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市之路
浦江畔，一间俯瞰江景的办公室内，有两个追梦人，他们有天赋，他们有宏愿，他们也有过美好的初心，但眼下，他们却有些剑拔弩张。
“赵世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我们的梦想啊，你难道要亲手毁掉我们的梦想吗？”
“李乘风，不是我要毁掉我们的梦想，而是你质疑我，质疑我引以为豪的算法，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是我的天才设计造就了这家公司！”
“赵世民，你所谓的天才设计是梦幻场，不是梦想场！没错，投资人是冲着我们的元宇宙概念而来，可元宇宙应当是我们心中所有美好、所有梦想、所有宏图的汇集，她产生于我们的大脑，植根于数字化时代，最终，我们还是需要将所汇集的波澜壮阔推向现实世界，让现实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这才元梦宇宙的初心啊！”
“瞧你这着急的样子，李乘风啊，看来，没了我，民风科技便是一个空壳了吧，我就是要让你看到，我赵世民——才是构筑一切的根本！”
“构筑一切的根本？你太自以为是了！构筑一切的根本是这个时代，是因为时代机遇，我们才走到了冲刺上市的这一步！”
“对，李乘风，你说得没错，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上市，为了实现婉莹的梦想！”
“婉莹的梦想？赵世民，你根本没有资格提婉莹，婉莹为了你，倾尽所有，可她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李乘风怒视着靠在大班椅上的赵世民，他觉得自己不再认识眼前之人了，虽然，他们曾经是如此的心意相通。
“李乘风，民风科技，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只有我的计划，才能让公司顺利上市，而你，如果想毁掉婉莹的梦想，那就继续斗下去吧！”
赵世民撂下狠话，亦怒视着对方，在他心中，已然认定李乘风忘却了往日情谊，抛弃了创业之盟。
如今的赵世民与李乘风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了，褪去青涩，似乎只剩下眉宇间的胜负欲。这家叫做民风科技的公司，现下由投资界的领军人物邓非凡通过几支创投基金掌控，经营管理方面，邓非凡委任李乘风担任总经理，主持具体工作，而曾今的总经理赵世民则被降为副总，与李乘风的职位对换了。不过，李乘风并没有要求赵世民让出总经理办公室，对赵世民而言，职位换了，位置却没换。
此时，恰逢整点，江边钟声响起，李乘风回想起过去，往日情谊历历在目，他缓了缓神，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换了个口气，道：“世民，你听我说，停掉平行世界，就等于毁了民风的根基，你怎么忍心毁掉自己亲手缔造的一切呢？”
李乘风降了姿态，态度缓和了不少，可赵世民却依旧盛气凌人。
“李乘风，现在知道求我了？那先前为什么要质疑我的算法呢？我说了，数字藏品市场的交易算法，我已经改进了，在这种算法之下，藏品的价格会升得更快，如此，对于大众的吸引力才会更强，而数字藏品市场的交易量也能重回巅峰！”
“重回巅峰？世民，你所说的交易量巅峰是几乎疯狂的炒作，你忘了吗？那个赵云IP经历爆炒后，留下的是一地鸡毛，我们的第一批用户损失惨重啊。”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见好就收，太过贪心而已！”
赵世民边说边松了松领带，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
“世民，我们不能人为地去制造泡沫，而后，又不负责地任由泡沫破灭！去年的跳海事件导致数字藏品市场几近崩盘，线上、线下，民风被轮番围攻，这样的情景，至今，我还印象深刻，而眼下，我们已经开始准备上市，不能再出类似的事了！”
李乘风几乎是在恳求赵世民了，但他没想到，赵世民竟软硬不吃，歪着头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的算法是捆绑在一起的，想恢复平行世界的运行，就得让我修改数字藏品市场的交易规则！”
“可调整交易规则，邓董是不同意的！”
“又是邓非凡，你这个马屁精跟着他，倒是混出了名堂啊。”
时过境迁，那场由赵云虚拟IP崩盘而引发的数字藏品市场大波动已然淹没在信息爆炸的海洋之中，又有大批新买家涌入藏品市场，沉寂多时的数字炒家们开始蠢蠢欲动，而赵世民修改交易规则，实际上，是为了迎合炒家，使其更易拉升藏品价格，诱惑更多的新买家追高，以便炒家们高位散货。
“就算我不做，别人也会这么做，数字藏品市场又不是只有民风一家有。要上市，就得有更好的盈利表现，不靠数字藏品市场的交易手续费，难道靠依旧找不到盈利模式的仿真平台吗？”
赵世民的态度极为傲慢，因为他知道自己手握利器，掌握了核心算法，而核心算法是整个元宇宙平台的命脉。
见李乘风不语，赵世民又继续说道：“数字藏品市场是架构在平行世界之上的，而这就是平行世界的核心，既然你们不想发展数字藏品市场，那整个平行世界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世民！”
