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界之被寻回的太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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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婴灵衣连通幽冥界

不只本地十字街卫队的一众队员,就连来增援的规矩卫队,全都没想到局面会失控到如此地步,刚才一团青白色的火焰烧没了公孙丰年这个神棍,此刻又敢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一把将兰山沃土他们四个全都给掳走了,就连两个卫队长也都以为黑影是青渊矶浩的同伙,澎湖掌玉抢先吹了口哨,命令大足鼠耳蝠和中华菊头蝠两个队员追击。

密部炽卫队长霍山光不耀过来东桥财远的院子盯崇华默道,因为太平氏之前对崇华默道说的那句“屋顶太挤”的话,一直在留意房顶上的动静,直到太平氏叫玉泉盈尺下去,霍山光不耀这才发现桃部长雾渡苌楚也在这里,毕竟有顶头上司在,自己也只有待命的份儿,所以当霍山光不耀听见太平氏说兰山沃土的心就是太阳印,清楚的知道不能让太阳印落在青渊矶浩的手里,好在雾渡苌楚先下手为强的把兰山沃土几个给弄走了,想来凭着青渊矶浩的高深法术,就算两个卫队一起上,也未必能保住兰山沃土,当然说桃部长这样的手段不能算正大光明,可总比落在青渊矶浩手里强吧!非常之时就得用非常之法,可是青渊矶浩的反应似乎毫不在意,霍山光不耀因此心里起疑,莫非青渊矶浩和桃部长雾渡苌楚有勾结吗?而看太平氏的反应,也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霍山光不耀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隐隐感觉到更大的危机。

太平氏心里自然浮现出《金刚经》里那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不去想过去的事,也不忧虑未来,只平静的感受着当前,这是他自蓟丘台上元火难以来,在受困于已知的一路奔波与迷茫中,感觉最清醒畅快的时刻,原本他的安心正如给兰山沃土的信笺上写的,相信后面的路没有自己这个倒霉蛋会更好些,又因为谛听尊者曾经的那句问“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来救那狮子猫母子的,你会觉得我不是为了救你才来的吗”太平氏坚信当年救青渊矶浩母子是正确的,所以相信青渊矶浩一定不会辜负自己的托付,该是东桥财远醒来,而后自己去往幽冥界的时候了,太平氏问旁边的灰孔雀雉精七石裕洪道:“您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啊!”七石裕洪的话里透着一股子这种话都不需要问的肯定劲儿。

“那就请您带我去南墙底下!”太平氏如此说,伸手抓住七石裕洪的胳膊,原本自己都要扶着七石裕洪,却还只是单纯的怕七石裕洪会摔倒的叮嘱道:“您留神脚底下,咱们慢点走,不着急!”

崇华默道听太平氏的话,好像有去了就不回来的意思,如果太平氏收了东桥财远这边院子里基于银杏树枝的空间法术,两个院子就不通了,崇华默道赶紧跟上去,他也不说话,就跟在太平氏另一边,防备着两个老家伙如果真有摔倒的危险,他好在旁边拉一把稳住。

灰孔雀雉精的七石裕洪因为去南墙底下得从青渊矶浩身边走过,心里害怕的稍微有些怵头,可自己确实相信太平氏,也就豁出去了,赶上崇华默道也跟在后面,因为十字街上崇华默道所展现的高强法力,七石裕洪的心里踏实了很多。

青渊矶浩感知到太平氏和七石裕洪朝自己走过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控制百合花的生长开出来一条路,又感知崇华默道跟他们一起,如此虽不担心两个老先生会摔倒,却因为崇华默道后面跟着的不仅白矛隼一个卫士,想来还是因为十字街上的事,青渊矶浩为崇华默道开脱道:“集市上那天火烧牛精的是我,与崇华默道没有关系,请……!”青渊矶浩后面想说“请卫队长不要再为难他”或是“不要再纠缠他”的话,又觉得这样说不恰当,一是对方不会听,二是自己越说越会拖累崇华默道,既然前面的话已经说明白了,后面的话不说更好。

