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椀冰寒滴露华(三)
然而他很快就换成了一副感激的样,轻声道:“多谢殿下。”
陆昭和并未错过他那眼底的阴狠,不由得打了个颤。
她捏紧了拳头,“药就放在这里了,明日就会有太医过来再好好的帮你治伤。可别死在我们西夏的皇宫里,平白添了晦气。”
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就走了出去。
“砰——”门关住了,江玦撇头看过去。
房中还弥漫着药味,在提醒他方才发生的事情。
陆昭和回到落霞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秋日的夜晚寒风料峭,江玦受着伤,被子又那么薄。
“殿下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帮您传膳。”海棠见她愣着,又连忙开口问道。
陆昭和摇头,“本宫不饿,你去拿一床被子去给江玦送过去吧。再给他准备一些吃食。”
海棠不解:“殿下为何要奴婢给他送过去啊?”
就算是怕陛下责罚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上啊。
陆昭和哼笑了一声:“你真当本宫是怕父皇责罚?”
海棠摇摇头,陆昭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毕竟是姜国的皇子,若是传出他在西夏受到薄待的消息,恐怕会给父皇造成困扰。从前本宫年纪小,没能明白这些道理,如今却想明白了。”
海棠连忙道:“那奴婢这就去办。”
见到她走了,陆昭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翌日。
用过早膳,陆昭和就来到了江玦所在的宫殿。
她进去时,徐太医刚好帮江玦治好了身上的伤,“殿下。”
陆昭和抬眼看了看徐太医,这人看起来五六十岁,下巴处蓄着一把山羊胡。
她微微颔首,淡淡道:“治好了?”
徐太医连忙道:“姜质子此次伤得有些重,幸好昨日上过药了,不然只怕要落下病根。臣给质子开一副药方,您记得按时用药,还有这外敷的药,也记得按时涂。”
江玦听到这话后,轻咳了两声道:“多谢徐太医。”
徐太医看向陆昭和:“若无其他事情,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匆匆地同陆昭和行礼过后,徐太医提起来药箱就离开了。
看他脚步匆匆的模样,陆昭和蹙了蹙眉,心道,这徐太医害怕六公主的吗?
“咳咳咳咳咳。”耳边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陆昭和连忙看向江玦。
只见到他一脸虚弱地看着陆昭和,“多谢殿下为衔青请来太医,只是我现在身子虚,怕过了病气给殿下,不若,您还是先回去?”
他受的是皮肉伤,又没染上风寒,还过什么病气。
“小畜生,我们殿下可是好心来看你,你可别不知好歹!”不等陆昭和说话,海棠就愤愤不平地说了出来。
听见她这话,江玦先是垂下了脑袋,话语中带了丝委屈,“殿下,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少年身着白色中衣,双手抱膝坐在床榻边上,看起来真是好不可怜。
陆昭和却知道,他越是表现得可怜,心底就越是愤恨。
她转过头去看向海棠道:“你去让内务府往质子这里拨几个宫人伺候。”
海棠心中不愿,但还是应声道:“是。”
江玦眯了眯眼睛,这是想派人来监视他还是想放几个能够随时欺辱他的人在身边?
陆昭和转过头瞪着他道:“可别多想,本宫可不是为了让那些宫人留在你身边伺候你的。”
江玦连忙点点头道:“衔青知道的。”
陆昭和哼了一声,又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在这儿坐着干嘛,还不赶紧躺下去!徐太医向来是只给本宫诊脉,若不是担心你受伤这事传出去会损了父皇的名节,你以为本宫会把他给你请过来吗?”
少女跋扈的声音传到了江玦的耳边,他捏了捏手,连忙趴在床榻上了。
陆昭和又垂下眼睑看着他,厚厚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只有他的一颗脑袋露了出来。
这时候倒是乖巧了许多。他做皇帝的时候,陆昭和在他跟前总是战战兢兢的,如今倒是换了过来,即便她知道这只是表面,心里倒也出了口气。
感受到陆昭和看着自己的目光,江玦蹙了蹙眉,这是想到整蛊他的法子了?他咬了咬手腕,已经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做好了准备。
宫院外突然响起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陆昭和扬了扬眉,心说,海棠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畜生,你给我出来!”
