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一位名叫灵[1]的君王，统治着瑞典的一个郡。他与王后膝下唯有一女，名唤洪沃尔[2]。洪沃尔的美貌与学识都无与伦比，她的闺阁富丽堂皇，而她也由一群侍女悉心照料着。侍女中有一个地位仅次于洪沃尔的少女，名唤英吉比约格[3]，她是伍伦阿克[4]的伯爵赫芬[5]的女儿。许多人都认为，除了权力和才智，英吉比约格在任何方面都不逊色于灵王的女儿洪沃尔，而后者在这两方面确实比领土境内的任何人都更胜一筹。许多国王和王子想娶公主为妻，但都被她拒绝了。于是，洪沃尔被认为是一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女人，大家说她总有一天会因自负与傲慢尝到苦头。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在灵王的宫厅[6]后面有一座无人可攀越的高山，一天，有个人——如果可以称之为人的话——从那座山上走了下来。他的身形比从前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高大，长相也更为凶狠，而且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巨人而非一般人。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形似刺枪的双头长矛。当时灵王正坐在桌前，这个“劳姆人”（即长相丑陋的家伙）来到宫厅门外，要求获准入内，但门前两个守卫拒绝了他的请求。于是，他用他的长矛刺死了守卫，两个矛尖分别穿透了二人的胸膛。随后，他将这两具尸体高举过头，扔在身后的地上。接着，他走进门，径直来到王座前，开口说道：“灵王，于我而言，来拜见你实在是你的荣幸，我认为你有义务答应我的要求。”

灵王询问了他的姓名及要求，他回答道：“我是铁头哈雷克[7]，印度国王科平巴克（即驼背）科尔[8]的儿子。不过，我此次前来是希望你把你的女儿、你的王国，还有你的臣民都交付于我。而且，我认为，大部分人都会说，由我来取代你治理这个王国，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你既无缚鸡之力，也无男子气概，更何况你还年老体衰。但是，让你就这样拱手让出王国看起来又像一种羞辱，这样吧，我同意迎娶你的女儿洪沃尔为妻。不过，要是你还觉得不满意的话，我就杀了你，把你的王国占为己有，让洪沃尔做我的侍妾[9]。”

国王听罢深感窘迫，而所有人都为国王和巨人之间的谈话忧心不已。随后，国王说道：“依我看，我们应听听洪沃尔会作何回答。”哈雷克对此也表示同意。于是，国王便派人将洪沃尔请了出来，并向她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洪沃尔答复道：“我很喜欢这个男人的样貌，尽管他看上去可能会待我严苛。我若嫁给他，我觉得他也完全配得上我。不过，我想知道能否用别的条件来换取自由？”

“当然可以。”哈雷克答道，“若国王在4天内亲自或找人替代与我进行河岛对决[10]，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归决斗中杀死对手的人所有。”

“毫无疑问，”洪沃尔答道，“我们不可能找到可以在决斗中战胜你的人。不过，我还是答应你的提议。”哈雷克听罢便离开了，而洪沃尔则回到自己的闺阁，痛哭不已。

随后，国王问遍了他的手下将士，看那些将他的女儿洪沃尔视若珍宝的人当中，是否有人愿冒着生命危险与哈雷克进行决斗。可是，尽管所有人都想娶她为妻，却没人认为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甘愿冒险参加决斗。很多人还说，这样的下场是洪沃尔咎由自取，因为她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而嫁给哈雷克正可以挫挫她的傲气。

洪沃尔有一名男仆，名叫埃蒙德，他对洪沃尔忠心耿耿，洪沃尔也把他视为心腹。当天她即刻招来埃蒙德，对他说：“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你划一只船，到伍伦阿克之外一个叫维费之岛的岛屿上。那座岛上有一间棚屋（即农庄、农舍），你必须在明日黄昏时分赶到那里。你得从棚屋西门进入，进去后，你将会看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和一位老妇人，除此以外，别无他人。他们育有一子，名叫维金，现年15岁，精明能干，但他不会在那屋里。我希望维金能助我们摆脱困境，如果连他都无能为力，恐怕也不会有人能帮我们了。你必须秘密行事，不能走漏风声，若你在棚屋里遇到了第三个人，就把这封信扔到他膝上，然后迅速赶回来。”

埃蒙德即刻动身，他带领着一支11人组成的小队，登上了一艘船，向维费之岛驶去。抵达后，他独自一人上了岸，前往那个棚屋。他发现了一幢透出点点火光的房子，便躲在门后，只见一个邦德正与他的妻子一起坐在火边。在埃蒙德看来，这个农夫的神情透出一股英勇无畏的气质。

那炉火要燃烧殆尽了，在余烬微弱的照明下，屋内光线昏暗。老妇人说道：“我亲爱的维费，无人为我们的儿子提供战斗的机会，而与哈雷克决斗的日子近在咫尺，我想若他能一展身手，将会对我们有好处。”

“我认为这不是明智的选择，艾米莉亚。”老人回答道，“因为我们的孩子年纪尚轻，行为鲁莽，虽有雄心壮志，却行事草率。若劝他与哈雷克决斗，只怕凶多吉少，他会死于非命。不过，还是按你认为最好的选择来处理这件事吧。”

就在这时，那个农夫身后的门开了，一位身形出众的人走了进来，坐在他母亲身边。埃蒙德见状，就把信扔到了维金的膝上，跑上船，返回洪沃尔处，禀告她自己是如何完成差事的。“接下来就看命运的安排了。”洪沃尔喃喃道。

维金拿起信，里面写着来自灵王之女的问候。此外，信中还有一个承诺，只要他愿意与铁头哈雷克决斗，公主就愿嫁与他为妻。看到这些，维金大惊失色。维费留意到儿子的变化，便问他信中写了些什么，于是维金把信拿给父亲看。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维费看完信后说道，“艾米莉亚，若我们方才讨论时便打定主意恐怕会更好些。不过，你打算怎么做，儿子？”

“拯救那位公主难道不好吗？”维金不解地问。

维费回答说：“如果与哈雷克决斗，你会死于非命的。”

“我愿担此风险。”维金说。

“那就只好如此了。”维费说道，“不过，我会为你介绍一下哈雷克和他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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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灵（Ring）：意为“一件首饰”。

[2] 洪沃尔（Hunvor）：意为“春的孩子”。

[3] 英吉比约格（Ingeborg）：意为“得神相助”。

[4] 伍伦阿克（Woolen Acre）：意为“盛产羊毛之地”，今在瑞典西曼兰省境内。

[5] 赫芬（Herfınn）：意为“漫游者勇士”。

[6] 宫厅：即指蜜酒厅（mead hall），起初只是古斯堪的纳维亚和日耳曼地区类似农民住宅的单间大房子，自5世纪开始到中世纪早期，逐渐演变成了领主及其仆从的住所，后来更发展为领主的会客厅。

[7] 铁头哈雷克（Harek the Ironhead）：哈雷克意为“高傲”。萨迦中人物的绰号通常形容这个人的外貌、性格、习惯、职业、出身地、生平经历及继承而来的家名。

[8] 科尔（Kol）：意为“黑炭”。萨迦中的反派角色一般带有异国特色。

[9] 依照当时的社会风俗，侍妾是除奴隶之外最底层的女性地位，不能获得妻子的合法地位和权利，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忍受的。

[10] 河岛对决（Holmgang）：即决斗，因参战双方会去霍尔姆（即岩岛)决斗而得名。以现在的标准来看，河岛对决其实就是合法的抢劫，决斗者可以以此获得土地、女人、财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