灰孔雀雉精的七石裕洪听见青渊矶浩的话,虽觉察出青渊矶浩和崇华默道可能相熟,因为崇华默道不是那种匪类的孩子,而且青渊矶浩一股子敢做刚当的劲儿,便对青渊矶浩也消了几乎全部的恐惧和顾虑。

密部炽卫队长霍山光不耀因为太平氏的空间法术,就怕从这边过去的南墙外和天地门的南墙外并非一个空间,不跟着可能会丢,跟着倒也没大碍,所以他就跟在十字街卫队白矛隼和藏袖犬两个卫士后面,突然感觉肩膀头一动,竟是桃部长雾渡苌楚的鼯鼠真身扒着右肩膀贴在了自己后背上,如此更坚定了霍山光不耀跟过去的想法正确性。

十字街卫队长衡山桂鑫面对青渊矶浩这个之前有确凿消息说是已经被金瓯台抓捕起来的大魔头,当然就不敢轻举妄动,规矩卫队长澎湖掌玉更是因为参加过青渊矶浩的抓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静观其变。

崇华默道因为青渊矶浩为自己开脱的话,就觉得自己有点帮倒忙的感觉,而临近倒下的大银杏树框子砸倒的南墙全是碎砖头和乱树枝,他这时又很怕自己走不平稳反而会连累了太平氏和七石裕洪两个,所以崇华默道专心于脚下,原本他也没太把后面跟着的卫士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悬心这事让自己的母亲知道又得唠叨。

太平氏觉得这当口正是劝阻崇华默道误入歧途的好时机,因为崇华默道的法术,太平氏判断他应该是真言宗的弟子,而以往几番跟真言宗的打交道,想起来有一回师傅教诲徒弟的场面先是问一句“孺子可教否?”所以太平氏依瓢画葫芦的发语道:“崇华默道,忠言可听否?”

崇华默道虽走的小心,却也难免脚底下栽歪,只是身体能平衡性的稳住,听见太平氏这句问,因为他的老师是真言宗那个行如其名的默尊,长年累月也说不了一句话,所以教导他们的大师兄若非有必要的说话,开口对他们这几个师弟也总爱先是问一句:“璞玉可雕否?”或者“孺子可教否?”赶上事态重一点,就会“章石可篆否?”崇华默道想来虽然真言宗不太喜欢涉足俗世凡尘那种的安隐世外,但太平氏这个级别的认识自己的大师兄,乃至说认识自己的师傅或是同门的哪个师尊也不奇怪,因此停住脚步,惯性的躬身作礼,回道:“静听教诲!”

“我也承认你的法术精妙,纵然有点什么事,他们一时拿你没招,可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到时候殃及你的……”太平氏不知道崇华默道家里有什么人,虽能只判断他应该是真言宗的弟子,却不知道他是哪位尊者的弟子,想着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师傅师兄弟妹笼统的说或者挨个都说一遍,但又觉得这种小伎俩没意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必为了劝而劝呢,太平氏因此顿一顿,又说:“要知道,多少因为想帮忙却帮了倒忙反而成了拖累,不帮忙的未必就不是帮了大忙,原本顾好你自己,省的我们顾你,就是最好的顾我们了,所以,趁着你还没摔倒,就此止步吧!”

崇华默道的悟性,一听就明白太平氏的话,他很担忧的转过头去看了青渊矶浩一眼,但见青渊矶浩微微的点头,或是认可太平氏的话,或是那意思让自己放心,崇华默道又再次对着太平氏行礼,然后只一转身,倏然的凭空消失了。

青渊矶浩因为要做的事,时常会陷入到纠结和痛苦中,本也不想牵连了好哥们的崇华默道,赶上太平氏的几句话把他给劝走了,原本这一阵还算平静的内心,虽然也就那样,却也可以说更安然一些,或者说平静的时间或许能延长一点儿。

十字街卫队的白矛隼卫士和藏袖犬卫士因为忌惮青渊矶浩,正兜圈子与青渊矶浩保持距离那种的跟在崇华默道后面,这时候崇华默道突然消失了,原本十字街卫队长的衡山桂鑫因为青渊矶浩的现身,早就想让他俩不要再跟了,赶上白矛隼卫士寻找的眼神,衡山桂鑫赶紧打手势让他俩回去,而藏袖犬卫士抽了好几抽鼻子的闻,没有崇华默道的气息,却也看见了卫队长的手势,他俩遵守命令的归队,而霍山光不耀知道就算自己回去那边,后背上桃部长的鼯鼠真身也能很好的隐藏,只是想着全都在那边,这边容易形成盲区,就想更全面的了解现场,所以他才没有跟着十字街的两个卫士归队,只往后拉开距离的观察着。

