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剑走偏锋

“I create nothing，I own. We make the rules， pal.

我不创造什么，但我拥有一切，因为我们在制定规则。”

—电影《华尔街》Gordon Gekko台词

市场变好了，定向增发的实施就顺利多了，自然大股东或者第三方提供保障的项目数量也减少了。海利发现在市场一线去实践，从再融资市场去观察二级市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角度，比起纯粹看估值的方法而言更能紧密贴合市场的变化，甚至达到了择时的目标。对于江南银行而言，项目的增量增速明显放缓了，但存量的浮盈颇丰，从公布标准到成立江南资本后，也已经积累了一个将近200亿的表外资产规模。这个资产池子令一心想快速扩大业务量的赵政眼红不已，琢磨了一段实践后，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告诉大家：

“既然现在市场环境如此，我们新开拓项目的难度是客观存在的，我们团队人数配置资源都有限，是不是可以考虑在存量的项目里找找机会。”

“存量的项目，大部分不是都有和别的投资机构合作嘛？这个难道可以变更？”海利不解地问道。

“不一定的，”雷蒙解释说：“之前洪行长管理的资产管理部与外部机构合作，推过一些票的，这里面可能有机会。”说着打开了邮箱。

“你看看，有哪些些项目？”赵政侧过身去问。

雷蒙把电脑连上投影仪，一张大的excel表格赫然投射到洁白的墙壁上，每个项目的规模，行业，浮盈，基本条款都一目了然。赵政贪婪地看着表格，眼里似乎都冒出了美元的符号。几分钟的沉默后，海利指着其中的一个公司，和雷蒙说：

“这个新和化工，好像就是资产管理部那边上报的。”

“这个项目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晓博和我说的半页纸来审批的那个？”雷蒙想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

“半页纸？”赵政疑惑地说着。

“应该不是那个，但也是同一家投资机构报的，不是半页就是一页纸了，就那么个意思了，哈哈。”海利补充到。

雷蒙把事情的原委和大家说了一遍，很快大家有了一致的结论，这个票有点意思。

海利尝试汇总简要情况：“新和化工，江南银行使用理财资金，通过信托+基金专户的模式，入股6亿，平均分成了两个产品，目前浮盈5%不到，可以忽略。大股东新和控股旗下共有家上市公司，另外还有一家已经过会。”

“那大股东的实力还可以的，至少资产方面有一定的家底，难怪洪行长他们那么在意了。”

“是的，保障还可以，”海利继续补充：“不光如此，保底的利率给到了10%，除去这个投资顾问拿走1%利息和10%超额收益，这个项目还剩下9%的固定收益加90%的超额收益。”

“剩下的怎么分配的？”赵政显然来了兴趣，声音都急促了不少。

“固定收益肯定都给银行了，剩余的90%超额收益，银行拿走60%，大股东新和控股拿走30%。这个条件相当不错了。”海利感慨到，特别是对比当下的项目情况。

“新和化工所在的行业，特别的是它的主要产品草甘膦，市场严重过剩，价格也起不来，利润这快是捉襟见肘啊。”雷蒙翻着新和化工的财报报表说到。

“这个我们也分析不好，股票的涨跌和价值，我认为都无法分析。”赵政冷冷着说：“关键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生意机会。”

“比如？”宸伟显然还没摸到头脑。

“再买一次！”海利胸有城府地回答：“再设一个基金产品去买江南银行持有的信托份额，重新做一次利益分配。”

“哦...”大家恍然大悟。

只有赵政眼珠一转，然后点出了关键：“我们需要找能接受比这个条件更低的客户，同时要留一定的空间给江南银行。”

李瑞眨巴着大眼睛，迷茫地继续问着：“那为啥银行要配合我们做这些啊，持有不是挺好嘛？”

“我来解释吧。”赵政带着一种像要给大家解密的自信，缓缓说到：“以这个新和化工项目为例，目前股价上有微赢，但这个公司一般说来前景较为暗淡，股价在牛市里都没有太好的表现，之前一段时间甚至还在定增的成本价之下。从银行的角度来看，可以放弃一些潜在超额收益，或者少量的固定收益，以换取投入的成本资金的全部或者部分收回，这样就可以投入到新项目中去，以提升资金的使用效率。”

“哦哦，这个帐我还没算过。”李瑞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回头可以再算算清楚，但可以明确的说，新和化工这个项目条件，如果我们想后续再运作，是有空间的。”

这回倒是宸伟带了“好消息”，他带着据他说一个认识很久的融植资本的总经理来到了格尔投资拜访。在办公大厅宸伟给雷蒙和海利简单介绍完融植资本的何总后，便和何总进了赵政的房间详谈。

海利看着手里的名片，名片的左上角是融植资本的logo，右上角是写着创融投资，中间写着头衔是总经理。这算是哪个公司的总经理呢？海利打开了工商局的网站，几分钟后他摸清了整个架构，首先这位何左何总貌似是创融投资的总经理，说貌似是因为在其工商登记的材料上无论是法人代表还是董事监事都不是他的名字。股权结构上，大股东是何左个人占90%，一家叫融植财富的公司占10%，而融植财富是融植资本的孙公司。这年头很多头衔名号还真经不起细查，关于融植资本，他和雷蒙在景华电子以及其他项目上，都已经有所耳闻，虽然崛起神秘，但至少是个挺大的投资集团，如果是这个集团的总经理那能调控的资金将是一个极大的金额。但眼前这位，只是孙公司占小比例股份的公司，就能出来扯虎皮拉大旗，真是令人头大。

