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白起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章 从军

身负箭伤,策马狂奔,白起逃出邯郸地界已颇费周折。

追回白起之事过了3日,依然不见其踪影,李兑将顾虑告知相邦肥义。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赵国再也经不起变故。”

杀!

朝廷内忧外患,公子章与大王之间随时会剑拔弩张,倘若再来个伍子胥之流,后果不堪设想。肥义痛定思痛,虽不完全认可得意门生李兑的话,仍加大了追捕力度。

次日,相邦肥义进宫面见赵惠文王,凭借引经据典,说得年仅12岁的少年国君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只见他郑重地在通缉白起的榜文上添了一行字:砍其首级者,赏银300两。

少年帝王如此冷静,自古以来并不多见,若无这般本事与心境,他又怎么在公元前295年,处死王兄公子章、饿死父王赵武灵王?一代英雄出少年,只是他手狠了点。

若无此番狠劲,他又怎能叱咤风云几十年,被史学家称为赵国为数不多的英明帝王。在位期间,重用蔺相如、廉颇、平原君、赵奢等文武大臣,政治清明,武力强大。

人无完人,时势造英雄,苦于生在最是无情帝王家。

赵惠文王亲自颁布的通缉令,加大了全国对白起的缉捕力度,遗憾的是仍未捉到白起。

人人皆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乃情理中事,可我们不得不提到古人草草几笔勾画的通缉犯样貌过于抽象,致使底层的士兵无法完全辨认出榜文上所画的人。

白起就此占尽便宜,稍加修饰,比如买些牲口,装作贩卖牛羊的汉子,又或扛个不知哪来的大包袱,乔装为替人运货的脚夫。

总之连过了几郡,皆安然无事。

正当他庆幸即将离开赵国的最后一道城门时,意外突然而至。

话说通缉令下达了1个多月,白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李兑不得不反复梳理遗漏的细节,终于想起白起在离开邯郸时,中过一箭。

于是,他派人把缉拿白起的公告,添了上“身带箭伤”的特征。

执行的官员估摸着白起的行踪应该差不多已到赵国的几处边防城池,因而增强了城门边的进出盘查。

“脱了上衣,上头说了,白起身上有箭伤。”士兵瞧见个男子,开口即逼人脱衣裳。

躲在街角,白起看得心惊。

右肩的箭伤因连日来的赶路,多次撕裂溢血,幸得身子骨强健,才熬到了此处。

可脱去上衣,伤口必无法隐藏。

他想过趁夜等守军防范疏忽之时,凭借马术和自身武艺,一路打出赵国。

然,以一敌十,他无所畏惧;以一敌百,即便有伤,也勉强应付;以一敌千,胜算不大。

何况城门上有弓箭手防范,城门外不远处便有赵国的一处军营。

如此莽撞行径不可!

“客官,还添面汤吗?”路边小面摊摊主见布衣装扮的白起端着见底的面碗,频频咽唾沫,误以为没吃饱。

“哦。”白起心不在焉,琢磨着如何逃生。

摊主命闺女端了一大碗有些煮面杂碎的面汤,递给白起。

“啊?”白起猛然见跟前多了碗面汤,疑惑。

“壮士,我们小本生意,送不出面,但倘若壮士不嫌弃,喝完这碗有渣的面汤,也能混个肚饱。”说话的少女称不上绝色,大眼红唇倒是有几分动人。

白起素来不与女子相交,一段风铃般的话语听得他脸颊渐红。

侧头瞧煮面的摊主,觉着摊主上了年纪、支撑小摊不易,便随手从怀中摸出两文钱,搁在小桌上。

“这……”少女犹豫,询问爹爹后,断然拒绝。

“算是个打听费吧。在下盘缠不多,前日里遭了劫匪,被抢成了这般狼狈情景。在下敢问姑娘,哪的住宿较便宜?”白起或许憋久了,许久没和人说话,一口气吐了一堆。

女子不与男子多言,此乃当时的风气。

摊主听了白起问话,索性将煮面的活交予女儿,行到桌边。

“小的住在附近,隔壁何大娘开的就是小客栈。何大娘的儿子从了军,客栈没人帮衬,这不,小的收了摊子,还得帮何大娘到城外菜园子拉些瓜果蔬菜。若壮士不嫌弃,就到她的祥云客栈歇个脚。”乡里乡亲,摊主惜何大娘独撑客栈不易,愿意为她张罗买卖。

“成。”白起爽快。

“凤丫头,过来,替大爷拎包袱,将大爷送到何大娘的客栈。愣着干啥?快啊!”摊主指派女儿。

少女凤丫头腼腆替白起拿了包袱,碎步领路,把化名为孙乙的白起安顿到祥云客栈,还帮着何大娘张罗了粗茶淡饭,端至房间。

“在下想沐浴。”白起用膳后,环顾房间,“可否在那摆浴桶?”

