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八月中秋
时光如梭,倏忽又过去了十数日。
秦衡一行人从乾封县出发的时候,还只是七月末,如今大战告终,从沂州返回乾封,已经是八月十五了。
唐代也是过中秋节的。
欧阳詹《长安玩月诗序》有云:八月于秋,季始孟终,十五于夜,又月之中。稽之大道,则寒暑匀,取之月数,则蟾魄圆。
其实从唐初开始,中秋节便被正式定为节日,从宫廷到民间,赏月、玩月之风,皆颇为盛行。只不过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出现月饼这类特制的点心。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现代人,中秋节不吃月饼,秦衡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因此回到乾封县后,他特地拿出一部分朝廷赏赐,命人大肆采买食材,用来给全体士兵制作月饼,还在中秋这天夜里,专门举办了一场赏月活动。
说是赏月,其实也不过只是把众人聚拢起来,谈谈心,说说话,吃些酒食。顺便让先前和自己一道出征的三千士兵,向其他人吹一吹大家伙是如何奋勇杀敌的。
“你们别不信,当时有个骑马的贼人,真他娘够凶,手里抡着把大刀,也不知劈死俺们多少弟兄!公子当时下令,谁能擒此人必有重赏,最后是俺用钩子给他从马上钩下来,捉住的!”
“真的假的,那公子过后可曾赏你了么?”
“当然,公子不但赏给俺一匹好马,一百贯大钱,还把俺升到亲兵营做了都头,看见俺这身盔甲没,这就是证据!”
军营校场下,新升任的亲兵营第一都都头刘明虎,坐在人群中央,一面添油加醋地炫耀着自己的战绩,一面直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两当铁铠。
“公子对咱们,可真不错啊。”
“下回俺也要跟你们一块儿出征!”
听了刘明虎如此传奇的经历,周边众士兵眼中,不由得纷纷露出羡慕之意,接着对自家公子赏罚分明的行为赞许不已。
这次出征,与秦衡同去的三千士兵,除了不幸战死的那数百名,无福消受,只能让家人代领抚恤金外,其余人事后基本都分到了钱。
虽说三千多人,每个人也分不到几贯,但这最起码证明秦衡是个说话算话,讲信义的人。
“杨大叔,从前之事,在下也是迫不得已,你我本无素怨,如今凤珠和凤翔姐弟,皆在我麾下效力,我敬大叔一杯,愿与你从今往后,一笑泯恩仇。”
校场的另一边,秦衡并没有忘记先前答应杨蕊珠的事,此刻他已命人解除了原狼虎谷谷主杨宝的幽禁,并亲自将对方请到校场,当众斟了一杯和解酒,奉到对方手中,算是赔礼。
杨宝心里虽然还是对秦衡怀有怨恨,但转念一想,对方先前毕竟饶过自己一命,这些日子以来,在吃穿用度上也不曾亏待自己,于是伸手接过了酒杯,仰头饮下。
见自家父亲如此,一旁的杨蕊珠和杨凤翔见状,皆暗暗感到高兴。
秦衡心中亦是大喜,忙趁热打铁道:
“平日里常听蕊珠和凤翔姐弟俩夸赞,说大叔你弓马娴熟、武艺出众,乃是世间罕有的万人敌,在下军中如今正缺一命统军之将,想恳请大叔出任,为我统率一营兵马,不知意下如何?”
“唔……这个嘛,让老夫考虑考虑。”
这件事其实秦衡以前就向对方提过很多次,奈何对方一直都不肯答应。没想到这一次,对方居然松口了,
“杨某考虑清楚了,既然秦公子诚心相邀,俺可以替你指挥一营兵马,但是有个条件!”
杨宝抚了抚下颌胡须,缓缓道:“你得把以前狼虎谷的老弟兄,调拨一营出来,归到杨某麾下指挥,俺没耐心调教新兵,还是用以前的老弟兄顺手。”
“这……”秦衡闻言,心中思忖良久,昂起头,见杨蕊珠姐弟满眼乞求地望着自己,于是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明日便着手安排!”
“哈哈哈,秦公子快人快语,无怪这次出征能打胜仗。”杨宝大笑两声道。
其实老家伙这次之所以愿意归顺秦衡,主要有三个原因。
一来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幽禁的日子不好受,对方既没仗打,也没有个说话的人,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实在是被关怕了。
二来则是因为上次王仙芝、黄巢统领的反贼被官兵击败后,已暂时退出了兖州、沂州地区,南下江淮去了。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山东各地都是官兵的天下。得知此事的杨宝,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这第三嘛,只要自己能取得对方信任,重新掌握一支兵马,将来是去还是留,那就全看自己心情了,以自己的本事,姓秦的还能拦得住不成?
“公子,县令大人和小姐的车驾到了。”
“哦,快带我过去。”
秦衡这边,刚说服了杨宝加入自己,心中高兴,正继续同杨家父女三人畅谈着,听到楚守敬和楚璃莹来了,忙向几人道了声告辞,随后便起身前往迎接。
“哼……心里就知道想着楚家小姐。”
见对方如此心热,杨蕊珠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心中隐隐酸楚。
其实她是个占有欲强的姑娘,也很容易吃醋,只不过从不肯在秦衡面前表现出来,生怕对方因此厌恶自己。
一旁的杨宝,闻听女儿的言语,心中马上便猜出了她的心思。
对方摸着下巴思索了许久,只觉得秦衡此人,除了武艺太差,其他方面都很不错,当即也动了收对方为婿的念头。
于是开口向杨蕊珠道:“丫头,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杨蕊珠闻言,脸色霎时通红,老实地点了点头。
杨宝接着道:“那他可知道你对他有意思么?”
“应该知道……”
“那这小子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什么也没跟人家说,但是他,他平时待我很好,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杨蕊珠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日来和秦衡在一起的经历,嘴角带笑道。
“不是我说,你这妮子,以前多精明着呢,怎么如今变得这么傻了?”
杨宝闻言,眉头紧皱,上下打量了自家女儿一阵,随后拉起对方的手道:
“不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待会儿正好楚家小姐要来,老夫带你过去向那臭小子问个清楚,他到底是要选你呢,还是要选楚家姑娘。”
杨蕊珠听了此言,脸色陡然一白,赶忙一把甩开他的手,拼命摇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爹,你要是这么做,我以后就不叫你爹了!”
“什么?你,你想气死我不成?”杨宝差点怀疑自己听岔了,毕竟从小到大,对方还没有如此顶撞过自己。
杨蕊珠眼眶通红,泪水一下子滚落脸颊,语气抽噎道:“总之,总之你答应我,不要去问公子,不然,不然……”
如今的她,正是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相貌、谈吐、能力,都中意的人,却又担心自己配不上对方,而时常感到自卑。
但是秦衡意外地对她并无恶感,偶尔还主动与她说笑,逗她开心,她自然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宁愿一直和对方这样暧昧下去。
“唉……”
见女儿如此,杨宝重重地叹了口气,想继续斥责对方,又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