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愿意
陆港前十七年的人生，虽然鸡毛蒜皮的家常琐碎很多，但因为性格原因，从小就不是那种活波好动的孩子，长这么大连磕磕碰碰的小伤都很少受
或许就是之前过得太平安顺遂了，没想到这次老天直接攒了一个大的
他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都在痛，尤其是右腿
他缓了口气，慢慢让自己从剧痛中镇定下来，避免因为肌肉紧绷造成二次伤害，然后睁开了眼睛
触目洁白
应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巡房的护士发现他已经醒了，就去喊了医生过来，陆港一醒就被迫接受了来自医护人员的各方关怀，各种检查做完了以后，睡了一晚上积攒起的精力被消耗殆尽
在病床上躺尸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昨天那时想也没想就冲出去了，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后来她怎么样了
应该至少会比自己好一点吧
话说……好像出车祸的事还没跟老爸说呢
陆港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脑袋里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想估计又是医生或是护士来看他的情况：“请进”
结果来人出乎他的意料
顾以沫探了探头：“你醒了吗？”
确认陆港却是已经如护士所说的清醒了之后，她才彻底走进来，陆港本以为她会像惯常那样丝毫不见外地拉个凳子坐下，没想到顾以沫只是走到他床前站定，却完全没有坐下的意思
陆港：“……”
他正在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突然发现顾以沫袖子下面露出的一点绷带，脱口而出道：
“你的手怎么了？！”
顾以沫也没想到陆港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愣了愣回答：
“只是些擦伤，没什么大事”
“没伤到骨头就好” 陆港松了口气，开玩笑道：“你可是能在电影里面不用替身跳芭蕾的，要是像我这样伤到腿就不好了”
他借题发挥：“我下不来床，你坐下好不好？”
顾以沫沉默着，拉过凳子坐下来，才出声：
“……对不起”
陆港：“为什么这么说？”
她捏紧了衣服下摆：“要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受伤”
“不怪你啊” 陆港放轻了声音：“谁也不会想到放学路上会发生那种意外”
“……” 顾以沫喉头哽了一下，她不能告诉陆港那可能根本就不是意外，免得把他也卷进来，只好在一阵不自然的沉默之后开口：
“谢谢……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不仅仅是要住院治疗这么简单了”
“可能你会觉得我忘恩负义，但我还是要说……”
“你其实没必要救我的”
她的声线压得冷淡又平静，和陆港所熟知的那种轻松悦然的声音好像不是同一个人，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陆港
他静静地看着顾以沫，那个好像从来都不把烦心事放在心上的女孩现在看起来其实和往常并没什么不同，但他就是感觉其实她真的很在意这次的事情
顾以沫继续说着：“你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可能只会相处短短几年的朋友”
她太明白这个社会的规则，初中高中还在上学的时候，约好要当一辈子的朋友的那些人，在真的长大成人之后，往往只能或自愿或不得已地各奔东西
不要说别的，光是上大学，就可以让曾经的朋友分散到各地，然后在大学建立新的人际圈，最终渐行渐远
这是每个人都必经的过程
她并不是不珍惜和陆港这几年的友情，只是人的一生那么长，他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一想到昨天差一点陆港就要代替自己变成那些人追逐私利的牺牲品，顾以沫的心里就忍不住升腾起一阵惶然
大概是这几年过得太顺利，以至于让她忘记了，因为有自己这个提前知晓一部分未来的人在，所以很多事情早就和前世不再一样，而未知就代表着风险，连她都不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
自己向那个声音许愿想重来一次，从来都不是为了安安稳稳再活一次，或者说不只是那样
她不能……再把别人牵扯进来
陆港静静地听她说完，才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对话吗？”
顾以沫被这么一打岔，讷讷道：“哪次？”
“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顾以沫半信半疑地凑过去，然后猝不及防地被捏住了脸
顾以沫：“？？！”
她好不防备地被捏住脸，又顾及陆港现在是个重伤患不敢随便挣扎，只好任由自己的脸被后者扯来扯去，含混不清地发出不成调的奇怪声音，拿眼神控诉不讲武德的小鹿同学
陆港捏着她的脸揉了一会，就放开了手，不知为什么，明明刚才顾以沫的话换个人听得话只会觉得生气又不值，但他比起那些，却觉得好像突然窥见了顾以沫脆弱的那一面，为了打破那种沉滞的气氛，才出此下策，不过北极兔的脸确实也很好捏就是了
“我说过的吧，每个人都不能替别人去做决定”
他看着捂脸发呆的顾以沫，声音温和却有力：“那一刻冲出去救你，是我自己选的”
“我愿意”