凤丫头点头回应。

半个时辰后,凤丫头、何大娘合力抬来了沐浴的大桶,之后二人又拎了数回烧热的水,把浴桶装满。

住宿环境虽艰苦,何大娘照顾得却极周到,白起也不知如何出城,诸多的原因令他在此住了近五六日。

“你们刚才说什么?你爹风湿犯了?今天面摊也不摆了?”白起在院子里遛弯,无意听见凤丫头与何大娘的对话。

“是。何大娘这边要的菜,晚些时候我等砍柴的张哥回来,和他一道去城门外的园子里摘。”凤丫头笑笑。

“在下闲来无事,陪你到城外的菜园摘菜吧。菜多吗?是用独轮车运,还是挑回来?”伺机出城吧,白起当即有了主意。

何大娘感谢壮士仗义出手,拿来了扁担和两只藤编的大筐子。

一炷香之后,换了一身农家装扮的白起,由凤姑娘领着,来到了城门边。

“凤姑娘,怎么今儿你去菜园子,你爹呢?”在城门边做买卖,守城的小兵多半认识凤姑娘一家。

“犯老毛病了。这是何大娘叫去摘菜的……”凤姑娘向人介绍白起,这才想起出发前没令身边人带证明身份的文书。

“去吧,去吧。这会抓的是通缉犯,通缉犯能给何大娘运菜吗?”一小头目抬手敲多话的士兵脑门,埋怨部下没见识。

白起暗喜:顺利混出城了,只等待机会偷溜。

然,这菜园子的位置太别致,竟是过了城门、还能与城门守军喊得上话之地。

他弯腰拔萝卜,心中叫苦连天。

出城、进城,他重新回了赵境。

何大娘见白起干活踏实,不禁想到从军6年、再无音讯的儿子。

眼下何大娘身子骨不硬朗了,若能认个干儿子,将来也有人养老送终,便有意让白起参与祥云客栈的事。

再说白起为了隐藏身份,他把自己说成爹娘早死的孤家寡人。

出赵境,不过是为了到齐国找条生路。

白起的身世之说,无疑给何大娘吃了定心丸。

面摊摊主瞧见女儿与白起越发投缘,私下里都与何大娘说起两个娃的婚事。

虽说白起没认何大娘为干娘,可何大娘打心眼把白起当成了干儿子,干儿子成亲必定有花费,即便几杯薄酒也得张罗。

“孙乙,我老太婆把村尾赵叔家的菜园子包了,一会你跟着凤丫头去见赵叔,以后那边园子的活就交给你了。”何大娘租了赵叔的菜园,承诺每年给上半两租金,欢喜地告知白起。

白起不知何大娘在谋划何事,一门心想着如何能从士兵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糊里糊涂接下了料理园子的差事。

做得兢兢业业,没过两月,他的名声出来了,甚至连邻村的人都托关系找到何大娘,愿意租出园子、鱼塘,逃跑的机会随之而来。

“凤儿,这块佩跟了我多年,等来日我找人来接你。”不可表露真实身份,白起计划近日以出赵国边界打鱼为由,一去不回。

“嗯。这个荷包……”凤姑娘腼腆,将绣了几个通宵的一只鸳鸯荷包塞到白起手中,羞涩地跑远。

两人甜蜜地分别后,白起整装待发。

一日后,白起光明正大地离开赵国最后一座城池。

他乘船顺流而下,行得极为顺畅,偶尔拿出鸳鸯荷包自美。

再说何大娘这头可了不得了,不见心中认可的干儿子出城打鱼返回,恰逢次日又起狂风大雨,何大娘疑心打鱼翻了船,凑了10两银子,请了些渔夫往河边寻人。

此事惊动官府,当官的总比普通士兵多个心眼,盘查之后,忽然茅塞顿开:孙乙就是白起!

