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怪的信息

第二天，费德里科一觉醒来，心里充满了悲伤。他梦见一只非常可爱的猫只属于他，但那只是个梦，多么可悲啊！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喵。”

费德里科旋即睁开了眼睛。那只猫竟然就在他旁边的床垫上，似乎面带微笑，发出轻轻的咕噜声。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猫陪着他度过了整个上午，他坐在书桌前写信，猫就蜷缩在他的胳膊肘边。他是这么写的：

最亲爱的母亲：

我一直在努力学习。

希望你和妹妹们一切安好。

大师拉斐尔为我画了一幅肖像。我养了一只猫。

爱你的儿子

费德里科

他很想在信里讲讲米开朗琪罗在午夜的奇怪行为，吹嘘一下自己和教皇下双陆棋下赢了。他很想和母亲说说猫的事，告诉她那只猫一转眼就从小猫长成了大猫，还在壁橱里消失不见了……但他不能，因为他是用拉丁文写的信，而写拉丁文对费德里科来说可不是易事。

“我是不是该说，我是半夜在长廊里碰到你的？”他问。

“喵。”

“你是对的，没关系。”他仔细端详着桌子上方父亲的肖像。他愁眉不展，留着一头短发和络腮胡子，穿着红色镶边的黑色盔甲。他是一位伟大的武士。费德里科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一名武士。而武士用不上拉丁文。

猫蹭了蹭他的肩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微微笑着，搔了搔猫的耳朵。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要送给猫一件礼物，来表达自己的爱意。于是，学完了拉丁文，上完了佩德罗先生的击剑课，他便穿过宫殿的庭院，去马厩找马具匠。马具匠能为各种动物制作各种皮革制品。费德里科要买一件适合绅士宠物的装饰。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马具匠身旁。马具匠正在一个工作台边干活，身边支着遮阳棚遮挡夏天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蜂蜡、皮革和马的气味。通常，费德里科一见这个马具匠就躲得远远的，他的脸上有道伤疤，还老是面带讥讽之色。然而现在，费德里科鼓起勇气，说道：“你好，大师。”

马具匠仔细地打量着费德里科，仿佛他面前的男孩是一块牛皮。“有何吩咐，阁下？”他笑了笑，却牵动了伤疤，神情反倒显得有些狰狞。

“我……我想要……一个……猫项圈。如果可以的话，要个精致一点儿的。”

马具匠放下他正在捻接的缰绳，在工作台上一通翻找，那里竟然有这么多穿孔和切割的工具！他举起一条镶着珍珠的红色皮带。“这个可以吗，阁下？”

红色和白色正是贡萨加家族的颜色！费德里科咬住嘴唇，以免自己倒吸气。即便喜欢也不可显露出来，那样只会付出更多的代价。“除非你有更好的选择。”

“没有更好的了。”马具匠翻转皮带，将珍珠置于阳光下，“给你，阁下，只要……三个金币。”

这一次，费德里科再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我没有三个金币。”

可项圈是那么柔软，那么完美。

马具匠斜眼看着他。“阁下，有一个办法。也许你把骑马比武用的马鞍摔坏了，修理费正好要三个金币。”

“可是我没有弄坏马鞍。”费德里科听得一头雾水。

“那就假设你弄坏了。我写信给你母亲的书记员，到时他自会把钱给我。”

“啊。”费德里科听懂了，“这样的话，项圈就是我的了。”

“正是。”马具匠的伤疤再次抵消了他的笑容，“绅士都让别人来为他们付账。”

这个人简直粗鲁至极。受此奇耻大辱，费德里科应该迈着重重的脚步，转身离开才对。可他太想要项圈了。“事情务必要办妥。”他最后还是说道，这是他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他把项圈装进口袋，把头一扬，让马具匠见识一下自己的气度。要是此时有朋友在场，见证费德里科有多聪明就好了。但这就是他在罗马的生活。

