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圣贤庄
半月之后,一辆马车从代县开始一路南下,马车前方是一名身高八尺六寸的青年,车内是两名老人和一个绝美女子。这正是盖聂一家,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却在齐国。
至于原因,代县毕竟是个边境县城,代郡旁边还有秦燕两国,不论江湖侠客,光是战争烟火就能要了不少普通百姓的性命。更别说两位老人都是年近花甲了,盖聂可不想二老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有什么事端。
如果盖聂行走江湖,那必然少不了仇家,他的父母也绝对不会安全;如果盖聂位列朝堂,敌国也会打探他的家世,搞不好二老就被抓走了。
到了齐国,马车一路向东,直往即墨而去,这是一个富庶不下临淄,城池堪比邯郸的大城,也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安顿好父母之后,盖聂二人变换衣装,改换身份,前往了齐国更东边的桑海城。
在夕阳下,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正当守城小卒准备上前盘问之时,突然飞来一袋刀币,小卒一脸欣喜,转身便嚷嚷道:“放行——”
“看来不论哪里,金钱果然都是最好说话的。”雪女倚着盖聂的胸膛小声嘀咕道。
捏了捏她的鼻尖,盖聂调笑着说道:“除了金钱,定然还有你这般的容颜。”
“哪有——”雪女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口中故作矜持道。
哈哈一笑,盖聂又低头附耳道:“当然了,你的倾城容颜只有我一人能够欣赏。”
看着怀中佳人脸色通红,稚嫩可人,盖聂不免心头一动,身上竟有了反应。
安排好住宿之后,两人便难耐地亲热了起来,又是一夜贪欢。
…………
清晨,小圣贤庄外,从马车上走下一个高大男子,一袭深衣,头顶简冠,腰配长剑,容貌俊朗,气宇轩昂。
青年来到正门前递上拜帖,对着门丁说道:“烦请上传此物。”
“您请稍候——”门丁一看青年气度不凡,绝非是小人物,口上也连忙尊敬道。随即就找上了庄内主事。
青年点了点头,便就着阳光闭目养神起来。
不过一会儿,主事拿着手中木牍,趋眼一看,上书:闻小圣贤庄之名,特来拜会——鬼谷盖聂
“什么,是鬼谷!”主事一惊,赶紧交代门丁将人带到莲亭暂且歇息,又吩咐下人备好果实酒酿,随后便去上报掌门。
却说门丁急跑到了正门,刚喘了口气便对盖聂恭敬道:“贵客请随我来。”一边引路,一边向盖聂介绍各处草木建筑。
进门处,左手边就是一片桃林,右手边是一片李林,教化子弟的寓意不言自明,果真不愧儒门圣地之名。
没走多久,入眼就是一片学房,其中还有幼童的读书之声,这让盖聂顿时神情恍惚,也许这就是战国时期的教室吧。
听门丁介绍,小圣贤庄大致分成了三块,前面是讲学传授之地,东面是讨教辩论之处,西面是住宿藏书之所。
另外,庄内还有三亭,莲亭待客,鱼亭小憩,竹亭论道。
听得一番介绍,盖聂心中不住赞叹,儒家传教之能果然不凡,怪不得儒学是天下两大显学之一。
相比起其他各家学派的敝帚自珍,儒家就大方多了,向学之人多半都能诵读几句经典。想来这也是各国君王不喜儒学,但又不得不重视儒学的原因吧。
在莲亭没坐多久,一阵脚步声就传到了盖聂的耳中,为首一人远远就向着他行了一礼:“盖聂先生,儒家伏念有礼了。”
盖聂仔细一看,才发现伏念不过三十左右,与他年龄相仿,不想就当上了小圣贤庄当代掌门人,想是必定有过人之处。身后的紫衣青年也是气质出众,有种洒脱不羁的风范,只是不知其身份如何。
“伏念掌门不必多礼,盖聂只是鬼谷传人,你我平辈论交即可。”他学着伏念一礼,又微笑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伏念自然也知道,僵硬的脸上也是难看的一笑,“盖聂先生谦虚了,鬼谷传人从未有过虚名,无不是天下大才,料想先生定当也是如此。”
果然儒家爱扯皮,面子功夫很足,盖聂心里是这样想,可嘴上却说道:“伏念掌门过誉了。岂不闻,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
“有才无能者,终是自鸣不凡;有能无才者,终是空负家国;唯有才能者,方是纵横天下。”
伏念还未接话,身后紫衣青年上前一步先行笑道:“好个’纵横天下’,不愧鬼谷之名。”接着又是一礼:“荀师弟子韩非见过盖兄。”
听闻这话,盖聂便好好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心想这便是天行九歌的主角了吗,卫庄估计还没见过他吧,于是装作不懂地问道:“韩兄是荀子之徒?”
