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挖他们的根
“接二连三的梦境，似乎加深了堕落母神对我的污染……”
缓缓的舒了口气，等到精神不再紧绷，艾文当即用眼神制止了身后，企图走上前来救场的技术学校老师，狰狞的表情使对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接着，他的脸上忽然升起了一丝笑意。
“廷根市技术学院超凡事件，早已被机械之心的教区特遣队消除影响后定性为谋杀案，如今却又再次被提了出来，这其中很难说没有那些贵族议员们的影响。”
“毕竟他们先是剪除了我在廷根市的羽翼，又在昨晚的宴会上，被我拒绝了‘一片好意’。”
“是我把推动时代发展的计划想的太简单，把那些食利者想的太善良了！”
轻笑间，艾文突然提高音调，朝着议论纷纷的众人高声说道：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工业技术发展带来了便利性和优越性，同样，它也会带来一系列新的问题。”
“随着时代发展，家庭和师徒传承的小作坊，将逐渐被更大的工厂所替代，失业者和破产者像士兵一样被组织起来送进工厂，生产出各种工业产品。”
“而领取到微薄的薪水后，房东、店主、甚至黑帮老鼠们又迫不及待的伸向他们的口袋，最终花光薪水只换来了一丁点他们曾经生产过的工业品，就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们缺乏防护身患重病，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再也无法工作……”
说到这里，艾文举起右手，缓缓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继续高声说道：
“所以在此时此刻，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我想做出一个承诺，或者说一点改变。”
“第一：从手电筒厂开始运行的那一天起，所有在廷根市技术学校谋杀案里失去生命的人，他们的家人可以领取一份薪水，直到退休的那一天。”
“哗！”
操场上密集的人群开始震动，他们难以想象，同样作为受害者的艾文·斯廷森，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承诺。
难道谋杀案真的有什么隐情？
难道作为亲历者的艾文·斯廷森良心不安？
但随着人群中更加躁动的情绪，艾文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开口间抛出一颗重磅炸弹，却让他们十分反常的安静了下来。
“第二：所有在工厂里上班的员工，将实行8小时工作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44小时，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长工作时间的，每天不会超过3个小时，每个月不会超过36个小时，并且支付相应的加班费。”
“薪水方面，将严格按照廷根市平均薪水以上，百分之十的标准执行，关键岗位除基本工资外，实行计件提成。”
“最后，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工厂不再克扣工人的薪水，能给予宽裕的假期，良好的防护，我想你们记得不是因为某些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我来过这里，做出过一个承诺！”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无声的演讲台下，让早已见惯了各种剥削与压榨的师生呆愣在原地。
其中，属于廷根市技术学校的学生，大多来自普通职员或者工人家庭，他们早就见够了疲惫的父母下班后因为被克扣薪水，或是职业病的折磨而唉声叹气，痛苦呻吟的模样。
有些更是自小便沦为童工，用省吃俭用下来的零钱，渴望着在技术学校学到更多的知识，从此摆脱最底层的工作，获得更优渥的薪水，过上体面的生活。
但事实却是，在这个公考制度尚未实行，古老的贵族们依旧体面的时代，纵然有罗塞尔大帝崇尚科技发展，促进医疗卫生，建立大学，强行推动扫盲式教育曾经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但他却早已陨落多时，倒在了教廷与贵族们的屠刀之下。
无产者们也尚未接受血与火的洗礼，处于金字塔最底端的人们，无论如何努力的向上攀爬，也只能在仿若鸿沟的巨大阶级落差中低下头颅。