“我们矶浩秉性纯善,不过是一时的迷误走了极端,做了一些可怕的事儿,但我相信我们矶浩只是做错事,并非做坏事,那一个个缺德丧良心的下贱地狱胚子,遇到我们矶浩,也是他们的报应!”太平氏因为想到《金刚经》,又想起两句劝解青渊矶浩的话,而太平氏又是那种从实际出发的务实派,并非单只是唱高调和道理高大上的空谈派,所以他仍旧是怕全场听不见,以法力发雷霆音,先说完义愤填膺的话,而后话锋一转,继续对青渊矶浩说道:“《金刚经》里有这样一句,‘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即为消灭’我一直因为这句话里因在果的后面的逻辑混乱而感觉不可思议,可要是按照这样的逻辑来看,你的母亲为了救你而受难,有没有可能是你今日报应那帮子坏家伙所得的恶报呢?”太平氏只是不愿意青渊矶浩一错再错,也顾不得这话伤不伤他。

青渊矶浩当然知道太平氏说这话是为他好,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偏入魔道,可是母亲来救笼子里的自己却被人类恶狠狠的一棍子敲在头上的场景,始终如魔障一般萦绕心头,让他倍感煎熬,既然愤怒无法平息,青渊矶浩才选择了跟着愤怒走,不过大多数的时候他也都是深呼吸的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动手。——就好像咸水沽彩虹那种,说什么“这届学生都是妈贫民百姓”和“你才那么信口开河张嘴妈就是说话”如此教书先生张嘴就“妈妈”的,却是在教训自己学生没素质,而且还被评为最美先生,那这个书院没评上最美先生的先生是不美呢,还是不懂事的没行贿呢?类似这种的,搁谁谁能忍?

“虽然见与不见,也就那样,但还是想说,很高兴这辈子能遇见你们!”太平氏这样道别的话,并非单只说给青渊矶浩听。

“能遇见您和杏林台的几位大人,于我而言,幸甚至哉!”青渊矶浩回答这话的时候,内心的平静又回来了,因为太平氏的话里透着诀别的味道,就想多待会儿。

“我爷爷醒了,大姑,老姑,我爷爷醒了!……”东桥全贵没听太平氏那句“屋里不用留人”的话,更因为全都出来了,所以东桥金贵仍旧留在堂屋里守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心灵感应这回事,东桥全贵就觉得爷爷东桥财远醒了,于是窃窃的撩开门帘扒了一下头,果然就看见爷爷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眼角一条清泪流下来,东桥全贵赶紧招呼外面的姑姑和叔叔。

东桥财远院子里的一众亲属因为东桥全贵的这声喊,全都跑回屋里去,东桥财远三儿子东桥金生家的大闺女东桥柳红接过丈夫抱着的孩子,让丈夫抱着妹妹东桥柳双回屋去,因为他爷爷醒了,就想回屋看看父母是不是也醒了。

太平氏与灰孔雀雉精的七石裕洪彼此扶持着,走去大银杏树框子压塌的南墙底下,原本咒返术火焰箭矢劈倒银杏树后并未熄灭的微微烟火,果然就引燃了南墙外的干草,太平氏知道很快就会烧到不远处三里赛男家的坟地里去,所以并不着急的回头招呼道:“三里家的赛男姑娘,如果你想再见你自己的亲爷爷一面,那就脱去小孩子的伪装,随我来吧!”

