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灾厄往事与黄金卡牌

姚槐，这个名字对于宁川来说，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

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比如现在，他可以放弃生命，但却无法放弃她。

宁川忽然想起了一段话，是在书中读到的。

“只要爱人的面容仍铭刻于心，世界就还是你的家。”【注1】

姚槐，是宁川的妻子。

当年在那座简陋的营地中，在其余盗火者的见证下，他们二人对着明月，许下了海誓山盟的诺言。

可就在刚刚，宁川竟然听到了那个臭不要脸的东瀛人，向自己妻子求爱的消息。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已准备坦然与死神相拥的宁川，再次坐起了身，然后虚弱地爬了起来。

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看到外面的大雪依旧在下，映得屋里一片寒光。

宁川的心情和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样，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即使全世界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姚槐也不会放弃。

即使他们已经分开了十四年，沧海桑田的十四年。

伴随着对妻子的思念之情，看着窗外的末日景象，宁川的思绪瞬间就被拉回到了十五年前。

旧历2031年1月1日，也就是灾厄纪元元日。

十三座宏伟壮观，而又形态各异的神庙遗迹，在全球不同位置，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

有的位处大雪山之巅，有的在城市中破土而出，甚至还有一座直接从海底升起，在汪洋大海中如孤岛般，任风吹浪打，岿然不动。

在那一年最开始的三个月，人类并没有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妄图用科学去解释。说是因为某种地壳运动，将这些远古文明的遗迹运动了出来。

但这些专家的信口胡邹，显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

蓝星上原本热火朝天进行着的几场战争全部停火，全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十三处遗迹之上。

“神庙”是之后联邦对其的定义，而在当时，宁川清楚记得，它们被称作“十三禁区”。

在这三个月中，所有胆敢靠近禁区的生物，全部死亡。

各国组织起来的那几十支装备精良的敢死队伍，也全部抛尸于禁区之中。

就在各大国、强国一筹莫展之时，有人来帮他们了。

没错，一艘宇宙飞船，载着三名外星友人，突破了人类一切引以为豪的太空警戒措施，悄无声息地降临了蓝星。

飞船瞬间到达了米斯尔国的茫茫沙漠中，直接驶入禁区，开启了那座后来被称为“阿蒙·拉神庙”的远古遗迹。

其实外星人从抵达蓝星，再到踏入禁区，从始至终人类都没有任何察觉，是外星人自己，主动联系了落后而又自大的人类。

2031年4月1日，愚人节，下午13：00。

全球所有影像屏幕同时被控制，电视、电脑、手机、室外广告屏等等，即使是在关机的状态，也纷纷亮起。

即使过去了十五年，联邦至今也依旧解释不清，外星人究竟是用了什么科技手段，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三个外星人并肩出现在那段影像中，他们的身形与人类大致相当，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只是没有五官，但也不是平板一张，就是模模糊糊的，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流动变化。

那是一段简短的声明，或者说是告知更为妥帖。

发言的外星人明显是位居中间的那个，他只是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电流声。令人震惊的是，无论蓝星上哪个种族、哪个国家的人类，竟然都听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你方星球上出现的十三处宝藏，由我方接手。在此期间，如你方做出任何对我方不利的行动，将立刻遭受毁灭性打击。”

这并不是警告或是战书，因为在那三个外星混蛋眼中，蓝星上的人类与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几句话更多意义上是一段礼节性的告知，似是在彰显他们高贵的生命层级。

看，即使面对你们这些蝼蚁都不如的低级物种，我们依旧彬彬有礼。

这难免让人想到那句著名的：毁灭你，与你何干？【注2】

通过不同的屏幕，得到同样信息的蓝星人类们，很快就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愚人节玩笑。

外星人，真的来了。

本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十三处禁区，搞得焦头烂额的各个国家，顿时再度陷入混乱之中。

人类也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禁区之中，确实是有宝贝，外星人亲口说的，十三处宝藏。

当然了，没有宝贝，人家外星人干嘛大老远跑来这里？

既然是宝藏，而且是连外星人都垂涎的宝藏，那如果能挖掘出来，必然会对人类的发展产生巨大的影响。

对于蓝星的科技来说，可能会有重大飞跃，将是进行几次工业革命都达不到的效果。

而在与渺小、低能的人类打过招呼之后，那三位外星人便不见了踪影，无论用多高级的设备去探测，都只能扫描到那艘孤零零的宇宙飞船。

显然，外星人已经进入了禁区深处，销声匿迹。

而在禁区之外，人类高层们却已经吵翻了天。

关于如何处置十三禁区，以及突然降临的外星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主张。

往小了说，这决定着每个人的生死。往大了说，则是关乎全人类的命运。稍有差池，就是亡族灭种的惨痛后果。

以沙熊国为首的激进派，主张在米斯尔国扔核弹，将那个该死的禁区，和深入其中的三个外星畜牲一起“核平”。

而此方案一经提出，就立刻遭到了以白鹰国、吉利国为首的一众保守派强烈反对。

保守派认为，人类应该适当展示自己的强硬，将十三禁区作为谈判条件，与外星人进行交易，以求利益最大化。

在人类最高联席会议上，白鹰国代表怒斥沙熊国不顾大局，意图将全体人类的命运置于火炉之中。

沙熊国等激进派自然是不甘示弱，与保守派好一番唇枪舌剑。

而另一个超级大国华龙国，则始终保持中立，未参与到争执之中。只是始终说着要冷静、要克制一类的场面话。

联席会议上，高卢国和伊特利国的表现则是耐人寻味，两方代表始终含糊不清地叙说着他们的提案。

最后在白鹰、沙熊等国的持续逼问下，人们终于听明白他们想要表达的东西了。

这两个国家的意思是，既然人家外星大佬都说了，让咱们老老实实的，不要搞小动作，那咱们听话就好了，要是真把外星人惹毛了，来一个所谓的“毁灭性打击”，那不全玩完了？

什么十三禁区啊，什么宝藏啊，他们想要，那就送给他们，咱们人类继续在蓝星上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等到那些外星人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离开了，说不定人家一高兴，还能给人类留点高级科技。

