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谈心
汇演当天，林申一早就安排自己的学员穿戴好全套服装，为了美观还戴上了白手套
他虽然当了兵，但是从小大院里培养出来的少爷脾气一点没变，不做则已，做就要做最好的，今天就是奔着奖状去的
林家的爷们儿，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得是人群中最出彩的那个
林申正和副排长安排着事情，眼睛余光瞥见穿戴好衣服的某人，眼睛一亮，等副排长走远了之后就迎上去，由衷夸赞：
“说真的，你有机会真该演一部军旅题材的电视剧电影什么的，军装穿在你身上是真亮堂”
他用的是江城的方言说的最后一句
“借你吉言了，要有那个机会我一定努力” 顾以沫说着，低头去调整腰带，平时训练的时候是不系这玩意的，但是今天走方阵，所有标兵都要系腰带
不过顾以沫严重怀疑这玩意是为了掩饰军训服太肥不合身的事实而存在的
“卓雅，你过来帮我一下行吗？” 顾以沫自己弄不好，开始呼叫救兵
趁着孙卓雅帮顾以沫弄腰带的空当，林申俯下身端详顾以沫的脸：“呦，今天还化妆了？”
顾以沫今天不是素面朝天，而是上了粉底，还画了眉毛和自然色号的口红，整个人在深色军训服的衬托下看起来唇红齿白的，其他人像是来展示军训成果的，她像是从军队文工团里不小心跑丢的，在人群中看起来格外显眼
“头也洗了，毕竟今天要上镜头” 顾以沫道她已经借着军训出汗的原因两三天没正经洗头了，正沉浸在这种懒到废柴的快乐里，就被现实泼了一头水
说实话她对自己的素颜还是有自信的，不过这次被拍很可能要被传到网上去，素颜再优越也得重视打光问题，熬夜刷手机搞出来的黑眼圈什么的可没地方躲
最怕被有心人说什么脸色不好心情差之类的，到时候解释也解释不明白，角度一不合适还得被人质疑是不是去整容了
别问，问就是经验谈
为了避免上述情况，还是好好搞一搞个人形象吧
孙卓雅已经帮她弄好腰带，闻言翻了一个雅致的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堂堂一个女明星刘海油得都成条形码了”
顾以沫：“……”这话熊孩子可不爱听了
她负责打一棒子，谢冰冰负责给那个甜枣，连忙安慰道：“油成二维码也美，咱们沫沫依然是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人间尤物！”
林申：……人间油物？这真的是在夸她吗？
还是他年纪真的大了，跟不上现在年轻女孩的思维
顾以沫倒是没听出谢冰冰话里的歧义，问道：“易熙人呢？”
“看台上呢，放心好了” 谢冰冰自己忙活完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又跑过来帮顾以沫搞，她的可要复杂多了：
“就算那些摄像机再怎么拍你的死亡角度，有咱们熙姐在、照样用路人视角还你一个清白”
她说这话时似乎还开着微信语音，话音刚落就从手机里传来易熙的回复：
“有我在，妥儿！”
林申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你们关系真好！”
他从小就是颜狗阮妍希也承认的帅哥，笑起来更是明快爽朗，离他比较近的谢冰冰直接被他一笑给晃了眼，半天没回过神来
顾以沫闹心地看着他：“关系是挺好的，如果没有某人凌晨揪着我不放陪她看鬼片就更好了”
孙卓雅：“还是H国拍的”
“嗯？” 林申顺着她们两个的目光，看向还在懵逼状态的谢冰冰
“嗐，我那不是害怕嘛，人多一吵吵就不恐怖了” 谢冰冰回过神来，也不尴尬，大大咧咧地道“我老家的二人转是一个道理，人多热闹”
孙卓雅吐槽：“你说的前后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林申又一次被她们之间的斗嘴给逗笑，感觉好像看到了自己在滇南那边和战友们插科打诨的日子，真心实意地对顾以沫道：“你朋友挺好玩的”
他曾经也有很多这样的兄弟朋友
只可惜，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顾以沫看了他一眼，道：“你以后也会有的”
她没有多说什么，林申却莫名感觉到好像被窥探到了心中的某个角落，擦擦鼻子，笑了：“也是”
没有人能永远是个娇纵不知愁的孩子，所谓的成长、一定是发生在某些失去之后，那些曾经陪他走过一程的人，如今也仍然活在他心里，要和他一起走向今后漫漫几十年的人生路
烈日当空，艳阳高照，九月中旬的帝都上午十点天蓝如洗，明亮得刺眼
“齐步——走！”
方阵入场，青年教官声音洪亮，大一新生们步伐整齐有力，最惹眼的，还要属站在最前面举旗子的标兵
阳光照射下，女孩的皮肤雪白，黑亮的头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眉目清晰而明朗，精致却不纤弱，像一杆清瘦却挺拔的竹，站在最前面撑起了一股精气神，让人看之一振
整一个操场，不知道有多少台摄像机对着她，易熙举着单反也是其中之一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顾以沫尖尖的下颚和精致的鼻梁，在按下快门的那个瞬间，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常有作者诗人说‘年少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