是一道听起来刁蛮极了的女声,陆昭和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江玦,连忙道:“你先躺下去。”
说罢,她就抬起腿准备往外走,不想房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张俏丽的面容在陆昭和看来有些扭曲,就差把骄横跋扈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陆昭和快速地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于这女子的记忆。
哦,这人是西夏的五公主。
五公主魏静姝,生母德妃,德妃向来在宫里籍籍无名,母家只是区区一个地方小官,多年来也不得宠,只因为生下了魏静姝才得以封妃。她不爱和其他嫔妃走动,魏静姝却是一个左右逢源之人。
六公主外祖家是西夏的镇国将军,又得崇庆帝宠爱,魏静姝便常常跟在她身后。俩人常常一起欺负江玦和那些不受宠的皇子公主。
陆昭和总结出来一句话,这魏静姝不就是个仗势欺人、曲意逢迎的小人嘛。
见到陆昭和在这里,魏静姝面上露出来一阵惊讶,愣怔之后,她也只当陆昭和是来“教训”江玦的,连忙走上前去,先是掀开了江玦的被子,然后就拎起来江将他丢在了地上,娇哼道:“小畜生,徐太医向来只为六妹妹诊脉,你一个贱人,哪来的脸面让他来给你治伤!”
常年食不果腹,使得江玦身子瘦弱,尽管魏静姝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拎着他就好比拎着一个小鸡仔似的。
江玦被摔在地上,后腰撞在了床榻边上,渗出来了丝丝血迹。
而与她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宫女,见状,那宫女也开始踢打着江玦,嘴上骂着道:“一个贱人,也配请太医治伤?”
她专挑着江玦受过刑的后腰踢打,江玦也不反抗,更不说一句话。
魏静姝进来之后就迅速地朝着江玦过去了,陆昭和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江玦那白色中衣上已经沾染了一块血迹。
她连忙将那宫女拉开,随后便将江玦扶起来趴在床榻上,“你没事吧?”
这样的事情江玦不是没有经历过,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抬眼看着陆昭和面上的担忧,心里嗤笑,难道魏静姝不是听了她的吩咐吗?
在这里同他唱什么双簧。
陆昭和抬手拍了拍江玦的脑袋,又转过头去,伸手就将魏静姝推到在地上。
魏静姝见到她将江玦扶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傻眼了,六公主向来是最厌恶姜国质子的,而她方才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讨好六公主罢了。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六公主这么做的缘故,就已经被人推倒在了地上。
六公主比魏静姝矮了半个头,力气却是蛮大,魏静姝后脑勺和冰冷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后背的蝴蝶骨也撞上了,她站起来的时候竟然分不出来后背和脑袋哪个更疼。
她又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宫女,抬腿就将那宫女踹倒在了地上,又抬腿踢打了她两下子。
“六公主恕罪。”小宫女哭着求饶。
江玦扭过头就见到魏静姝疼得面容都扭曲了,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陆昭和一下一下地踢打着那宫女,心里冷哼了一声,他倒是要看看她这是想玩什么把戏。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昭和才停下了脚上的动作。
小宫女已经疼的没力气哭了,陆昭和又撇过头去看向魏静姝,娇蛮道:“本宫没让你动手,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魏静姝抬眼看向她,少女一双秀眉紧紧地拧着,看起来愤怒极了。
魏静姝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从前她这么做的时候,六公主都会夸赞她。因为她们一起“教训”江玦的缘故,也导致六公主和她越来越亲近了,怎么同样的做法,如今却行不通了?
陆昭和冷哼了一声,“本宫告诉你,他只能本宫教训,就算你要动手,也只能是本宫让你动手了,听见没有?”
魏静姝抬眼看着她娇蛮跋扈的模样,眼眶瞬时红了起来,哽咽着道:“听见了,六妹妹放心,我再也不会擅自主张了。”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落了下来,陆昭和见状,又狠狠地瞪着她道:“给我把泪憋回去,不准哭!”
魏静姝见状,连忙抬手将泪水擦了。
“咳咳咳咳咳。”床榻上的江玦又咳嗽了起来,虚弱地道:“殿下,衔青没事,您别伤了您和五公主的姐妹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