向以武德充沛著称的沙熊国，在听到高卢国和伊特利国这种肉坦牵羊，拾人牙慧的提案之后，十余位代表同时起身离席，并撂下了一句华龙国的老话。

那个经典的场面至今仍为人所称道，一身墨绿色军服，头发花白的沙熊国将军，操着一口蹩脚的华语怒吼。

“竖子不足与谋！”

之后的每一天，人类高层都在开会磋商，但始终也拿不出一个能够服众的议案出来。宝贵的时间，在无尽争吵中滴滴嗒嗒地流淌。

一个多月过去了，人类依旧没吵出个章程来，米斯尔国的禁地也是静悄悄。

一些乐观派开始认为，那禁地如此霸道，连无人机都无法在其上空飞过，外星人估计也已经扔在里面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三位完好无损地从禁地之中出来了，并且再次向全人类发表了又一通讲话。

同样的投影方式，同样诡异的电流声。

每个人对那一长段电流声的翻译并不相同，但大概的意思是一致的。

外星人说他们已经得到了禁区之中的宝藏，收获比想象的还要大得多。所以他们改变了主意，不但要将十三座禁区收入囊中，还要将整个蓝星变成他们的私有财产。所有的人类，必须成为奴隶。

那段电流宣言的最后，还有一个刺耳的高音，华龙国将其翻译成了四个字。

适者生存！

不知道是外星人携带而来，还是从被开启的阿蒙·拉神庙中释放出来的。总之，数百种闻所未闻的细菌与病毒，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全球。

伴随着医疗系统的迅速崩溃，每一名人类，都要直面死神。

在全球人口飞速下降的同时，动物们的适应性则明显要比养尊处优的人类强的多，大量异兽诞生，开始向统治蓝星数千年的人类，讨要本就应属于它们的生存空间。

被细菌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类，还要提起精神去应对四处窜出来的异兽，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有家中养狗的，抱有侥幸心理，没有按照国家要求自觉扑杀。最后那只陪伴他们多年的温顺大狗，一夜之间变异，将主人全家啃食，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这样的悲剧，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上演。

一些有军队驻守的城市还算好点，热武器依旧可以对异兽造成巨大的杀伤。可在一些小城市或乡镇之中，那可真就是一副末日景象。

混乱已经不足以形容当时的人类社会，更贴切的词是灾难，灭顶之灾。

显然，人类走到如此境地，那三个外星畜牲脱不了干系。

高卢国和伊特利国，作为投降派的代表，率先宣布放弃抵抗。他们两国的领导者来到米斯尔国，跪在那艘宇宙飞船的前面，表示臣服。

于是那三个外星畜牲就赏赐给了他们一些金属装置，原理类似于声呐。

如获至宝的两国，将那些后来被称作“驱逐声呐”的设备拿回去之后，果然有用。

每一个小小的声呐，都能制造出一个直径约二百公里左右的圆形安全区域，任何异兽都无法在这个区域内长时间生存。

虽然这两个国家的异兽潮暂时被抑制，但人类依旧面临着那些恐怖的细菌和病毒，悲剧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正如外星人讲话中最后的那一句，适者生存。

无论如何挣扎，全人类都不得不面对这一场被动的进化。

在这期间，外星畜牲又发表了几次视频宣言，并向全人类展示了他们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了高卢国和伊特利国领衔的投降阵营。

最后，就只剩下华龙、沙熊、白鹰三个大国，及以北高丽为代表的数个小国，展现出了人类应有的气节，宁死不做“人奸”。

这不到十个国家，在抵抗细菌病毒的同时，还要勉强组织军队，对抗异兽，捍卫家园。

就在那水深火热之时，永刻于人类历史丰碑之上的盗火行动，悄然开始……

然后，就是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了。

盗火勇士们携火种归来……人类异者数量大幅提升……伊特利国率先回归人类阵营……联邦成立……一座座基地市拔地而起……

当然，直至今天，人类也还没有迎来新世界的朝日。

盗火行动的成功，不过是刺破无边黑暗的第一道曙光。

那三个外星畜牲依旧还在蓝星，臣服于它们的叛军盘踞在全球各地，蠢蠢欲动，忠心执行着他们心目中“主”的每一道指令。

还有抵抗军，在全球建立了五座根据地，并拒绝联邦的一切对话与合作。

更别提那些占据了蓝星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生存空间的异兽了，它们日益强大，甚至传说已经诞生了超越十阶的存在。

想起那些往事，作为盗火计划的发起者，宁川的眼神中闪烁着一阵阵光芒。

他将右手伸向自己的太阳穴，拇指肚压在食指关节处，做了一个虚捏的手势。

异变突生，一个金黄色的边角凭空出现在指缝之间，宁川捏着它，使劲往外一拽。

一张金灿灿的硬质卡牌，被他活生生从自己的脑子中拽了出来。

再看那太阳穴，完好无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世人都以为，盗火行动的成果，就是那些联邦推出的基因药片。

其实真正的火种，此时就在宁川的手中。

三张黄金卡牌之一，先知牌！

【注1】：出自奥尔罕·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红》。

【注2】：出自刘慈欣《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