收留白起的何大娘下了狱;和白起眉目传情的凤丫头因有些姿色,被卖入风月场地;面摊摊主、凤丫头的爹本就常犯腿脚病,在阴冷潮湿的狱中得了伤寒,又不得医治,只三五日竟丢了性命。

死里逃生的白起不知赵国边城的事,远离赵国后,他继续游学。学了许多的本事,也越发的纯熟,想着自身年纪不小,动了回秦国投军的念头。

于是乎,他快马加鞭往家赶。

进白府后,拜见了爹爹,见过了族长和若干白族家长,也把在外的各种见闻一一相告。

“你有何打算?”族长白铭义征询。

“起儿想从军,但希望先成亲。”愣头小子丢不开儿女情长,白起也是正当年。

“爹替你看了几户人家,都是好姑娘。既然你有此想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好事啊!白兴亮迫不及待抱孙子。

“起儿在外遇上个好姑娘,她善劳作,贤惠、好看……样样都好。先前起儿说起在赵国边境出逃,还是得了她的相助。”非凤儿不娶,白起倒是实心眼。

白兴亮无可奈何,毕竟儿子认了死理,但前往千里之外的赵国,他颇为慎重。

白铭义远比白兴亮本事大多了,培养多年的可造之材就这么个小愿望,且这女子还是起儿的救命恩人,便托人替他张罗。

等着当新郎官的白起日日精神百倍,练习马术,与有些造诣之人切磋兵法,可谓忙得不亦乐乎。

美滋滋地等着,白起连新郎官服都试穿过了。谁想到白铭义托的人传来消息——凤姑娘不堪其辱,跳了楼。

一时间白起气愤不已。这才知晓自他离开赵国后,凤姑娘父女和何大娘发生的诸多事。

“何大娘如今怎样?在下身上的伤,何大娘多少知晓些,她暗地里采草药不知费了多少神。”喜讯变噩梦,白起无所适从。

“还在狱中,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中间人仅打听到这些,已全数相告。

白起留下百两纹银,请中间人想些法子,至少把何大娘救出,再等时机送到秦国白家。

虽未定亲,也无媒妁之言,但白起给凤姑娘与摊主立了衣冠冢,并在凤姑娘的墓碑上刻了“相公白起”几字,且放下话:三年内不娶。

既然成家无望,又身负血海深仇,本就打算从军的白起提前入了行伍。

入伍后,他话极少,操练则不偷懒,素来不参与打架找乐子。

短短三月后,白起的名字被他所在军营的好几位将军知晓。

“他们说你力气很大,跟本将试试身手。”一将军瞧见操练完、欲回营的白起,扬声唤住。

“遵命。”白起不卑不亢,等着将军选兵器。

将军并不选兵器,仅将铠甲脱了,朝白起勾手。

“用尽你全力。”将军自以为本事出众。

“是。”白起话极少,然出招够狠。

两人对阵了十来个回合,将军明显处于弱势。

“不错,小子!有两下子。”人人敬英雄,将军也不例外。

从地上起身后,他抖抖袍子上的尘土,正眼打量白起:有些气度。

小小的比试转眼被白起抛之脑后,他仍旧一丝不苟地参加训练。

然入行伍后,他所在的兵营迟迟未遇到战事,除了训练仍是训练,渐渐地,同期入伍的士兵懈怠了。

“往粥里掺这么多水,你有心饿得小爷上不了战场?”伙房开饭,一新兵拿伙房班盛饭的伙头兵找碴。

“这跟昨日的没啥不同,不都是粥吗?”伙头兵在军营中地位远比其他兵种低,可偏偏此人是个暴脾气,因而答话口气凶悍。

“呦,你小子毛都没长齐,敢与小爷嚷嚷。看拳!”士兵说话间挥拳,击向才十二三岁的伙头兵。

伙头兵年纪虽小,却生得粗大,有些蛮力,转眼就与士兵斗起来。

开饭时间,用餐的士兵不在少数,见二人打得热闹,纷纷伸长脖子观战,不知谁起了头开了赌局,说是用餐士兵赢:1赔1;伙头兵赢:1赔10。

原先大多士兵只看不嚷嚷,有了赌局,气氛瞬间不一样,不少人为下了注的一方鼓劲:

“打他的头!”