李乘风觉得赵世民愈发不可理喻了，从恃才傲物到刚愎自用，赵世民连个过渡都没有。
“世民，你可不可以，不要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我们明明能够找到平衡之策，即发展数字藏品市场，又符合邓董的要求，最终走向上市之路，可你却。。。。。。“
李乘风又说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刚想再开口，但被赵世民给打断了。
“李乘风，我劝你认清形势，邓非凡始终想把民风科技再次收入邓氏旗下，他并不是真的要让民风IPO上市。你瞧瞧，他为了从秦可城手中抢过邓氏集团的控制权，不惜利用民风科技被贱卖给荣星的消息来打压邓氏的股价，好让他们邓家逢低吸纳邓氏股票，重新获得占股优势，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大局，而民风只是他的玩物而已！”
一年多前，邓非凡为从秦可城手中抢过邓氏集团的控制权，利用邓氏集团贱卖民风科技、撤出元宇宙赛道的消息，逢低吸纳了不少邓氏的股票，随着，其利用占股优势，令创始人家族再度回归邓氏，而他本人，亦重新成为邓氏集团的董事长。
“世民，你对邓董的误会实在太大了，他不过是利用市场看空邓氏的契机，逢低买入邓氏股票罢了，何来打压股价之说？再说了，当初，主导民风出售计划的是江朵颜啊，与邓董何干？”
“江朵颜不过是个特别助理，如今，也不是灰溜溜地滚出邓氏了嘛。论手段，谁比得上邓非凡？我要让民风上市，就是为了摆脱邓非凡！”
“摆脱邓董？这怎么可能？他是实际控制人，那些创投基金背后最大的金主是他啊！”
李乘风觉得赵世民说的是天方夜谭，自荣星集团将所持的民风股份卖给邓非凡以来，虽说，民风对外的股权结构展现为由几家创投基金持股，可追溯到底，这背后大金主还是邓非凡啊，想摆脱他，这是不可能的。
“走上市之路就不一样了，未来，我们将面向整个资本市场，邓非凡只是将民风当成一笔投资、一笔买卖，价高就出，是他的本性，民风上市之后，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减持的，如此，民风便能迎来真正合适的资方。”
“真正合适的资方？换其他人就一定合适？”李乘风反问道。
这一年多来，赵世民总觉得邓非凡有意针对他，两方种种理念的不合，令夹在中间的李乘风很是难做，李乘风认为，在上市这件事上，赵世民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你听了叶兆伟的那些鬼话，就以为邓董漠视公司发展，当民风是玩物，可实际上，你让婉莹做的那些事，又何尝不是视公司经营为儿戏呢？”
李乘风又提到了肖婉莹，这个倾心于赵世民的姑娘，一次又一次地为赵世民犯险，先是手握邓非凡的授权书，与江朵颜对抗，阻止邓氏出售民风科技，而后，又再次拿出盖有邓非凡印章的授权书，配合赵世民引入外部投资人。与第一次不同的是，第二次，肖婉莹拿出的授权书是假的！
“引入外部投资人，只是为了让民风的公司治理结构更加完善。”
赵世民仍是不屑地说道，听到这话，李乘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再次被挑动了起来。
“赵世民，你要找你的白衣骑士，别拉上婉莹啊，你看看婉莹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邓董对她那么好，可你却让她背叛邓董，偷盖印章、伪造授权书，说什么邓董同意引入其他外部投资人，真是可笑，这样的谎话，被戳穿只是早晚的事！”
在叶兆伟的挑唆之下，赵世民对于邓非凡的误解愈发加深，甚至不惜通过伪造授权书来蒙骗外部投资人，在邓非凡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差点与外部投资人达成了协议，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肖婉莹这位秘书小姐的配合。
面对李乘风的指责，赵世民沉默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一路走来，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肖婉莹。肖婉莹一直在为赵世民付出，哪怕是铤而走险，也在所不惜，可赵世民却始终未给她任何回应，只是一味地利用。
“世民啊，你口口声声说婉莹的梦想是民风能够上市，可这真的是她的想法吗？还是你强加给她的？她说想让民风上市，不过就是为了迎合你的想法，从她在园区那家咖啡店默默守候你开始，她早已失去自我了！”
这一年多来，肖婉莹一直在民风科技所在的创意园内工作，园内临江的那家咖啡店是她眺望赵世民的驿站，每每在店堂里望着赵世民办公室的那一排落地窗，她就觉得无比幸福。直至邓非凡重掌邓氏集团，她才当回秘书小姐，可惜好景不长，又出了授权书那档子事。
“婉莹。。。。。。”
赵世民心中有愧，可却仍嘴硬道：“婉莹是希望民风上市的，引入外部投资人，也是为了上市，她。。。。。。她。。。。。。”
话到此处，轮到赵世民说不下去了，而他口中的婉莹，如今又在何方呢？
“你好！三十八元，怎么支付？”
闹市区的一家咖啡店中，肖婉莹正站在收银台为客人结账。
“下一位。”
