗完脸,便听到有人敲门,“你的外卖。”
顾延打开门,目光顿时一凝!
“大早上吃火锅?这逆徒,是准备带着为师一起上天嘛?”
“哥们,你这地方可真不好找。”外卖小哥抱怨,随即又笑道,“你这顿饭可比你这地方的租金还贵啊!”
大袋小袋搬进来,顾延顿时迷茫了。
“这么多,可以吃一天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这个逆徒胡闹?还是好心?
只能自我安慰,要换平时,自己哪里舍得点这么多好吃的?
就当是萧姐的一片孝心喽。
拥有一个土豪徒弟是个什么体验?这便是了。
生平吃过最豪的餐厅,最贵的外卖,都是这个徒弟带他去的。
好像,还不错耶。
……
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顾延汗流浃背。
这时,老妈给他打电话。
“儿子,你干嘛给我转了一万块?”
“最近赚到钱了,这点钱就当是孝敬我妈咪的。”
“你要是真想孝敬我,趁早把相亲对象变成结婚对象。”老妈只对此事上心。
“啊?你还惦记着这事呢?”
“儿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了……”老妈道,“趁妈现在不老不痴,还能帮你带孩子呢!”
顾延一下子就沉默了。
“儿子,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你跟那相亲对象黄了。”
“妈,我不想骗你,其实那姑娘压根就没看上我,咖啡没喝完就走了。”
“啊?”老妈叹了口气,“所以,你这个月其实都是单身状态。”
“那倒也不是。”顾延道,“我跟那姑娘的表妹谈上了。”
老妈怔住几秒,心道这特么什么操作?
不过,结局终归是好的。
她喜笑颜开:“跟表妹谈也是一样的。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把表妹带回来让妈看看?”
“不急。”
“儿子,你不急,妈急啊!”
“她还是个学生,才大三。”
这答复可把老妈给整沉默了。
“学生啊,唉,还是不能结婚,要不多耽误人家学业。”
原本顾延想说,其实大学也是可以结婚的。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儿子,你跟妈说实话,这次应该不是抱着帮别人养老婆的想法去谈恋爱了吧?”
这特么什么问题?没想到啊,新年时候开玩笑的一句话,竟让老妈担忧至今。
以后,绝不能随便口嗨了。
“就算是养老婆,也是养自己的老婆了。”顾延道。
听得这个回答,老妈顿时笑了。
“你能这样想妈就放心了。”
“嗯。”
“另外,儿子啊,妈不缺钱。你赚了钱,就存起来,以后讨老婆的开销还大着呢!”
顾延道:“妈,一万块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啥?下个月我就要进新的剧组,片酬五十万呢!到时候,我把老家翻新一下,让你住得更舒适些。”
老房子是老爹留下的唯一财产,面积颇大,但只有一层楼,且又破又旧。
就算如此,也是老爹当年挖矿,一手一手挖出来的成果。
当年老爹雄心壮志,对老妈道,再挖五六年,我就能盖个三层小瓦房,到时候小顾就可以讨媳妇了。
顾延二十岁那年,看到一则新闻——
某地发生矿难,九死十六伤。
那个地方,他太熟悉了。
他打电话回家,无人接听。
最后,他打给亲戚,一个个打过去,最后是表舅接了电话。
“我爸……”
“孩子,回来看你爸最后一面吧!”
在葬礼上,老妈哭得撕心裂肺。
顾延却是一滴泪没流,忙前忙后,一刻都没闲下来。
处理完一切事宜,他回学校,继续自己的学业。
依旧没流泪。
直到那天,老杨问他,老顾,你爹这个月咋没来找你吃饭?
顾延一愣,然后浑身颤抖,捂住脸痛哭起来。
原来最难的不是分别那一刻,而是漫漫余生,每一次的触景生情。
从初中住校开始,那个男人每个月的三号,都会在校门口等着他。
等他放学——初中时候是牵着他,高中时候是一前一后,大学时候是并肩。
两人会找一家饭馆,男人会点很多菜,叫他:“小顾,多吃点。”
“爸,你也吃。”
那天他能吃到很多“山珍海味”,他总是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二十岁后的每个月三号,便再也没有了期待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