“扫下盘!”

“哎呀,你个蠢啊!躲,快躲!”

……

白起仍在桌边安静地低头吃饭,既不下注,也不观战,碗中的饭食用完,他才起身。

“谁给添饭?”添饭的伙头兵忙着打架,可总得有人顶职吧?他走到人群最前端,递出手里的空碗,“半碗就成。”

饭没添上,碗却遭伙头兵夺去,狠狠地扣在了对打的士兵的脑门上。

“啊!你是个帮手!”眼见输钱成定局,赌普通士兵赢的人不服气,拿白起说事。

“走开,我要添饭。”白起本欲躲开滋事之人,谁料刚侧了身,来人便挥拳,他只得抬胳膊相挡。

如此这般,白起意外搅入恶斗。

伙房战何时波及了几乎在伙房用餐的所有士兵,没人说得清,当一将军陪同极少来军营的监军路过伙房时,见伙房里乌烟瘴气,气得脸发绿。

“住手……”将军扯着嗓门连喊三遍,终于引起了下属们的注意。

身着秦国上等官服,手握折扇,相邦魏冉眸光如炬,不苟言笑地瞅着一群身负不同程度伤痛的底层士兵。

“监军大人,请随末将大帐歇息。”将军认为此处不堪入目,尴尬得不行。

“不妨。本相奉旨监军,既然撞见士兵打架斗殴,怎有充耳不闻之理?”语气平静,魏冉合了折扇,行到人前,以折扇抬起几个受伤不轻的士兵的脸。

“还不快给相邦见礼?”将军怒吼。

众人得提点,连同白起在内,人人拜见相邦(战国时秦国除相邦外,还设有丞相职位,魏冉之后,还担任过相邦职位的只有吕不韦)。

“不妨事,本相要问,谁起的头?谁第一个跟着闹事?”魏冉不在意虚礼。

有本事的人能有机会与位高权重者近距离相见,原该欢喜,可白起不喜反忧。

几年前游学,白起就是因得罪了赫赫有名的“四贵”中高陵君公子悝和华阳君芈戎之子公子婴,而匆匆离开家乡,这会竟遇“四贵”中最显赫之人,不由暗骂:老天玩我!

秦国人皆知,此四贵是惹不起的人,个个出身皇家,即便非大王这一系,也是实权者宣太后的近亲……想到此,白起额头溢冷汗。

“说你呢。抬起头来,回相邦大人的话。”将军见白起发愣,走到其跟前,腿脚碰碰。

“属下在。”白起应声。

“他们说是你第一个起哄,且第一个跟着动手。”魏冉半弯着腰逼近白起。

“属下冤枉……”即便当年得罪了“四贵”中的两位,纵使“四贵”间关系斐然,白起仍要自我申辩,不卑不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了。

魏冉静静地听。

待白起陈述完毕,魏冉转向将军:“将军认为该如何处置他等?”

将军一声闷叹:“伙头兵……你叫什么来着?说你呢。不就你跟伙头兵打架嘛。你40军棍,伙头兵20军棍。设赌局的,你们两个各30军棍。凡下了注的,各10军棍。其余人回营。”

“属下遵命。”士兵们叩首。

“且慢。伙头兵按将军所说的处置,将军处置的其他人和在场围观者,皆多受5军棍。”魏冉多加一句。

一声令下,众士兵面上显出不服之色。

然,出声的竟白起一人:“属下白起不服。”

“受5军棍后,关禁室。”拂袖转身,魏冉举步。

好端端受牵连,白起憋了一肚子气。

狠狠的5军棍打在身上,他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被关禁闭一日,白起始终阴沉着脸,他反复琢磨:魏冉相邦难道与公子悝等皆不讲理,是一丘之貉吗?