费德里科回到卧室，急忙把项圈拿给猫看，猫见他这么在意自己，十分得意。它戴着华丽的新饰品，一直陪伴费德里科上完了法语课、演讲课和舞蹈课。后来，它还像一尊优雅的雕像，在一旁看着西莱斯特为他穿上赴宴的盛装。

“看看你吧，”老妇人说着给费德里科戴上了一顶红白相间的帽子，“和你父亲一样出众。”她把礼服刀插进他的腰带，把一件内衬是红丝绸的斗篷披在他的肩上。

“喵。”猫表示同意，同时拱起脖子来炫耀自己的毛色。

费德里科听他们称赞自己，咧开嘴笑了。

“阁下，你要成为家族的骄傲。”西莱斯特说，“对一个人而言，家庭无比重要。”

宴会由一位红衣主教和他的侄子在河对岸的一座宫殿里举办，进行得非常顺利。红衣主教送给费德里科一个精美的银盐瓶，甚至还让他第一个切开天鹅肉，这可是很高的荣誉。贵族的妻子们个个珠光宝气，无不称赞费德里科长相英俊，还说他能做教皇的客人，是多么无上的荣光。她们都没有用“人质”这个词。最重要的是，费德里科探听到，长廊里那个怪异的壁橱是法国国王送给教皇的礼物。

他皱了皱眉，思考着这件事。“法国国王有没有养小猫？”

“小猫？”一位伯爵夫人大声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我想并没有，你这个小机灵鬼。”

费德里科回到了公馆，他吃了太多的馅饼，撑得肚子都疼了，脸被捏了太多次，感觉火辣辣的。他一进来，猫就坐直了，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你为什么躲在一个从法国送来的壁橱里？”他抚摸着它问道，壁橱是国王赠送的，他真想仔细研究一下，“想去冒险吗？”

“喵。”猫的珍珠项圈闪闪发光。它似乎在说：当然想。

于是，在确定西莱斯特睡着后，费德里科就带着他的宠物出发了，明月皎洁，他们甚至不需要提灯。猫懒洋洋地躺在他的怀里，用明亮的眼睛注视着长廊的影子。下面花园里的雕像闪着光，看起来怪异而苍白，它们在月光下像是在摆动。月光透过窗户和未完工的屋顶倾泻下来，用珍珠般的光泽照亮了壁橱。

费德里科现在可以看到，柜门上并没有宝石，他之前真够蠢的。其实柜门上镶嵌的是八颗玻璃球，代表了八角星的八个尖顶。玻璃球在月光下闪动着微光。八角星上有一些符号，也许不是符号，而是他不认识的字母。能在木头上做出如此精美的镶嵌工艺，的确需要技巧。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喵！”猫尖声叫了起来。

“对不起。”他抓着它，有点儿太用力了。

他现在看到壁橱的后壁有八面镜子，用来反射玻璃球发出的光线。柜门背面还有一个橘子大小的玻璃球。

他摸了摸那颗玻璃球。里面封着水，而水在晃动。他把柜门开合了几次，不明白这个奇异的球是干什么用的，这期间，猫咪一直在他怀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估计，镜子会把球发出的光反射到水中。但为什么有人如此大费周章地移动并捕捉光线呢？

“为什么不用提灯？”他问猫。

“喵！”猫打了个哈欠。

他关上门，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根本说不通呀。他再一次轻轻地打开了门，球内的水在旋转。

午夜的钟声打破了寂静。猫吓得一哆嗦，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哎哟。”费德里科叫道，“不要！”可是，猫已经跳进了壁橱。他紧跟过去，想把它抓回来……

但他的手指碰到了一条腿和腿外面的裤子布料，有个男人突然从柜子里走出来，站在长廊里。

费德里科吃惊地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退了回去。

“你好？”那人用蹩脚的意大利语问候道。他怀里抱着一只猫，那是费德里科的猫！“很高兴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