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长辈
陈为平接到妈妈周慧兰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二舅周建国生病住院了，让陈为平得空回家看看。
自从参加工作以来，陈为平领了安家费，先是找大舅还了当年的借款，又到二舅家表示了对当年体检帮忙的感谢，之后也就逢年过节发个拜年短信，平时和二舅来往并不多。
前几年听说二舅和几个钓友去钓鱼，甩杆的时候不小心连到了高压线，直接电击昏迷了。人是抢救回来了，但基本卧床了，记忆力也减退了。期间也去了BJ大医院做手术，但效果不明显。如今这一晃又三四年过去了，这次又住院，恐怕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陈为平回到老家，和妈妈一起到县医院看到二舅时，人已经是只剩皮包骨头了，再也不是当年酒桌上谈笑风生、叱咤风云的周老板了。想想也是，自己都已经奔四十的人了，二舅即使没有这意外，也都是六七十的人了，时光荏苒啊。
大舅周爱国几乎每天都来医院陪护，看着亲兄弟遭罪，当哥的心里难受。看到周慧兰能带着陈为平来探望，还稍稍宽心。过去的兄弟姐妹们的隔阂都已经放下，毕竟是一奶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
“为平，听你妈说你当了主任了？啥主任？是班主任还是？”
“大舅，是系主任，经济系主任，才竞聘上岗半年多，还在试用期。”
“行，不赖！眼瞅着你们都一天天出息了，你爸妈也都放心了。我现在还总能记得送你上学那会，为了应付那个视力检查的事。当时真是吓坏了，不单是你爸妈，我也心里没底，万一人家不让咱报到，那咱也没办法不是？好在你命好啊，啥都没耽误，还考上了研究生。你姥姥最后一直到走，都对你考上研究生念念不忘，逢人就说她大外甥是研究生。你算是给你爸妈长脸了，小子，混的不错。”
“这也是您一直支持的结果。还有二舅，当时高考体检也没少帮忙，不然都没报名资格。”陈为平看着病床的二舅和一旁的二舅妈。
“对对对，你二舅也没少操心，还专门找的同学。你二舅是个热心肠啊，可现在人却……”周爱国又有点叹气。
“大舅，您放宽心，二舅会好的。您也注意身体，这让我们年轻人照看着就行，您早点回去休息，别累着。”
“看到你们都长大成人，工作也都安稳住了，也都成家了，我们这代人的任务基本完成了，以后就全靠你们自己了啊。好好干，别给你爸妈丢脸就行。”周爱国拍拍陈为平的肩膀，似乎是完成一项责任的传递仪式。
二人在二舅病床前谈话，二舅就一直睁着眼睛盯着他们。半年前周建国就已经不能说话了，他每天就是瞪着眼睛看着周围，似乎在回忆屋里的人是谁，亦或在想着自己是谁。
一个礼拜后，二舅走了。
陈为平第一次到殡仪馆送人。宽大的院子，零散分布着几个建筑，二舅妈办完一应手续，所有亲友就在广场上等着。眼看着一高耸建筑上的其中一个烟囱开始不时的冒出黑烟，陈为平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故去不是化作白烟的。有人说是添加了燃料的缘故，有人说就是纯粹的自然过程。在亲友研讨这颜色的由来时，有的人已经开始打开手机上网了，有打游戏的，还有看娱乐新闻的。二舅的两个子女也似乎哭干了泪水，呆滞着坐在一旁台阶上，一个抱着遗像，一个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不时的弹着烟灰。等待持续了一个小时，领到了骨灰，办了安葬仪式，亲友告别，众人散去。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一个家庭里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张相片，生活还要继续。
回到郑州的陈为平到学院办理销假手续，从院办公室闻听同事议论，好像是：受此次实习事件的影响，经学校开会决定，由主管教学的尚副校长为组长、胡院长为副组长，和纪委的另一位同志三人组成校级纪检组派驻经济学院，对经济学院包括实习事件在内的日常事务进行纪律监督，为期一个学期，小组直接对校长负责汇报工作。纪检组的办公室已经配置好了，就在陶院长的隔壁，所有家具办公用品都是陶院长亲自挑选的。得知尚副校长不常来，胡院长就成了常务副组长，常驻办公室，陶院长特意按照胡院长当年办公室的风格百分百装修还原。
再打听，原来实习事件只是其中一个源头，经济学院还有教学、科研、评职等各种事情的发生，学校委派纪检组来经济学院就是对现有班子成员进行监督考核，作为明年干部换届选任的重要标准。
胡院长担任的常务副组长到任以来，第一个工作就是处理经济系的实习事件。在陈为平回老家的这一周，胡院长和纪委的同志分别到教务处了解了实习的计划备案、联系实习公司的分管领导了解实习环节、召集班干部和学生代表问询细节经过，还给陈为平打电话落实情况。
陈为平在老家接到胡院长的电话还觉得奇怪，怎么胡院长对自己实习事情这么关心？可能是对自己的关心吧，一五一十的汇报后，也没多想。经过纪检组一番细致调查后，胡院长给实习的班级开了座谈会，逐一解答解释了同学们的疑问。同时，还以纪检组的名义给学生家长写了公开信，解释了诸多误会，得到了家长的一致肯定。简单的说就是，经过胡院长的实事求是的全面复查和沟通，实习事件圆满结束了。不但没事，陈为平还得到了纪检组的肯定，尤其尚副校长还说这样的实习形式很新颖，可以继续，只是下次需要事先多和学生沟通，并征求家长的意见更好。
陈为平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的检查还没上交呢，事情就过去了？这检查还给不给陶院长呢？算了，既然事情都过去了，自己也别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从此以后，陈为平请示工作还是先到陶院长办公室，陶院长每次也都很热情，起码比以往热情。每次汇报结束后，陶院长还总不忘加一句：到隔壁向胡院长也请示一下。全学院都传胡院长可能会再次“官复原职”，不少学院的行政人员开始各自选边站队，各系主任主动到胡陶二人办公室的频率也开始有所差异。但这对陈为平似乎也没啥关系，该上课上课，该工作工作。请示按程序走，都是请示陶院长，再按陶院长要求请示胡院长。
做一个本分的人，对陈为平而言，是本分也是自保。他没什么新追求，也不敢再招惹任何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