三里赛男或许是因为父母的早亡,也或许是名字的寓意,打小就相对有主见,如此性格却很容易被当做不听话,原本就命硬逮谁克谁的说法,在三里赛男的爷爷死后就更加的实锤了,娘舅妗子收养她,本也是为了能将她变个现,没两个月就把三里赛男说去了昆仑山沟里的一户家庭,三里赛男打定了出嫁半路逃跑的主意,就没想让娘舅妗子把卖她的彩礼钱花安生,再说那夫家也没想到三里赛男看起来的乖顺听话是装出来的,况且冬日里的冰天雪里,又时有偷猎的人类,逃跑几乎等于寻死,却没想到三里赛男真就闯出了一个堪比人类标准武侠片的剧情,复仇既是动机也是活下去的信念,然后一定是大难不死的必有后福,意外的躲入神秘洞穴,偶遇的还是个得道女尼,不仅习得秘术,更送给她一块说是能防御一切咒术的类似小毛巾形状的袈裟布片,然后还挺支持三里赛男顶多也就是以牙还牙根本算不上复仇的复仇,却也告诫三里赛男凡事要留余地且不可杀生,三里赛男回来南头村,赶上滑下河死掉的那个东桥全铎的姐姐东桥柳双闹离婚的带着孩子住娘家的机会,利用空间法术把那孩子藏黑驴车里,然后一般都是用画皮术伪装成那孩子,赶上机会合适也会咒倒东桥柳双假扮东桥柳双一会儿,原本这种事,想起来或者是做起来的偶尔间,确实会有一种解恨的快感,可也伴随着被发现的提心吊胆和变数未知的恐惧,便是刚才咒返术的火焰箭矢射出来,虽也相信一定会按照之前推断的那样不会伤到自己分毫,可那阵心里的忐忑实在比不上若无闲事在心头的人生好时节,三里赛男因为刚才东桥芝花那几句实在话“小赛男喊着爷爷去拽小全铎,小赛男也滑了下去,我爸反应过来去拽那两孩子,就得说那是我亲孙子,我得先救我那亲孙子吗?两孩子在水里,小赛男更靠边,我爸爸就一把先把那小赛男拽上来了,就这么一转身再回去拽小全铎,小全铎就没影儿了,我爸爸那时候自责起来都抽个人嘴巴子,……”被戳中泪点的三里赛男后悔莫及,谁也没注意略把手腕的一翻就解开了东桥财远的咒术,这时听见太平氏喊着自己的名字说能再见自己的亲爷爷一面,三里赛男因为太平氏即将跨过的天地门南墙外,正是自家的坟地,还以为太平氏要对自己爷爷的坟头做什么,而且太平氏更连自己小孩子的伪装都说了出来,原本现场那么多的卫士,想要全身而退似乎早已经不可能了,既已没法儿再装下去,也不想窝窝囊囊的保持小孩子的形态,索性以真面目让村里这帮子街坊四邻知道他三里赛男不仅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因此把身体一扭,从东桥柳红的怀里出溜到地上,然后再一扬手,如脱袍服一般,恢复了她原本的模样,正是十字街黑驴逍遥车上的姑娘。

东桥柳红还怕小外甥闺女摔着,转头惊见此番场景,一时吓傻在那里。

三里赛男一股子无所畏惧的劲头路过青渊矶浩的身边,走去南墙的太平氏跟前,倒也先是躬身行礼,虽用了敬辞,却近乎质问,道:“请问太平氏大人,要对我爷爷的坟地做什么?”

太平氏太知道三里赛男是因为总被欺负才会这样一身刺儿的表现,耐心的说明道:“不是对你爷爷的坟地做什么,我知道密宗有一件叫做百死婴灵衣的法器,制作的时候用了很多夭折孩子的头发,这件法器可以抵御一切咒术,也可以连通幽冥界,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三里赛男一听太平氏这话,就知道说的是那块袈裟片,可他更在意有关自己爷爷的事,仍旧问:“我就想知道,您老要对我爷爷的坟地做什么?”

“真不是对你爷爷的坟地做什么,就是借这你家坟地里的那株桃树,可以说是抄个近路,也可以算是开启一个入口!”太平氏原本也说不太清楚,而且知道三里赛男会跟上来,便也不再解释,仍旧扶着七石裕洪,崎岖的走过南墙去。

三里赛男不明所以的跟过去,却又听见太平氏碎碎念一般的叨叨。

“我劝你把那帮家伙的诅咒全解开,是希望你能释怀曾经受到的伤害,就怕你会在多年之后的负罪感,仇恨从来伴随的,只有痛苦!”太平氏说着话跟七石裕洪过了南墙的那片碎砖断树枝子的乱七八糟,放开七石裕洪的手,对他说道:“您看着选块干净点的地方,把席子铺上去,然后请三里赛男姑娘和您一起坐在席子上!”

