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薛温
长安最繁华的青莲酒楼。
据说曾是青莲居士李太白亲自给提的名，龙飞凤舞的牌匾书于其上。二楼是雅间，大堂之中人声鼎沸。不知是否是有着李太白的噱头，这里常常聚集许多文人雅士，谈论着文章诗歌。
春试将近，长安汇聚了生徒与贡士，而生徒往往倚靠世家大族，一般是看不上寒门贡士的，两边积怨已久，虽互相看不顺眼，但是表面也装作和和气气的。
青莲酒楼大堂中，此刻，就有不少学生在这里高谈阔论，执一壶闻名遐迩的蓬莱仙，若是旁人经过，必定能听得几句抱负远大的文章诗句。
酌酒谈诗，仿若也能沾染几分李太白绣口盛唐的才气。
然而大堂之中，却忽然传来几道不和谐的声音。
“薛温，你不是从不愿与同窗交往，怎么如今，也随着别人来了这青莲楼？”
“薛温你难道是忘了从前所说的不与我们这些人同流合污？怎么还与裴兄一起来了？”
“你们说的什么啊，薛温只是把裴兄当成了至交好友，这才愿意跟着来，只是没有想到，裴兄只是在戏耍他，哈哈哈——”
大堂靠着门的那一桌，几个儒生模样的学生笑作一团，而在他们对面，那被讥笑的人，脸上虽带着愠怒，脊背却笔直，犹如青竹一般，撑住文人的风骨。
“薛温你怎么不说话，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与裴兄谈诗论文，说什么‘即便是寒士，亦有鸿鹄之能’吗？”
说话的，是最开始挑衅的那个人。
薛温紧握的双拳用力到发抖，他对他人的挑衅不闻不问，转身就要走，怎奈被他人挡住了去路。
“薛温，你既然来了，何不与同窗谈论几句？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在先生面前出风头，这样，你作一首诗，夸夸我们几个，就放你走，怎么样？”
薛温被拦住了路，他抬起头，尚还青涩的长相，已经可以窥见日后的惊绝。便是犹如他如松如竹的风骨一般，长得清冷孤高，让人看一眼便觉如高岭之花，不可亵渎。
“让开。”薛温握着拳，压制住心中的被戏耍的愤怒与难堪，冷冷道。
那拦路的学生笑道，“薛温，你的才情呢，都吃到狗肚子里了？两个字，可不算诗啊。”
摆明了是不想轻易放他走，非要他作一首诗才肯罢休。
薛温与他无声地对峙，而后，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中，向后退了两步。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薛温的话音一落，几个胡搅蛮缠的学生便变了脸色，都听出这是薛温在骂他们不知羞耻，没脸没皮。
最前面拦路的那个学生拳头握紧又松开，道，“薛温，这是《诗》，可不是你作的诗。”
“今日你作不出诗来，就别想走。”
“你们虚情假意，我何必真作一首诗？”薛温冷着脸，道，“也不需要我作诗，千百年的先贤早已替我骂了。”
他说完，身体紧绷，显然是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正如他所料，最前面那人果真亮起了拳头，身后的学生与他对视，一个眼神便一哄而上。
位于包围圈正中央的薛温眼神一凛，向一边躲避，然而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拼了命抵抗，也被压倒在地上。
一片混乱之际，有玄衣少年无声无息地行至最前面。
“住手！”
带着内力，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声，在打成一团的学生耳边响起，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耳中炸开，顿时，他们都停下手，看向来人。
十三没有理他们，看向最中间那个趁着众人不动，偷摸邦邦给了几个人几拳的薛温。
“薛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几个学生原本不想放人，然而十三的眼神十分可惧，仿若寒风摧残，让几个人如同鹌鹑一般不敢有动作。
薛温站起身来，顺便踩着那最先拦他路的人的脚走到十三面前。
那人吃痛地大喊一声，正欲发作，然而，在十三的如冰的眼神之下，又不敢有动作。
“花间集”雅间之内。
王银钏慢悠悠地煮着茶，茶香氤氲，十三推门而入，禀道，“夫人，这便是薛公子。”
王银钏抬起眼睛，看向鼻青脸肿的薛温。
“薛小公子，请坐。”
薛温神色满是戒备，道，“敢问夫人是哪位？”
王银钏拄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少年，“一个过路人罢了，你们读书人不是最推崇君子之交淡如水？薛小公子又何必细究我的身份呢？”
薛温听到这话，神色缓和的许多，那犹如刺猬一般的满身刺收回去一些。
但是他没有坐下，道，“夫人好意，薛某心领了，只是男女有别，我还是不与夫人同桌为妙。”
王银钏顿觉好笑，“看不出来，薛小公子小小年纪，倒是个老古板。”
她招来十三，“给薛小公子设席。”
很快，薛温便坐在她下位，王银钏倒了一盏茶水，推至薛温前面，“尝尝，今日新来的菊花茶，降降火气。”
薛温双手捧过那盏茶，尝了一口，便放下茶盏，“是好茶，只是薛某无功不受禄，不知夫人来找我，是何意？”
王银钏拄着头，漫不经心道，“为何？路见不平，替薛公子解围罢了。”
薛温愣了一瞬，随即抬手作揖道，“薛某谢过夫人。”
“薛某一向不喜欠别人的，夫人可有什么事要办，薛某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银钏挑了挑眉，想了想，便道，“若真说有什么事，现下倒真有一件。”
薛温屏息凝神，做出细细聆听的姿态。
王银钏站了起来，道，“那便是要你在明年的考试之中，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薛温眼睛微微张大，满脸不可置信，还从来没有人要求别人的事，是叫他考试考个好成绩，震惊令他一时有些失语，还未等说些什么，王银钏已经走到了门前。
她笑了笑，转身道，“还请薛小公子答应的承诺一定做到。”
回头，便推开门走了出去，薛温不自觉地伸出手，然而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