“出来!别磨磨蹭蹭!”关了一日禁闭后,开门的士兵朝白起嚷嚷。

静默起身,白起冷冰冰出了禁室,返回营房的路上憋不住心里的怨气,大步流星朝军中大帐走去。

“站住!这地方也是你能闯的吗?”大帐外守卫以长枪相拦。

“在下白起求见相邦大人。”白起抱拳。

闻言,正在大帐中批阅公文的魏冉扬声:“外面等着。”

等就等!白起一身硬骨头,干等两个时辰,仍纹丝不动。

魏冉通过传唤帐外守卫,知晓了白起的动静,又让他干等了一个时辰,这才撩帘而出。

“为何求见本相?”是条硬汉。魏冉心中颇为赞许,然,面色严肃。

“他们打架,属下被迫打来了。大人赏罚不分明,不该处罚属下。”白起理直气壮。

如此与相邦大人叫板,一旁的守卫为其捏了把汗。

“你气难平,想讨回公道,本相暂不解释为何处罚于你。你倒说说,欲意如何讨回公道?”魏冉心平气和。

“听说你臂力极大,白起想和你比试拳腿。”白起快言快语。

“掰手腕子?若你能赢得过本相,再比武艺。”眼前年轻人性格爽直,有心为秦国选武将的魏冉此刻有些动心。

白起也不推托,见一士兵搬来两张凳子、一张桌子,竟然率先落座!他卷起衣袖,把手臂搁上桌面。

魏冉笑着落座。掰起手腕来他全然没了相邦的庄重与儒雅,只见其牙关紧咬,眼睛瞪着滚圆,偶尔闷哼几句“哦”。

“老子赢了。”白起出了几身汗,好不容易把对方的手腕子按在桌面上,兴奋起身时忘了对方身份,不由得爆了粗口。

“敢对相邦大人不敬!”侍卫拔剑。

“无妨。小子,你叫白起,是吗?跟本相进帐,说说你为何当兵。”一丝不苟的奉承听多了,魏冉没把自个儿当相邦。

魏冉喜欢顺眼的人,哪怕对方有些粗鲁。

“呵呵。”白起憨笑,随相邦入了大帐。

毕竟白起游历列国三年之余,结交了三教九流,也有幸向名师、能人讨教过,谈吐自然不俗,见识也非常人可比。

提到赵国,他痛骂李兑;说起当官的,他大赞西门豹治邺有功;谈到纵横家,他首推鬼谷子王诩……

“好好好!”人不可貌相,海水难斗量。若先前魏冉还觉白起可做个冲锋小将,这会则能展望他封君拜将的未来了。

“比拳脚吧,在禁室里憋了一天,骨头痒痒。”白起亮出胳膊上的肌肉。

“本相不与你比试,换个人来和你斗一场。他可是有名的大将军,若你输与他,也是种荣耀……”领兵打仗必须武艺超群,魏冉想试试他。

稍作思虑,魏冉定下比试规则:白起与将军各骑一匹战马从营地大门而入,第一目标点为军帐里搁于红案上的玉佩,得佩后,迅速攀岩至帐外足10丈高的木桩顶部。另外,沿途会命令士兵想方设法阻挠二人。

“有意思!”白起最喜此类竞技。

一炷香后,到伙房吃了3斤肉、5大碗米饭的白起,精神抖擞骑上战马。

至于参加比试的将军刘勋,则一身荣耀铠甲。

二人相互拱拱手,算是见了礼,待他等来到营房入口处,听闻一声“开始”,皆扬马鞭、夹马腹,冲进营地。

沿途阻挠的每队士兵皆由副将指挥,个个训练有素、骁勇善战,且彼此懂得巧妙配合。

白起避过左侧攻来的大刀,又得弯腰避开从身后刺来的长枪。

幸得马术不凡,否则不知多少次掉下马来。

再看刘勋,也非等闲之辈,可谓与白起旗鼓相当。

二人通过前三排营房时,几乎分不出高下,到了临近大帐时,白起仅略快些许。

而入帐后,白起刚拿起玉佩,晚一步赶来的刘勋提刀相劈,抢佩。

先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帐,转眼遭二人打得狼藉:红案翻了,搁着竹简的书架倒地,就连散落地上的竹简也成了两人对付彼此的飞镖。

一路斗得昏天黑地,围观士兵数次喊“好”。

比试的两人抖擞精神,即便是在木桩上,白起已把玉佩拽在掌心,刘勋也不屈不挠尾随其一同攀爬,伺机将他从木桩上踢落,以求抢到玉佩……

“我赢了!”白起终于把玉佩挂在了木桩顶端,兴奋高喊。

“恭喜。”愿赌服输,刘勋输得心服口服。

设比局的魏冉由衷欣慰,赏了白起10两银子和几头羊,便回营歇息。

得了银子,白起乐了,请伙头军张罗了数十坛好酒,再把羊烹,与众兄弟同享。

凭着仗义、豪爽、身手不凡,白起在军中越发有人缘。

白起拿赏银招待同僚的事,魏冉不多时便知晓了,听后浅笑,不曾道出只言片语。

一个月后,白起半夜里被校尉推醒。

懵懂坐起身,他打了哈欠:“啥事?”