有些人是会发光的，尽管在他们自己看来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们就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认为他们就是特别的
好像世界也可以被他们改变一样
汇演结束之后，顾以沫正打算和孙卓雅他们一个一起去食堂吃饭，结果被林申叫住了：“顾以沫，你看谁来了？”
顾以沫应声回头，眼睛一亮：“夏爷爷！您怎么在这？”
她示意易熙她们先走，自己迎过去
“我来帝都这边办点事，正好听小申说你在军训，就过来凑凑热闹” 夏海昌笑眯眯地，虽然头发比几年前白了不少，人却依然精神：
“今天咱们小以沫可真是威风！”
他赞道
被林申夸的时候顾以沫可以面不改色地回话，但是换成夏导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都是林申……呃，林申哥哥交的好”
林申翻了个白眼，以为改口快他就听不见了？长这么大哪里听她叫过自己一声哥哥，小学那会一个眼神都懒得甩他
真是个装乖小能手！
夏海昌笑：“嗐，这小子几斤几两重我能不知道？别给他脸上贴金了”
林申：【感觉有被伤害到.jpg】
“对了，我看你今天的表现，觉得有个角色很适合你，你要不要试试？”
“呃……” 顾以沫眨眨眼：“这算是走后门嘛？”
“不算” 夏海昌笑呵呵地：“我也是帮我一个老朋友问问看，到时候要不要你还得看她自己的”
顾以沫面露难色：“对不起夏爷爷，我想专注学业，两三年内都不准备拍戏了”
“这事我听老张说过了” 夏海昌慈祥道：“不着急，现在还在写剧本呢，这次我那个老朋友准备拍个大的，光筹备就要好几年，我就是先帮他问问，你要是愿意到时候联系我就行”
顾以沫也是圈子人，一听他这话就明白过来，估计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制作，从剧本到演员都极尽精良的那种，感激道：
“那我到时候一定去试试，谢谢您夏爷爷”
“不谢不谢” 夏海昌摆摆手：“我年纪大了，遇见好苗子就忍不住想培养，这两年圈子里人心浮躁，你不多掺和也好，免得被带坏了……”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最终也只是语焉不详地道：
“现在的圈子……乱得很”
他也只是顺路过来看一看，说完这话就走了，顾以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至于在场那些或官方或个人拍摄的顾以沫动图又在微博火了一把，就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奖状到手，林申高兴地请所有他排里的新生去吃饭，明明那奖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他却高兴得好像得了一等功似的，出手金仙少爷豪气，直接在帝都最大的火锅店包了一排包厢
顾以沫本来是想去的，结果没去成，一来她今天刚在微博热搜上露了一次脸需要低调行事，有她在遮遮掩掩地大家都玩不痛快，二来就是临出发前收到了程栋的短信，被紧急征召去做心理导师
——
“谁啊？”
栗楷听着门铃响，去猫眼处一看，结果吃了一惊，打开门：
“你怎么来了？”
“奉旨来看看你的情况” 顾以沫拎起手中的袋子：“这些东西还怪重的，快让我进去，不然就要算工伤了”
栗楷：……一来就碰瓷？
她侧过身，把顾以沫让进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胖凯出卖的你” 顾以沫非常自然地在门口换了鞋：
“他说你刚搬过来不久，工作也比较忙，所以冰箱里应该什么也没有，我就随便买了点东西”
栗楷：……看来她这是被卖得很彻底
胖凯是栗楷经纪人庞凯的昵称，他人圆滚滚的，长了一张酷似弥勒佛的脸，是比朱朱还要厉害的美食搜寻家，最神奇的就是无论你人在哪里，只要问他总能找到几家当地最地道的小吃店
顾以沫：“华映总部搬过来也才不到两年，还习惯吗？”
娱乐公司想要发展，肯定还是帝都更好，顾以沫在拍《星罗纪事》的时候就开始筹划在帝都建立总部的事情了，拍摄期间一直由叶澜经手在同时进行
江城算是老基地，管理层大都留在那边，反正江城和帝都离得也不远
等安成杰接手的时候，大多数公司的艺人和基层人缘已经基本上都搬到了帝都
栗楷本来就是帝都本地人，搬过来倒也没什么不适应，只是今年年前为了不打扰到家人休息，从家里搬了出来，现在的这个家满打满算下来却是没住多长时间
“还好吧，生活上没什么不习惯的” 栗楷习惯实话实说：“不过公司那边人事变动挺大的，有点不太习惯”
“我想也是” 顾以沫翻着购物袋：“我没买酒，买了肥宅快乐水代替一下，为了女明星的皮肤着想还是不喝酒了吧”
栗楷翻了个白眼：“喝也没事，反正最近没戏可拍”
她径直走到冰箱跟前：“胖凯的情报有误，我家冰箱里吃的没有，倒是不少，我哥前两天拿过来的，红酒啤酒都有，你要喝吗？”
