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尽夏（6）：必然

世界：0细雨

两个恶魔的彬彬有礼地下跪，炽热的裂缝将雨水炙烤正片片蒸汽。

“看来今天有恶魔也想要长途旅行了。”元歌看着他们。

“那真是麻烦您了，”恶魔抬起没有血色的脸，邪魅一笑，用猩红的余光挑衅了一下黑格，继续看着元歌：“让您的人无须紧张，恶魔对您向来都是以礼相待的。”

“洞口还开着呢，后面的野魉就快跑进来了。”玄音指着裂缝说。

“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来这儿，我还不太熟悉流程。”男恶魔回答，身后的女恶魔打了个响指，裂缝刹时间便合上了，连同滴落在地上的粘液也痕迹全无。

“来的都是客，我们当尽待客之谊。”元歌看着恶魔。

“我需要您送我去一个叫‘炽月’的世界。”恶魔说道。

“如此，便将您在赛拉弗坦环世墓碑中的名字报给我吧。”元歌说：“您需要用足够的时间作为对价与我交换。”。

“戒光乃我真名。”那恶魔再次鞠躬，尽夏觉得他的举止简直是浮夸做作至极了。

“琼琴乃我真名。”女恶魔终于说话了，否则尽夏就要以为她要见到第一个聋哑残疾恶魔了。

玄琴拿着一面镜子，放在男恶魔面前，镜子中显示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乞丐，长得和那恶魔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昔日的乞丐看起来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今时的恶魔却黯淡灰白。而那位女恶魔的原身，是一个漂亮的空姐。

“我已经快忘记我曾经的样子了，”恶魔抚摸着镜子，镜子里的乞丐也做着相同的动作，方才的潇洒得意都消失了。

“您要疼一下了，”玄琴温柔地说：“忍住哦。”

恶魔们的左手燃起绿色火焰，火焰中有一段黑色的树枝，树枝上是白色的针叶，树枝和手腕连接处开始出现黑色的血管，一点一点向上延伸。他们的表情因为这些黑色血管的延伸而越发痛苦，直到后背长出六片肥大的肉质白色恶魔花瓣，花瓣不断长大最终将恶魔的身体完全包裹。

“我已经收到二位奉上的时间了。”绿沫的手中出现了两朵迷你的恶魔花。

“那么，我现在就送您去目的地了。”元歌抬起手，跃迁流将恶魔花苞缠绕席卷，然后如融化一般消失了。

“我们应该禁止恶魔进入‘细雨’，来自肮脏之地的肮脏邪物。”黑格气呼呼地抱怨一通后，变回黑鹰飞向天空。几只天青鸢摆弄着青蓝色的羽翼从天边缓缓飞来，扰动着团团白云四处飞散。

“哎呀呀，黑格哥哥真的好易怒哦！”绿沫一边调侃，一边冲着尽夏挤眉弄眼：“你说是不是呢，尽夏姐姐！”

尽夏欣赏着“细雨”的景色，她太久没看到这美轮美奂的奇景了，这里对她而言就像家一样。天上的月亮已经快要隐去，另一边的启明恒星已经逐渐浮现，目之所及笼罩在一层从橙黄逐渐向青绿过渡的柔光中，云层变得厚重，天顶的“对面世界”延伸而下的峰峦渐渐被遮挡。一只巨大到即将填满整片天空的凤凰眼睛在地平线与天顶的倒立山峦之中，却又转瞬即逝。

众人已然忙完了一天的业务，便回到鹰本院舍的大殿中开始休闲娱乐起来。在鹰本院舍的主殿中心，一个巨大的球形时钟悬浮在天花板上，其上是高入云霄的石墙，直通千米开外的天井，尽夏抬头观望，却只能看到天井隐没在浓厚的冰云之中。

元歌捧着手中的茶茗，用手指轻轻敲打那只想要偷吃干果的蓝羽林雀，那鸟儿便立刻变成一个散发白光的小球，伴随着银铃一般的笑声飞走了。

“我来为您添一些甜食吧！”玄音推着一辆小车走来。

“长姐，这数不清的世界，轮回运转，究竟是何模样？”玄琴托腮问道。

“世界，造物之地，如卵，开始零星的几个，过后便分裂、转化，无穷无尽。这之中自然是有个核心的，是那“卵黄”。“卵黄”被那些新生后起的世界环绕，不过，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是平庸的，其中又有太多特殊化。”

“那么，是如何的特殊化呢？”问话的小女孩轻笑。

“比如，你我所在这地。”元歌回复，起身脱掉黑色的长袍，看向窗外，尽夏见她脸上有些担忧神色，可星辰流转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情绪。

“这里是依赖所收取时间而延续的。”绿沫说。

“世界的毁灭仅仅是因为‘它们’终于来了吗？”尽夏问，目睹“昭镜”的毁灭给她带来了深深的震撼。

“‘它们’确实进一步催动了毁灭，”元歌说：“可毁灭，也是世界内部不断崩坏而致的结果。”

由欲望和混乱堆积而成的崩坏，尽夏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世界中，充斥着复杂而阴暗的欲望、利益、诱惑、欺骗，和为之所付出的代价和牺牲。也许就是这逐渐积聚的自我崩坏，成就了最终的毁灭吧。

透过窗户，她看到一道闪电从暴雨连绵的天空中劈下，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摔出一片火花，一团时空巢又从天而降。

“客来了。”元歌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