终于明白，王子终究是王子，即使天上掉馅饼王子想要迎娶灰姑娘，王室贵族也不会容忍千百年来的阶层就此打破，更遑论那些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完成阶级跃升的普通人，不但要被食利者集团打落深渊，还要在他们的尸体上狠狠的踩上几脚。（注）
“斯廷森先生，你知道你刚才的发言意味着什么吗？”
“斯廷森先生，你是否会如实兑现刚才的承诺？”
“斯廷森先生，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乱糟糟的广场上，有伪装成师生的报社记者拿起小本本一边飞快记录，一边状若癫狂的冲到演讲台下，大呼小叫的不断提出各种问题。
同时有难以置信者，扯住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同学，想要重新确认一遍自己有没有听错。
而那些原本经历过社会毒打，见识过各个阶层不同生活，早已变成老油条的记者们，一开始还因艾文鸡汤式的演讲昏昏欲睡，想着并没有什么特别注意的新闻，能早早下班回去交差。
可中途冒出来的质问者，与艾文·斯廷森突然做出的承诺，却让他们精神一震，利用敏感的嗅觉当即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也许在未来，整个廷根市或者鲁恩王国，将有一场暴风般的变革。
至于演讲台上的艾文，则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一边在警员的护送中朝着台下走去，一边朝蜂拥而至的记者们解释道：
“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一些补偿，后续我将举行一场慈善晚会，针对廷根市工人的职业病，与工伤无法得到有效救治的情况，邀请各界名流进行募捐……”
言语间充满了对劳苦大众的关心与同情，宛如那些开口闭口间关心职员悲天悯人的贵族，一名虚伪的奴隶主。
但同时，他却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等这个消息放出去后，必然会受到贵族议员们的强烈抵制与反扑，募捐晚会上不怕他们不来，况且我要做的还不仅仅只是这些。”
“既然他们三番五次想要伸手，那么接下来在酒馆里、夜校中、乃至人迹罕见的街头巷尾，无产者们将看到另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让那些企图破坏救赎计划的野心家们粉身碎骨，就此挖开他们坟墓，撅断他们的根基，愤怒将会如巨浪，滚滚沸腾。”
沸腾的人潮逐渐远去，由机械之心编外人员驾驶的马车里，艾文忽然低下头颅，以微不可查的声音，似是忏悔，又似是回应之前来自于堕落母神的喃呢，徐徐说道：
“救赎之路必然会经历血与火的牺牲，永生不灭的幽灵将盘旋在鲁恩王国的上空。”
“愿帝皇宽恕我的冷漠，与我犯下的错！”
伴随着无法解读的喃呢，响亮的马蹄声穿过清冷，或吵杂的街头巷尾，终于赶在午饭前抵达了机械之心小队驻地，廷根市古遗物保护协会的白色二层小楼前。
在艾文抵达这里不久以后，梅丽莎与詹妮也在他离开学校前的通知下，骑行着脚踏车一路赶了过来。
为了避免意外，他准备让詹妮先行回去通知家人再次搬家，地点最好选在阿普顿家所在的富人区，或者机械之心小队驻地的附近。
毕竟因为超凡守密的原则，除非是拥有超凡底蕴的古老家族，普通贵族或者富商一般并不清楚机械之心，亦或者值夜者与代罚者的意义。
所以才会出现血手党围攻剃刀帮的惨案，和晚宴上富商们咄咄逼人的乌龙事件。
在这种情况下，蒸汽教会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表示或者行动，这让不禁让他猜测，抛开鲁恩王国与各大教会之间的掣肘，在不能干掉对方的情况下，无法向那些不知者无畏的贵族议员极限施压等因素外。
蒸汽教会也许对于那些暗中的小动作，本身就抱有乐见其成的态度，等他遭受不公，处处碰壁之后，再开出合适的价码，将有很大几率彻底倒向教会一边。
“当然，这些只能针对没有任何准备的普通人，并不能包括我！”
廷根市古遗物保护协会门口的台阶上，詹妮推着脚踏车离开以后，梅丽莎则依旧怔怔的站立在原地。
直到同样心事重重的艾文转身，准备回驻地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忐忑不安的呼喊。
“艾文！”
梅丽莎满含期待的，朝着离去的背影伸展手臂，但又缓缓的曲起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