“不了” 顾以沫一本正经地拒绝：“我还是个孩子”
栗楷习惯了顾以沫的不按常理出牌，也没在意：“你买了什么？”
“夜宵当然要吃火锅，正好我今天没吃上成”
顾以沫献宝似的从超市购物袋里掏出几个花花绿绿的盒子：“自热火锅，打工人最平凡朴实的快乐”
栗楷：……行吧
两人搁对面坐着，自热火锅热得很快，两股蒸汽分别在两人面前蒸腾而起，看起来倒是相得益彰
栗楷话是那么说，到底是顾及大晚上又是喝酒又是吃火锅，暗戳戳地换成了无糖苏打水，到了她这个年纪，发胖和水肿都是天敌，分分钟能被营销号说成是玻尿酸打多了
吃着吃着，顾以沫说：“好了，不瞒你说，今天我是被你师兄给找过来的”
“有什么想和我聊聊的吗？”
栗楷默然，她当然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好，没想到已经到了连程栋都为她担心的程度
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嘴上不说，但别人的关心都看在心里，不想辜负，苦笑道：
“我最近好像进入瓶颈期了”
顾以沫：“怎么说？”
“没戏可拍”
“？” 顾以沫翻开手机看了看：“可我看最近不是有挺多剧本找你的吗？”
毕竟似乎一个公司的，这种消息多少知道一些
“但你都给推了”
栗楷放下筷子：“……因为我不敢演”
“我很害怕，再这么下去我一辈子都只能演差不多的角色”
栗楷毕业以后，以一部《暖冬与你》为人所知，接下来参演的《星罗纪事》也有很高的热度，本来在旁人看来星途一片坦荡，但圈子里就是有一种奇怪的现象：
越是出道即巅峰，接下来就越有可能是高开低走
栗楷就不幸中枪了
在那两部戏之后她也进过不少剧组，但她自己选的剧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火不起来，而找上她的剧本却往往都是和先前两个剧中她所饰演的类似的角色
一个角色可能会让观众惊艳，但之后不断出现类似的角色就会审美疲劳，由同一个演员尤为如此
不要说是观众，就连栗楷自己看自己演的戏都有一种鬼打墙的错觉，光看脸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一年多，很多营销号在网上说她是‘半永久式演技’，不管演什么都是一个样
栗楷当然不愿承认，但难就难在除了那些人设相似的剧本以外她根本没得挑
资本也是会挑人的，演员评估剧本，他们也会反过来评估演员，栗楷演别的角色一点水花都没有，演类似的角色好歹还有一点关注度，因此找上来的剧本全是差不多的角色
就算栗楷自己去试戏，到最后也会被制片人建议去演另外一个角色
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说着说着，栗楷眼眶就红了：“我知道有很多业内的前辈一辈子只演绎了一个经典角色，也给了观众很深刻的印象”
“但是时代变了，我不知道我的那两个角色能被大家记住多久，我又能被大家记住多久”
“当演员是我从小的梦想，我想一直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
我还不想……就这样认输
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反抗
栗楷：“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从小就有各种各样的角色可演，你就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她话说得委婉，但能听出来隐含的意思：你又没有类似的经历，其实没什么可以聊的，做个倾听者就行了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还是开了一罐酒，还是那种高度数的德国啤酒，转眼就没了大半，说话也开始有点不遮掩起来
大抵这种时候，人们其实都不想见到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指指点点的，这是人之常情
结果——
“谁说的？我也遇见过啊”
“啊？” 栗楷一愣，直直道：“你也遇见过？”
“对” 顾以沫点头道：“那时我刚出演了一个傻白甜，反响还不错，都说我演得傻白甜不惹人厌，那以后戏约接踵而至，结果你猜怎么着？”
“发生什么了？” 栗楷听得入了神，完全忘了去深究顾以沫到底什么时候演过一个傻白甜角色
顾以沫耸耸肩：“和你一样，找上门来的剧本都是些类似的角色，有些简直是惨不忍睹，傻白甜三个字只剩了一个傻字”
栗楷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被逗笑了：“那确实是挺惨的”
“还有更惨的呢” 顾以沫夹起最后一片笋片，说：“我比你惨的一点是，你暂时不演戏至少还有综艺之类的可以参加，也不缺钱，但我就不同了——”
“我没得选”
栗楷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名声不好”
顾以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