南墙外三里赛男家的坟地,连外围的耕地一共二亩半都是他家的,三里赛男的爷爷三里宝林死的时候,秃棍子媳妇问了三里赛男的姑姑,说定让秃棍子家种那块地,秃棍子家倒也种了几年,因为匿界取消了类似于人类公粮的耕地税,这块地本就与小庄村上大天爷家的小儿子小迷糊家的地紧挨着,赶上那年小迷糊竞选村长,也就小迷糊自己感觉八字有了一撇,因此秃棍子家已经播下了玉米种子的地,小迷糊只挖去了畦背儿,就说种子是他家播下的把块给霸了去,却因为天地门这棵大银杏树的关系,南墙外到坟地这一片土壤贫瘠,好在有如此因素,小迷糊种玉米倒也没侵了三里赛男家的坟地,只是把鲜玉米秸码在坟地边上晒干后再拉回家,再说三里赛男曾曾祖父的坟头上自然生长起来一棵毛桃树,也不需要管理,每年都能结不少桃酸甜可口的小毛桃,便当此时,干草烧到了坟地,引燃了还未干透的玉米秸,那棵毛桃树在玉米秸堆里必不能幸免。

灰孔雀雉精的七石裕洪左右看看,没找到满意的地方,就在倒下的银杏树框子上撅几根树梢,攥一把在手里当笤帚,就近划拉几下,然后拿出席子铺好,只因为席子的左边有点破边儿,七石裕洪把右边留给三里赛男的坐上去,然后习惯性的抽出细长的柳木琴箱。

太平氏将提前准备下的每份各两样的两份东西,一样是长芦多吉写有德行两个字的布条,布条上缝有一个从锦绣镇节那里要来的铃杖上的铃铛,太平氏将布条系在七石裕洪的胳膊上,又将另一样锦绣镇节那两张写有“德行”二字叠成了三角形的药方纸,让七石裕洪放进怀里,如此的双保险,纵然是胳膊上布条真有个意外脱落损毁,怀里的药方依然可以保证此行无虞。

三里赛男因为太平氏刚才说七石裕洪为了救邻家母子的事烧毁了脸,便也信任的系上了布条,又接了药方纸放在怀里,然后坐上七石裕洪的席子。

太平氏迎着坟地里燃烧玉米秸的炙热,内心激动的大喝一声:“六道金刚何在?”

“啊!”

“阿!”

“夏!”

“萨!”

“嘛!”

“哈!”

随着六声回应,发出“啊!”一声的天道金刚跪着出现在七石裕洪的席前,只见他双手恭敬的脱下头上的莲花冠帽,好像要把冠帽送给七石裕洪一样的伏身下拜后,却又连管帽带身形全都消失了,七石裕洪就感觉着席子被安稳的顶了起来,好像下面发起来一朵大蘑菇那样软软的,并不知道是天道金刚将七石裕洪带席子顶置于莲花冠帽之上,三里赛男因为与七石裕洪同席,所以享受了同级别的待遇。而“阿!”一声的修罗道金刚,擎定一把伞柄红布条结花的大白伞盖,虽也连太平氏一并遮住,却更偏向七石裕洪的席子这边。

发出“夏”声的人道金刚,头戴金羽冠,手持火焰剑,以屈膝半蹲的姿态护立于右前方,“萨!”一声的畜生道金刚是牛首人身,额头两支利角,四臂的手中分别执定孔雀翎羽等密宗法器,护立于左前方,“哈!”一声的地狱道金刚,头戴骷髅冠,一个脑袋上三张靛蓝色的脸,全都瞪着大眼珠子,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种,护立于左后方,“嘛!”一声是头戴三叶冠的饿鬼道金刚,看起来倒是相对和善些,护立于右后方。

如此场面,七石裕洪惊呼道:“太平大人,你好强!”