韩非坦言:“不错,我已在数年前拜入了荀师门下,我还有个师弟名叫李斯。”
好啊,那就没错了,盖聂心里暗暗思量,口上又道:“荀子,大贤也。韩兄之才想必也是世间少有。”
“两位皆是小圣贤庄的青年才俊啊,儒家之盛可见一斑。”
这话传入韩非耳中,却叫他有些难堪,也让伏念止不住的可惜,于是接口说道:“不知盖聂先生此来为何?”
哈哈一笑,盖聂言道:“非为其他,论道切磋尔。”
“如今稷下没落,百家学派奔走,天下越发混乱,反倒桑海一片安乐,小圣贤庄名声在外,必有贤才隐居于此。”
又盯着两人看了一眼,呵呵一笑道:“大贤者,莫过荀子;小贤者,便如二位了。”
“当不得盖聂先生如此夸赞。”伏念先是一礼,随后又道,“若是直接比试,而不带贵客参观我小圣贤庄,倒显得我儒家太过粗鲁了。”
“师弟,不妨由你带盖聂先生四处看看,我使人去布置一下场所,午后再辩论切磋不迟。”
韩非耸了耸肩道:“好吧,师兄。”转头又看向盖聂:“盖兄便随我一游,如何?”
盖聂嘴角一扬:“韩兄是个妙人,我便随韩兄走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由韩非领路,盖聂随后,参观了小圣贤庄的各处佳景。
转了一圈之后,两人来到鱼亭歇息。
韩非随意地后倚在亭柱上,看着水中游荡的鱼儿,“盖兄觉得小圣贤庄如何?”
一旁的盖聂,双手抱胸,闭眼养神起来:“不愧是儒家的教化圣地,小圣贤庄名副其实。”
韩非又问:“盖兄觉得齐国如何?”
听闻此言,盖聂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看,然后开口说道:“君王后已逝,殊为可惜;齐国乃安乐之乡,此君臣之功也。”
韩非怪异一笑,这是说齐国志穷么,又道:“盖兄觉得天下如何?”
“天下么”,盖聂略一思考,接着道,“秦国大势已成,现今能够阻挡秦国吞并天下的,只有赵楚二国,余者不足道也。”
“不足道也”,难道韩国已经上不得台面了吗,这就是鬼谷传人的看法么,韩非眼中颇为无奈,本来还想着让盖聂帮助自己强大韩国,可人家压根没将韩国放在眼里。
可自家人知自家事,韩国如今不过一郡之地,只有守城之心,哪有抗秦之力,韩国之弱已经天下皆知了。长叹一口气,韩非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眼前青年的窘状,盖聂微微一笑道:“还不知韩兄治何经典?”
“治何经典”,韩非自嘲一笑,解释道:“盖兄有所不知,我和师弟虽然学从荀师,但却不属儒门,反倒精通律法,惭愧惭愧——”
“是吗”,盖聂戏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张口又道,“那不知韩兄心中的法是什么样子呢?”
韩非终于严肃了一回:“依我看来,法律必须详细全面,君主要掌控军政大权,君主更要驾御群臣。法律为君王而立,君王要推广、善用和维护法律。”
“法家三派,即法、术、势,本为一家,何必相轻。有为之君,当纳三派之长,去诸般短弱。”
“无论是何法律,都需要明君去维护和运用,一旦失信,必然无效。”
点了点头,盖聂又问:“韩兄,又岂知今日之新法,非是明日之旧法呢?”
韩非轻松一笑反问道:“今日尚且不能法治,明日又能如何呢?”
“也是啊”,盖聂叹了口气,又望了望天上的太阳,明言:“韩兄,天下有几君王愿意守法?以法律自束己身?以法律限制诸般欲望呢?”
“这”,韩非用脑一想,盘点各国君主,最后无奈道:“也许只有秦国吧。”
“是啊,秦国,只有秦国——”,盖聂也是无奈一笑,六国自己不争气,又有什么办法呢,于是开口道,“可秦国便世世为明君吗?终有昏庸之主登临秦国之位。法律只能辅佐君王治国,终究还是要君王自身有能力,还要有自制之力!”
韩非哈哈大笑,往日里都是同门讨论儒学,只有自己和师弟属于另类,今日不想鬼谷传人也对法律有如此见解,直击他心中所想,当为知己,果然缘分妙不可言,随后道:“盖兄也是善法之人,你我在这儒家圣地讨论法学,真是一通妙事,来日定要请盖兄畅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