婉莹一抬头，发现眼前站着的竟是自己的前老板邓非凡。
“怎么，换了家店，对客人的礼貌用语都不会了？愣着干嘛？”
邓非凡一脸的严肃，像是在视察工作一般。
“邓董。。。。。。”
肖婉莹低下了头，尴尬地杵在原地。
“我喝什么咖啡，你应该很清楚吧。”
“清楚。。。。。。那邓董，冷萃咖啡稍后送到您的座位处。”
邓非凡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肖婉莹。
“邓董，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家店有好几种冷萃咖啡，你给我点的是哪种？这么重要的点单信息，都不与客人确认吗？”
邓非凡像是在指导工作，肖婉莹有些疑惑，道：“邓董，您这是？”
“肖秘书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真的能躲得了吗？这个品牌的咖啡店，我已经收购下来了，和原先临江的咖啡店一起，合成新品牌。”
非凡总开咖啡店可不是小打小闹，经历几轮收购，俨然已形成一套连锁店体系，而肖婉莹自以为去其他家咖啡店打工，便能躲开邓非凡，可怎奈，如今打工的店也被邓非凡给收购了。
“肖秘书，应该是你来向我认错，而不是我亲自跑过来，听你的解释！关于授权书的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有，谁批准了你的离职？你自说自话地就离开了邓氏？”
邓非凡从海外出差归来，刚处理完手头要紧的事，便来找他的秘书小姐了。肖婉莹就是利用这个邓非凡出长差的档口，配合赵世民伪造了一份邓非凡的授权书，用于取得外部投资人的信任，好让投资人以为邓非凡同意引入外部资金，可这样的谎言，自然是被李乘风给戳穿了。
“邓董，我。。。。。。我。。。。。。”
见四周还有人，肖婉莹开不了口，边上的同事倒是很知趣，替婉莹揽下了收银的活，好让这位秘书小姐向前老板以及即将成为现老板的邓非凡汇报一番。
邓非凡与肖婉莹来到咖啡厅一角，从邓非凡的脸色来看，怒气仍未消，虽然在海外出差期间，他已获悉伪造授权书的事，可见到当事人，他依旧心中有气。
“婉莹，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邓董，世民他说。。。。。。他说引入外部投资人，可以推进民风上市的。。。。。。”
“赵世民说？我要听你怎么说！”
邓非凡叉着双手，那犀利的目光叫肖婉莹抬不起头来。
“邓董，我知道错了，可。。。。。。可就是拒绝不了世民。“
肖婉莹埋头说道，那委屈的语调，似乎是被赵世民强迫了一般。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驾驭不了赵世民这种人的，他野心太大，可你呢，从来没有听进去过，为了他，连自我都丧失了！请问，他给过你任何回应吗？”
邓非凡一直将肖婉莹当作是自己的妹妹，那傻呼呼的秘书小姐，恐怕也只有邓非凡能忍得了，但面对赵世民，这位傻呼呼的秘书小姐却又敢披荆斩棘，背叛自己的老板。
“邓董，我就是希望世民好，希望他能成功，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
肖婉莹依旧低着头说道，她对于赵世民的情愫，更像是粉丝对于偶像一般，只希望自家偶像好，不计较任何回报。
“婉莹，你知不知道，赵世民如此胆大妄为，其中，有你一半的功劳，他如今居然要停掉平行世界，以此来威胁我接受数字藏品市场交易规则的改变！”
“他要停掉平行世界？”
肖婉莹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赵世民竟打算停掉付出极大心血的平行世界，这个元宇宙平台可是赵世民算法逻辑的巅峰之作啊。
“你不用怀疑，此事千真万确，李乘风还在和他谈判呢。没错，他是控制着核心算法，控制着民风科技的命脉，但想威胁我，没那么简单！”
论杀伐决断，邓非凡也是不落人后的，肖婉莹弱弱地问了一句：“邓董，您想怎么做？”
“赵世民以为自己才是民风的根本，但我要让他看到，没有了他，民风科技一样可以正常运作！是民风科技这个平台造就了他赵世民，而不是他赵世民造就了民风科技！”
其实，无论李乘风与赵世民谈判的结果如何，邓非凡都不愿再忍受赵世民的自以为是了，接下来，赵世民所要的面对的，将是被扫地出门的命运。
“赵总，不好意思，我们需要确认一下，您是否有带走公司的东西。”
“带走公司的东西？我两手空空，能带走公司什么东西？”
“赵总，您忘了啦，还有车钥匙。”
“车钥匙？那车，不是公司的奖励吗？”
“实在不好意思，赵总。邓董说了，车是记在公司账上的，既然是奖励，公司也能够收回的，对吧？”
“你们。。。。。。”
人力资源部负责人口中提到的那辆总裁款豪车，是当初叶兆伟以民风科技高层用车的名义买给赵世民的，自然计在公司账上。赵世民开了许久，竟忘了这本不是他自己的车。如今，邓非凡一声令下，命人力资源部收回公司曾今给予赵世民的一切待遇。
赵世民两手空空地走出民风科技的大门，李乘风没有出现，许是太失望了吧。妄图停掉凝聚众人心血的平行世界，这一次，赵世民确实做得太过分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在江边，初尝一文不名的滋味，那一年，赵世民二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