“您真是抬举我,若不是有您在,天道金刚和修罗道金刚根本就不会出来!”太平氏想起来之前自己唤不出来的天道金刚和唤出来却只闪了一闪就回去的修罗道金刚,此刻这般恭谨的对待七石裕洪,虽然自己也曾毫无私心的救死扶伤,但因为杏林台医官的身份拿着月钱,这和七石裕洪不顾一切舍生忘死的冲进火场救了那邻家妇孺,还是差了一大截,想来七石裕洪倘若呼唤六道金刚,很可能会招致铺天盖地的金刚力士前来护佑,原本想说“要不您也喊一声‘六道金刚何在’试试?”赶上这时燃烧的玉米秸烧到了三里赛男曾曾祖父坟头上的毛桃树,太平氏不想因为没有意义的事耽误时间,所以赶紧念咒:“诸金刚,持莲华,万法皆生,万法皆破!”但只见除了六道金刚变化手势结莲华印,各自指尖放出一道光,指向那棵烧着的毛桃树,只顷刻间,整个天地都换了模样,立时就感觉不到火焰的烘烤了,眼前竟是村里的一户院子,三间低矮的小土房,在院子正中的矮方桌上,头里一个装了多半碗大米的小碗里充作香炉的插着三支香,下面一字排开的五个碗,每个碗里都有一个红点的大白馒头,馒头上还搭着一个两劈的炸馃子,露着下面馒头顶上的红点,一个花甲老头儿正烧着烧纸,嘴里祝祷着:“财神,门神,灶神,天地全神,保佑一家子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财神,门神,灶神,天地全神,都有了,给你们磕头……”花甲老头儿烧完烧纸,跪下磕头,然而旁边一个假小子模样的女孩,手里拿根竹竿,在桌子四周敲打着:“全给我滚,一大帮骗子,要是烧点纸上个供就得了保佑,那这帮子神跟那个贪官污吏有嘛区别?纸钱能续命,分明菩萨是赃官,南边天天挂着大牌子挂着,全都不懂嘛意思,还是封建迷信这一套,……”花甲的老头因为孙女这个时候你越苛责她就越起劲,所以任由孙女胡来,嘴里又忏悔道“小孩子不懂事,全神勿怪,全神勿怪,小孩子不懂事,全神勿怪……”

三里赛男面对往昔的自己和爷爷以如此真实的方式呈现,已经泣不成声,却也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记忆,原本已经回不去了,除了接受现实和感谢曾经的拥有,什么都做不了,三里赛男如此想,虽仍是泪流满面,却静静的重温着曾经,想来每回上完供撤下来的炸馃子,爷爷都是紧着自己吃,而那馒头上的红点,即便是勤俭到抠门的爷爷,因为怕有毒,所以都是掐下来埋到花盆里。

灰孔雀雉精的七石裕洪因为看到三里赛男死去的爷爷,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妻子,所以顷刻间,另换了一片天地,竟是自己那个虽然清贫却整洁干净的家,那时候的自己还没有因为火场救邻而被烧得面目全非,而病床上的妻子却已是病入膏肓,七石裕洪仍旧记得这一天,妻子刚喝完药,或许是忍着腹部的疼痛,所以看起来有些虚弱,可是妻子却拉住他的胳膊,交代后事一样的说着:“有些话,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我知道,我说了,你就会记得,等我死了,不要弄那些乱七八糟的,把我这个身体,能用就全都捐了,我听说一只眼睛就能帮助三个同类,真是这样的话,总比臭了烂了强吧,如果真能帮助到同类,应该也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看着个世界吧,所以但凡能用的就全都捐掉,剩下的没用的,烧成灰,然后你愿意洒哪就撒哪吧,或者等刮大风的时候,你就把骨灰扬在风里,我从小都很想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见识一下这世界上的其他人是怎样生活的,可是一直都没条件,等我死了,就让风带我去周游世界吧!……”守在床边的那个七石裕洪泪流满面的说道:“对不起,我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没能带你住上大房子,对不起……”然而妻子却是使着力气去给他擦眼泪,又说道:“不要说对不起,能遇见你,就足够我花掉我这辈子全部的好运气,刚认识你那会儿,你也不怕他们笑话,给我写诗,此生与君两相知,便赴黄泉不复悔,我还都记着,可我希望我死后,你能把我忘了,如果有合适的,就再娶一个,……”七石裕洪不愿听到妻子说这样的话,所以道:“别说了,你别说了,你一定会好的,到时候咱们就去环游世界!……”妻子因为七石裕洪不愿意听这样的话,所以改了话题,说道:“还记得我这几天,总能梦见我小时候,我妈和我姥姥活着时候的事,我就想啊,如果世界上真有去世一回事,那为什么曾经的事每每想起来却总是历历在目,应该只是身体的消亡,又或者是不通音信的远行未归,想来既然今生有缘,来世必还会再见!”席子上的七石裕洪清楚的记得十几年前这次妻子与自己的道别,而如今自己脖子素衣带上挂的锦囊里,正是妻子的一缕头发,他便是以此吟游卖艺的方式带妻子环游世界的。