“收拾收拾。别看啊,就你。”校尉说完,转身走出营房。

纳闷的白起晚其一步出了营帐,来到集中之地,见仅十几人,可其中竟有自己认识的伙头兵唐胜、给过8两银子的马魏和曾比试夺玉佩的将军刘勋。

“此次由将军刘勋带队,你等同往10里之外的军营练兵。在那,本将可保不了你等,一切按那边的说了算……有事多做事,没事少说话。”军营主帅的副将训话。

“属下听命。”

莫不是要提升了?白起暗乐着。

乐归乐,随刘勋前往10里开外的军营练兵非一般辛苦,三更天起、四更天已绕城一周,五更天修筑城墙工事……一整日结束,白起累得险些忘了自个姓啥。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6个月,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

白起自认快撑不下去了,马魏本就爱嚷嚷,此时恼怒得在营房里又与其余同僚斗起气来。

“马魏出列。这是你的马,自己骑着回家去吧。”刘勋奉此处营地主将之命,打发了马魏。

“兄弟们保重。”马魏也不含糊,走就走,谁稀罕在此处做苦役?当兵打仗,图的是光宗耀祖。他把马缰一牵,朝弟兄们拱拱手,就此消失在众人视野。

又过了两月,像马魏一般,或被打发还乡、或遭遣回原营地者大有人在。

与白起一同从原营地来的十几人,仅剩他、唐胜和带队的将军刘勋。

至于其他军营送至此处的士兵,也走了七八成。

眼见热热闹闹的练兵、修工事队伍变得冷清,大家伙越发心里没底。

正当众人有些心灰意冷之际,秦昭襄王次子安国君嬴柱由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司马错陪同,前来视察工事,并检阅在此训练的所有士兵。

安国君一连问了几个士兵,颇为满意,提出的问题皆关于防御工事,只是把各步骤系统化。被点中的士兵们回答得细致,他听后朝司马错征询。

司马错缓缓靠近,低语:“君上,他等能不足一年内有如此领悟,我大秦有望。”

此营地乃相邦魏冉向秦昭襄王上奏所建,目的明确,培养选拔适合秦国的将才。

此次安国君奉旨督查,为的是检验该营地成效。

站在队伍中的白起极盼望能被点到回答,随着一轮轮的提问结束,希望泡汤。

稍后,安国君向带队至此营地的将军们提问,所问之内容五花八门,比如如何判断何时追击突围逃窜的敌军;在误中敌军圈套,无法与增援部队联系时,怎样依地势坚守……

“各自回营,通知伙房,今日加餐。用餐之后,你等加强防守,随时待命。”安国君提完所有问题后吩咐。

检阅结束,在场所有人气势高昂,人人大喊:“秦国必胜!大王英明!”

此后,营地内如安国君所料较为平静,随时待命这一吩咐早令将士们跃跃欲试,直到次日二更天,才见下文:偷袭楚国边境一驻军5000人左右的边陲小镇。

从秦地出发的将士骑马趁夜而行,靠近楚边境时,改为步行。

之后队伍分作若干组,先头部队人数并不多,负责潜入小镇,探虚实,并寻机派人回来报信。

接着,第二轮偷袭开始,此环节需避开楚国对外宣称的几处固若金汤的城墙。此组目标地则为派回报信告之的驻军营地,火攻乃夜袭营地的主要攻势。

当火光冲天时,在小镇外等待的秦军奉命配合,发起对小镇的攻击。此环节主要是壮声势,拖住从城楼往营地赶的楚军,使得潜入营地的将士将营地粮草焚烧殆净。

另外,留下一部分人换上近日与楚国频繁发生军事摩擦的韩国军服,用于令楚军误以为韩国投靠秦国,有意扩张地盘,使韩、楚矛盾升级。此组士兵需极精锐,因为他等主要目的并非杀楚军,而是为入边陲小镇抢夺楚地征收的税银。

