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树林 问路象马和糖果猫

山下铺着稀疏的荒草，到远处茂密，探向枕在地面的半只月亮。路上平原与沙漠成带状交织，天气异常，时有降雨带和不规则的降雪区，之中坐落反复冻融的低矮宫殿和朽烂破败的丑陋阁楼。最初的出发地点在几段平原之后，更葱郁的一角，尼拉维尔并不打算立刻回去。走了一阵，她想：世界真小；幼时独自出游，她想：世界真大。然而两者都出自她对于探索的疲惫。她紧闭起嘴唇，停下脚步叹了一口郁白的鼻息，拔起一根蕨草握在手边继续走。

今夜比昨夜冷些，尼拉维尔的一双竖瞳半张，跟着越见缓慢然后在草丛边缘停下的步伐合拢。侧方飘流的落叶附作披风和尖帽的点缀，在一队甲虫的乐声中散落。一片片落叶在白银龙的脚边重叠，如同星光点入夜幕，拍起晕开的琉蓝色。摇曳的云和藤蔓熠熠生辉，牵着她的梦境交接彼此与影子的舞步。夜幕之外的星空空旷且冰冷，毫无温度的渺蓝色光落在手心却似温暖，她展开身体，沿着色彩残留的轨迹四处旋游。尼拉维尔来到一只最近的明亮星体附近，星体表面满布辉羽，像栖鸟的羽毛，遮掩得它的轮廓格外朦胧。一些近处的小块头绕在这只星体外围，留下一圈踱步的残影；几只大些的椭圆像沼泽中鼓满烟絮的泡沫，带着打旋的气涡懒散地刮走附近的石子；更远处陈着携裹气雾的碎石和晶体碎块，彼此频繁碰出火光。这只星体为余下的星体附属，后者为更小的星体附属；似一方领地，之中领主与臣民按距离分作亲疏。

向外远去，成片光雾与星点连绵的瑰云，之前所见的领主是其中一点。瑰云间杂线条交替闪烁的不规则棱体，旋绕一只弯曲了色彩与轮廓的空涡，有些落到空涡近处，散作或明亮的虹光或暗淡的波纹流入之中，衬得同时向外吐露光辉的空涡似痛饮河水的象马，一边饮水一边呼气。

暖适的晨光从梦境拉起尼拉维尔的脚踝，她的眼皮张了莹红的竖瞳片刻，然后轻抿，身体侧卧下来，一只手搭上一旁的轩猫腹部。

阳光按下想要在她脸庞搔痒的风，将垂落的蕨草向外拂开。太阳从天空游到中午之前她醒了几次，枕下顽留的景色和倦怠没入一片喵声的梦乡。

象马体型宽胖，大如半只少年琼鱼，皮肤褶皱极多，背有斑点，嘴边外露向上弯屈的成对象牙，鼻短粗，可伸长三倍，用作卷起树枝或者击打敌人，双耳透明似扇，形如花蛾的第二对复翼，下颔、颈背与四足、膝窝附近生有带状的棕色绒毛，用作保暖。少年象马常在树林中奔跑，食用撞毁的树枝和以四蹄犁出地面的土薯；老年象马性情相对温和，主食与地蛛交易的或者共同耕种的谷物，有些会主动在荒地栽种树木。

午时她醒来遇见了一只象马，旁边的轩猫似乎被吓住，四肢颤抖，直到尼拉维尔与前者交易完白骨和一些谷物、其他气候带的树枝、几张远些的盆地地图，对方在后者紧跟的注视中走回了左侧树林。轩猫放松身体，然后抬起一只手搭到尼拉维尔的手上，讨要木糖。一只小孩子。尼拉维尔断言，之后用鱼皮罐头封好剩余的木糖，笑着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