太平氏因为三里赛男和七石裕洪虽然是痛苦却又是生命中最珍视最难以割舍的过往经历,想起来自己的哥哥为了救自己,把利刃放在自己的手里刺进了哥哥的胸膛,如此转移了往昔眼,换回来了自己的一条命,因此记忆里的场景展现在眼前,如同自己的眼睛复明了一般,太平氏知道只有穿过这片可以被称作“记忆之地”的地方,才可以达到幽冥界,趁着毛桃树还没有烧尽,太平氏凭着感觉,义无反顾的朝着毛桃树的方向走去,仍旧还是感觉不到火焰的炙烤,更有一股阴森的寒意,太平氏只觉得身体向下坠,似乎只是片刻,又似乎挺久的时间,切实如梦境中那般的乱七八糟之后,突然脚踏实地的感觉了,就听见摇撸划水的声音,太平氏因为知道这是自己的老师谛听尊者来接自己,所以跪下磕头道:“弟子拜见老师!”

谛听和尚打禅机道:“合是吾度汝!”

太平氏知道谛听和尚会这样说,也知道这句话出自《坛经》,按照经文的回答应该是“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度名虽一,用处不同”可那样说,仍旧还是执着于经文,并非自己的话,太平氏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如实的说出来,道:“按经文回答,应该是‘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可是弟子眼瞎,而且幽冥地狱,不能辨明方向,还请老师度我!”

谛听和尚对于太平氏这句回答那是相当的满意,说道:“你这话回的不错,可是当知,眼瞎有眼瞎的好处,眼明也有眼明的坏处,各有各的缘,而所谓的好坏,只是浮动在心上的水泡而已,正如你此刻,本就知道我会这样说,可你却疑惑如果我不这样说,将会是怎样的情况,因为如此,所以如此,如同莲花花果同体,这些原本也如同心上的水泡而已,当然说没有实在的意义,可是于你的内心,却是另一番感受,当然了,这种感受也还是水泡,正所谓‘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想来这道理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废话了!”

太平氏听着谛听和尚的话,尤其“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一句,虽然原本就知道这一句,却好像吃包子那样,如果没有第一个和第二个包子,吃第三个包子不会有饱的感觉,终归是反复参悟的量变引起了质变,太平氏明悟的真心生出光来,已经到了不需要眼睛而比眼睛看得更细微清楚的境界,其膝下亦生出一朵青莲花来。

谛听和尚眼见太平氏如此状态,仍旧打禅机道:“合是吾度汝!”

太平氏此刻再不会受惑于了已知,也更不会担忧未知,因为要回到过去从人类还未烧毁的圆明园里拿到星辰莲叶盏和太阳印交给过去的自己,以此来成就现在的自己把已经没有用处的莲叶盏留在幽冥界,而老师这样说,或许是要自己体会舍弃外物的心境,所以太平氏痛快的从怀里掏出莲叶盏来,径直往船头一丢,只顷刻间,船体周围数十丈的水面连花带叶开满了无数,太平氏又一拜,起身道:“弟子以此莲叶盏充作船资,拜别恩师!”

“去吧!”谛听和尚满心畅然的说着,仍旧摇撸划船,眼看身放白光的太平氏起身,脚踩青莲花腾空而去,谛听和尚作偈道:“虚空不是空,并与万法同,三界本无我,我自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