海利把自己发现截图在微信上发给了雷蒙，雷蒙立刻回复了四个字：臭味相投。海利强忍住不笑出声，回想着宸伟认识的人确实都有同样的问题，就是几公里外都能闻出的骗子味而他却浑然不觉。

“你们也一起进来沟通下吧！”赵政朝外喊着。

海利和雷蒙便顺势加入他们的会谈。海利再仔细地看着何左的长相，看上去特别特别像“老实人”，说话轻声细语，而且多数时候是在认真倾听别人的话，谦逊得让人都感觉到有点惭愧，可能这些抬高对方的话术对于宸伟特别有效，他一直在帮着何左说话。

“我们虽然是个合资的小公司，和格尔这里没法比，但我们能做成一些小事情。”何左接着娓娓道来，详述了之前募集资金的经历，不得不说细节详实。可能是因为有点偏见的缘故，海利听着他说话总想起韦小宝，这位说谎天才有一句名言，要让大谎话成真，一定要让小细节具体。

“对于新和化工的项目，虽然我们没有你们那么专业。”何左继续说着：“但我们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项目，我们有很多的客户需要配置这样的产品，有一定的固定收益，再加一些超额的浮动收益就挺好的。”

“什么样的条件呢？”赵政直接问到。

“如果格尔给我们机会的话，我在想5-6%的固定收益，然后超额给客户20%，投资顾问再收掉一些。”何左补充到：“可以双投顾的。”

这一点显然很切中赵政的需求，把格尔投资放到新产品里面当投顾，就能实现他产品重新设计重新分配收益的目的了，他笑着问：“你们募集一个产品，3-5亿，大概多少时间呢？”

“3周差不多了。”何左自信地说着：“如果条件合适，可能更快。就是份额方面，我们要确认下来，不然募集了买不到对不住客户。”

“这个交给我吧，应该没什么问题。”赵政虽然还没有和江南银行去细谈转让份额的事情，但前期他已经去试探过，银行那边对这个事情的态度是正面的，特别是一些超额收益希望不大的股票，类似新和化工。

江南银行就如赵政的预测那样，对这件事情是张开双臂持欢迎态度，只是要求要稳步做成第一单，立个模板，可以把新和化工项目的其中一个3亿的信托份额全部进行转让。雷蒙协助两边的条款的沟通工作，最终定下来格尔投资和创融投资作为双投资顾问设立私募契约基金，其中认购基金产品的客户可以得到5%固定收益加20%的超额收益，创融投资可以获得2%的管理费以及20%的超额收益分配，而格尔投资则可以获得20%的超额收益，由于距离新和化工项目解禁还有3个月，加上6个月的抛售减持期，产品周期设定在1年，并约定可以提前结束。按照测算，正常18个月满，江南银行在固定收益方面是7.25%的年化基础，如果提前收回的3个亿再进行6%利率以上的投资，在整体6亿投入保留对应30%超额情况下，它最终的收益率会高于9.25%，并且可以大大增加资金的周转率，对提升整个银行的投资回报有积极的作用。

银行这里进展迅速，但给契约基金的零售客户的路演材料可就难写了，何左自然把这个事情推给了格尔这里，海利被摊牌了这个任务。在把新和基本面的数据进行重新梳理后，发觉亮点实在是不足，还好他想起了曾经在另外一个项目材料上看到的一张表格。那是一张统计过去数年，股价在1-2块之间的股票定增情况，按照那张表格的数据显示，平均的回报率是130%，以证明低价股的投资价值。海利把这张表格重新整理后添加到了路演材料里，结果何左非常高兴，觉得有了这张表格，和几个乐观预测的数据，最后回报至少都是两位数，这就足够他们去招揽客户了。尽管海利还是一再说明，这个表格第一是用了平均，这里面主要的正利润贡献是来自于项目重组，第二这个收益率是按照解禁价格算的，实践中还有抛售比例的限制，所以数据也不严格意义的准确，但何左满不在乎，信心慢慢地表示很快就搞定这项交易。

一直等到何左安排的路演后，格尔这里才收到他们的路演材料，ppt里面出现了融植资本，江南格尔投资，但却没有丝毫创融投资的痕迹，而对于产品结构根本没有展开说明，只是简单地告诉客户这是个固收+的产品，对固定收益的来源都言语不详，只对应底层资产是新和化工的股票，并且将海利制作的那张表格当作了对未来的预测，煽动性极强。海利把自己看到的问题和忧虑告诉了赵政，这回是赵政满不在乎地说：“前面有融资资本，江南格尔江南银行在前，没什么好担心的。”

还有一件事，也让海利忧心忡忡，他在重新翻阅递交给江南银行的材料时，发现两份身份证的复印件材料，两张纸粘在了一起，分开后一看，一张是何左，一张是何向左，照片是同一个人，但身份证号码确实两个，骗子的味道再一次贯穿了海利的鼻腔。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再阻止这笔交易的完成，这无中生有的20%超额收益已经彻底让人沉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