受伤也好，可能会就那么死掉也好，那一瞬间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只希望让她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事
除此以外，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不要露出那么自责的表情
顾以沫看着他，嘴唇嗡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挤出一个笑容：“……说不过你啦”
陆港含笑看着她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她站起身，帮陆港掖了掖被子：
“我也……有我的选择”
她声音太小，陆港没听清后半句说了什么，就看见顾以沫向门外走去，走着走着，回头对他道：
“对了，你出事的事情我已经拜托班主任联系陆叔叔了，不过他可能暂时还赶不回来，你就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再来学校吧”
“再见”
陆港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女孩的身影慢慢走远，不知为何，心里升腾起一点隐隐约约的不安
“出院手续办完了吗？”
顾以沫一出门，就看见了被她派去做事的朱朱
“办好了” 朱朱点了点头，担心道：“不过沫沫，你真的不再休养几天了吗？”
“现在没那个时间” 顾以沫有点答非所问地说道，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另一件让你安排的事情呢？”
“没问题，那边说只要你按时到就行” 朱朱翻出自己的手机给她看：“季凌在楼下，机票也已经订好了”
顾以沫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你那个小男朋友呢？” 朱朱指了指陆港的病房，压低声音：“你和他说了吗？”
顾以沫的校园生活他是没有什么参与的，不过这么长时间也能发现好像陆港是唯一一个经常出现在她身边的同龄男生，虽然早年说着不许顾以沫早恋，但如今熊孩子已经十七岁，有点青春期的萌动朱朱也不见怪，甚至觉得很正常
顾以沫微微垂眸：“你想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啊？” 朱朱挠了挠头，不是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就冲听说陆港那种舍命救人的架势，他以为两人指定有些什么
“我们是……朋友” 顾以沫说道，紧接着又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朱朱莫名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一丝压抑到极致的难过，只听见她苦笑着说：
“不过……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 朱朱不明所以
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迷？
……
顾以沫拜托朱朱去办的另一件事是去联系之前找到她的综艺节目组，那个节目本来希望顾以沫可以作为他们节目的固定班底，不过被顾以沫以‘学习为重’婉拒了，没想到没过两个月又由朱朱联系说可以参加
节目组虽然意外，但是顾以沫近期的引流效果确实不错，虽然现在固定班组已经定了，如果顾以沫愿意过来当一期飞行嘉宾的话倒也很欢迎，而且新一期节目录制在即，如果顾以沫能突然出现对观众来说也是一个惊喜，所以答应地很痛快
至于顾以沫，她突然决定接下综艺当然不是因为朱朱随口胡诌的什么‘对节目很感兴趣’之类的原因，而是要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越快越好，越高调越好
为了不让这次动手的人得偿所愿
顾以沫忍不住回想起先前在自己病房里发生的事情，那时在陆港醒转地两个小时前——
顾以沫正在床上等着朱朱给她削苹果，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沫沫，是我，你感觉好点了吗？”
安晨拿着摊饼探病的礼物走进来，在顾以沫床前站定，眼神担忧：“手臂伤得是不是很厉害？”
她看见顾以沫裸露在病号服外面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
“……没事” 顾以沫回答着，眼神却仍然停留在病房门口，看着另一个客人，良久，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您也来啦？”
“安叔叔”
安成杰咳了一声，把微微扬起的嘴角强行压下去，换上一副担忧不已的表情走进来：“我听安晨说你放学路上不小心遇到了车祸，过来看看你”
他昨晚在家焦急地等派过去的人跟他报信，希望能听到一个好消息，结果等来等去，只等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说的还特别含糊，说撞到是撞到了，但好像撞到了两个人
安成杰才不想管撞到了几个人，就算他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溜烟地全撞过去、要是没有顾以沫那也是白搭，本来想着雨夜动手更不容易被发现，没成想雨幕也干扰了动手的人的判断，真是得不偿失
现在好了，人要是没事，看到车牌号或是开车的人的脸怎么办？
第一次亲手干这种事的安成杰手心里全是汗，在家里焦躁地转过来转过去，完全没法冷静
直到安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