安排得可谓天衣无缝。按说最可能性命不保的乃潜入楚地的先头部队,和乔装韩人的劫掠税银的部队,但实际上战场时,人人皆有随时丢却性命的可能。

白起被编在潜入敌营烧粮草组,他首次参战,不曾有半点胆怯,越战越勇,凭借箭法了得,一弓出三箭,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将粮草库点燃。

遇上楚军,挥刀砍,提刀劈,扬刀剖……斗得几乎红了眼,他的战果也不容忽视。

行动结束,众将士回营,自然论功行赏,白起杀8名楚军、带回5匹战马,觅得3柄削铁如泥宝剑,故封为左庶长。

庆功宴后,此次由秦国各兵营选拔至此的士兵们,各自回原先的营地效命。

刚升了左庶长的白起,在回到原营地后,与营地的几位左庶长境遇有所不同。

他有机会旁听军帐议事,也曾几度被派往附近的其他营地,参加比武。

公元前294年(秦昭襄王十三年),任左庶长的白起参与了秦国攻打韩国新城(今河南伊川县西)的军事任务。

白起凭借矫健的身手、斐然的臂力及精湛的马术,在战争中杀敌37人,夺骏马6匹,还带回1马车粮草。

此时的白起20岁有余,他也由此在历史上小露锋芒。

虽离之后的受封武安君相距甚远,然,在秦国底层士兵里,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名声。

又过了半月,相邦魏冉再次到白起所在的军营监军,白起感激魏冉的提携,便于入夜时分求见了正欲歇息的魏冉。

“多谢相邦大人对白起的栽培之恩。”入帐后,他抱拳见礼。

“既然诚心谢本相邦,怎不带酒来?”魏冉笑呵呵,也不拘小节,索性将外袍宽了,行到小几边。

“白起唐突,没带。大人处有酒啊。白起愿自罚三杯。”白起跟着来到小几边,盘腿而坐。

“感情你小子是到本相邦处蹭酒喝?”调侃一句,魏冉心情大好,命帐外守卫送来几坛美酒,又布置些许小菜,与白起对饮。

魏冉极清楚白起到军营训练、而后参加偷袭楚国边陲小镇及前些日子攻打韩国新城的表现,一番畅聊后,更是对其的豪爽满意至极,问及白起家室。

“我白起孤家寡人。”凤姑娘的死仍是白起心中抹不开的结。

“本相有一侄女,早被本相认作了义女,她模样生得好,若你有意,选个日子到相府提亲。”相邦魏冉看中白起才能,有意与之结亲,便把早些年选在身边的几名义女中一适龄少女相许。

连连摆手,白起搁下酒坛:“相邦大人,白起游学列国时遇上了个好姑娘,小名凤儿。她为救白起而死,白起给她立衣冠冢,且在灵前发誓3年不娶。如此这般,白起愧对相邦美意。”

语气坚定,虽有些语音不清,但眼中流露的真情让魏冉首次认同了白起的真。

白起拒绝魏冉下嫁义女之事,在之后他返回白族时,告知了父亲白兴亮。

白兴亮听完,微愕,叹息后:“族长有意替你张罗婚事,为父也为你做了主,不知族长是否将聘礼送到了城中柳家。”

话才落音,白起便跑得没了踪影,见了族长后,知晓聘礼刚出府门不久,便急急追去,将聘礼截在半路。

担心柳家姑娘因白族突然不下聘而清誉受损,白起亲自跑了趟柳家,说了凤姑娘的事。

柳家有些不满,却也不刁难,此事就此了了。

正当白起以为凤儿死后的3年不会涉及婚事时,白山奉族长之命,前往军营探望时,带来消息:城中美名远扬的才女苏倩听闻了白起的重情义,托父亲请媒人到白府说媒。

白起惊愕不已,之后寻了空闲,亲自往苏府而去,重申自个儿的打算。

苏倩隔着屏风,偷偷看了白起样貌,算不上俊朗,却喜欢得紧,婉转回话:“姐姐已过世1年有余,公子再陪姐姐1年有余,倩儿得空时会去看望姐姐。”

如此女子,白起稀罕。

于是,亲事定下,婚期则为凤姑娘的3年孝期满后。

此举一时间在秦国传为美谈,人人称白起重情义、才女苏倩知书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