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法庭
看来，只能自求多福了。
麦穗调整呼吸，她对着复合门扣了三下，里面的人果然应了声：“进来。”
四面八方的落地窗览尽城市的风光，橡木材质的桌子精致小巧，办公桌前的文件堆放得整洁无遗，全新的台式电脑机，连书架上的书籍都无可挑剔，把门上没有灰尘和油渍，整个就是伊甸园的二次复刻。
就让人羡慕的就是书架上还摆着一簇银杏枝的标本，颜色与新鲜的毫无差别，叶脉的清晰度肉眼可见，下面还用标准的英文解释了这幅图：life and growth in nature。
麦穗的惊讶表现出来，她不由自主地念出来：“生生不息……”
项潜走到她的面前，拿起立式标本框，用手中的软毛巾拂去那上面的水痕，眼神中带着无限的眷恋：“喜欢吗？才见到浪迹山中的黄叶时，18岁的我也想拼命留住它，可是猛然回头，又像是一场幻梦。”
麦穗不知他说的是叶子还是故人，抬起头满是不解。
“若是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送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今后只跟大祁合作。”
他后面的半句话让麦穗愣住了，果然他还是想向传祺追责吗？
他伸出手停在半空，挑起的眉带着桀骜不驯：“要不然，咱们法庭见，看看律师会帮你，还是帮项家的人。”
麦穗咬牙切齿，望向他的时候满脸憎恶：她还有条件可以谈吗？这个事本来就是她做得不对，要追责的话也无可厚非。
“麦小姐，你住在白云街翠屏湖公寓二期九栋701，15岁父母离婚，法院判定的时候没人肯要你，是可怜你的舅舅收留了你，然后支撑你读过高中和大学是吗？”
麦穗眼中含蓄着泪水：“你调查我？”
项潜慢慢靠近她，皮鞋摩擦过地面发出的响声十分悦耳，勾起的唇角加深的部分显得猩红：“你以为装作不认识我，就可以抵消我们之间的恩怨吗？殊不知传祺把你卖了，你还替传祺高兴地数票子。”
麦穗生气地瞪着他。
“但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帮你拉出深渊，跟你透个底吧，传祺将会在一个月内被项氏吞并，到时候你还不是无处可去。”
麦穗被逼至墙角，躲避的眼神一直游离在外，项潜伏低身子，看向他的时候眼神轻蔑。
两人的脸越拉越近，清晰地可以观察到每一个微动作，麦穗的呼吸变得局促，项潜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逐渐放大，眉角的一颗泪痣，白皙透亮的脸上每一根轻盈的绒毛，如池底幽暗的水草拂动的睫毛，麦穗的心在打鼓，每一声有节奏的敲击都来自项潜字字句句的诘问。
这个揭露她不堪的过去，令人齿寒的男人。
麦穗的语气有些灰暗：“你以为天下就大祁影城一家独大，就算传祺垮了，还有很多别的地方可以去。”
项潜反唇相讥道：“若是我上诉呢？”
麦穗一想到如果脱离了舒适圈，要重新学习专业和职业话术，并且之前的圈子已经容不下她了，她就越加认为眼前的男人不可饶恕。
她可不想职业生涯呈现断崖式下跌啊。
见麦穗无言以对，项潜暗自庆幸，自己的计划得逞了，而且这个瘦弱的女人看上起没肉，骨头还不是一般的硬，不如就此收网。
“监控显示，你从下午一点一直待在祁小少爷的个人宴会，先不论你是通过什么手段进去的，光是偷拍这条就可以诉讼，上传个人隐私，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麦小姐，你是很想进局子吗？”
麦穗不置可否，她虽然知道这种处于法律边缘之中的工作十分冒险，但作为午间新闻的正式员工，她跟大部分人一样法律意识淡薄，并没有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的重要危害性。
特别像项潜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虽然明知道会被报复，还是愿意向大众摊开他们个性化的一面。
麦穗不觉得可耻，每个人身不由己，既然做不到互相理解，那就彼此尊重，项潜当然有理由上诉，可是作为染缸里的一块布，只能尽量避免不被染色，有时候难免踏错一步，只要及时止损，正确沟通就好了。
如果结果不如你所愿，就在尘埃落定前奋力一搏。
麦穗挺直脊梁，站在185cm以上的男人面前，也毫不露怯：“项先生，这个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你也可以把罪责全部倾向于我，你就说个数吧，我需要赔偿多少精神损失费。”
项潜嘴角露出⼀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落叶坠落在水面泛起的涟纹，迅速划过脸部，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我说两百万，你赔得起吗？”
麦穗三缄其口。
项潜的指尖从她的上颚滑落，在她的脖颈间游走，最后掂起她的下巴，用调侃的语气，痞笑道：“要不，你考虑以身相许？”
要不是屈身于人，麦穗真想把唾沫啐到他脸上。
见麦穗的眼神并不友善，项潜的大胆和放肆一点点释放出来，虽然此刻很心动，但这女人喊出来的效果，估计整栋楼都能听见。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呢？”
项潜掐着她的另一只手，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明天下午，亲自来通明区城郊古堡来找我，若是你还敢像上次一样带摄像头来，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价格谈合适了就可以离开，此后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麦穗撅着嘴，看上去很委屈：“周六也要加班，我没有时间。”
项潜悠悠地道上一句：“什么破公司，改天就收购了还这么狂，明天自己想办法，过时不候。”
之后便转身。
麦穗头一次见到还办公室耍流氓的老司机，恨不得离他五米远，她跺了一下叫，满脸都是对项潜的憎恶：“既然是你引诱我来的，那写真还拍不拍，不拍我走了！”
项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就是免费哒”的优惠券，并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任其飘落在地：“来都来了，就拍一个嘛，喏！票在地上自己捡，之后的尾款会直接打到你账上。”
麦穗揉了揉被搓红的手腕，没好气地道：“全天下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之人，要捡自己捡，我不会为自己的尊严弯腰。”
项潜弯腰，不觉耳垂红了半边，纤细的手指如青葱，瘦的爆出纹路清晰的青筋，侧脸棱角分明，与映入眼帘的雨幕相衬，不显突兀。
他的手上俨然多了一张红色的优惠券，他却也不多瞧她，打趣道：“那……我们明天见？”
麦穗气呼呼地走了。
项潜挪动着扣在大拇指的青玉扳指，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看到楼层之下，闪动的商店招牌外，还没撑开伞却已成落汤鸡的麦穗，满脸都是窘迫，好像一朵有一顶驱散不了的乌云，他顿时觉得上班也没那么无聊了，而且事情的转变也有意思起来。
百无聊赖的周末，好不容易把稿子交给主编，还没等好好睡一觉，签到的铃声就响起了。
这年头，加班比写个论文还辛苦，真是应了《左传》里的话：俟河之清，人寿几何？
意思就是指时间慢。
不像平常的工作量，要是让她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玩半天的4399游戏盒，保证比现在好过一百倍。
通常十点的时候，她是必须强迫自己睡觉的，用脚趾把闹钟摁掉后，她便先倒头就睡，连衣服也不换，关掉数据流量把烦心事通通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