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太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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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秀成下田拉犁谱爱民歌 郭锦贵屠杀村民欠滔天债

忠王李秀成解除了“只能在苏州待一个月”的心结,他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治理苏州的事务中去。

忠王府,忠王正在召集会议,研究苏州农业生产,谭绍光说:“现在夏种就要开始,但郭锦贵的团练毒死了农村许多耕牛,老百姓没有了牛,就没法耕地,耕不了地,水稻就种不下去,要是误了季节,这一季的水稻就完了,现在老百姓急得就是这个。”忠王说:“能否到其他地方去借耕牛呢?”徐灵墅说:“那借不成,别的地方的耕牛也在用着,耕牛走的也慢,即使从外乡借来,走过来走过去费时太多啦。”大家望着忠王看他能想出什么方法,忠王想了一会说:“没有耕牛,我们用人拉犁行不行?”徐灵墅说:“开玩笑吧,人拉犁没听说过,不过试一试可能可以,但哪有那么多人呢?”忠王说:“我太平军战士只要不是值日站岗,都下去帮老百姓拉犁,奋战几天,应该能把田地都犁一遍。”他又对徐灵墅说:“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到平望村去看看拉犁的情况。”

第二天,平望村的田里,胡老浜、陶四妹和许多农民都站在田边发急,他们这里耕牛被毒死了好几头,许多农民家耕地都没了辙,看到季节快过去了,大家都心急如焚,忽有人说:“忠王来了!”只见忠王在谭绍光、徐灵墅等一批随从的陪同下来到了田边,胡老浜、陶四妹等一批农民都跪下迎接忠王大驾:“恭迎忠王殿下。”忠王立即把大家一一扶起:“各位乡亲,快请起,今后遇到我不要多礼。”他又问,“现在你们耕地的情况怎么样?”四妹哭着说:“忠王,我们的耕牛都死了,这地没法耕了,秧苗种不下了,这怎么办啊?”还有几个农妇都哭了起来,忠王忙问:“这犁人能拉得动吗?”“哎呀,”四妹说“人的力气哪能跟牛比呢?牛不费事,可是人要吃苦啊。”忠王望望摆在田里面的犁,说:“我来试试看。”边说边脱下他华丽的王服,这下大家慌了,胡老浜、陶四妹一起劝阻:“使不得啊,使不得,忠王殿下,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干这个活?没了耕牛我们另外想办法啊。”谭绍光、徐灵墅也一起劝阻:“殿下,使不得,就是拉犁也是我们去拉,您怎么能去拉呢?”但忠王越是别人劝阻,他衣服脱得更快,脱了上身剩个坎肩,下身穿个短裤,把鞋子脱掉,冲下水田,泥浆马上溅了他一身,忠王拉起了犁前面的绳板,将绳板扛在自己的肩上,回头笑对扶犁的胡老浜说:“老浜,把犁扶好,我要用劲了。”

看到忠王这么做,谭绍光也脱了衣服冲到水田里,扛起了另一个绳板,胡老浜脸上落泪,他咬了咬牙,把犁扶了正,忠王和谭绍光一用劲,犁走了起来,忠王笑笑说:“咳,我还拉得动嘛。”胡老浜:“忠王,刚才我是犁放得浅,但这样地翻不过来,马上我把犁放深,您可能要费劲了。”说着,老浜将犁往深一插,忠王、绍光一拉,根本拉不动,一个反弹力,两人差点跌倒,田埂上,四妹和几个农妇又是一阵劝:“忠王,您拉不动的,您赶快上来吧!”忠王对谭绍光说:“绍光,我们把腰弯下来,用劲,我就不信拉不动!”于是,忠王、绍光将腰深深弯下,脸都要碰到秧田水了,老浜将犁扶正,忠王、绍光一起狠用劲,绳子深深勒进忠王的肩膀肉,忠王脸憋得通红,犁终于向前行了,一口气拉到田边,忠王直起身来,脸上满是泥浆水,陶四妹和其他村民都跪下:“忠王殿下,人的力气哪能跟牛比,您赶快上来,千万别累坏了你千金之躯!”

忠王呵呵笑着:“一开始没经验,现在我体会到,这腰要弯得深,脚要蹬得猛,犁一走开,后面就轻快些,”他大声吆喝着:“绍光,来,再拉!”两人又弯成弓状,犁又走开了,看到苏州两位最高级别官员就这么以人当牛,四妹哭了:“忠王啊,我们怎能把你当牛使唤,罪过啊,罪过啊!”

忠王又一次拉到田边,直起身来:“四妹,你别担心我,我从小劳动,没事的,”他又笑呵呵地向着众村民,“众乡亲,我现在拉犁可不是装装样子,这两天我就住在老浜家,一定要把田给犁完!”扶犁的老浜突然想起什么:“忠王,今天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吗?”忠王笑笑:“可以啊。”老浜立即向着四妹大喊:“四妹,别在这儿哭哭嚎嚎了,忠王在我家吃饭,还住在我们家,这是托祖宗福啊,你快回家把鸡杀了,把过年的腊肉拿出来,对了,忠王是广西人,喜欢吃点酸辣,你再跟邻居借点辣椒,快去!”忠王大笑说:“老浜,你还真行,知道我们广西人爱吃酸辣嘛。”“哎,哎,好的!”四妹答应着,跌跌撞撞地沿着田埂跑回家去。

在忠王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广大太平军战士都行动起来,广袤的田野上到处是人拉犁的情景,到中午,忠王和谭绍光把吴老浜家的秧田犁了有一半,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到胡老浜的家,陶四妹把中饭已经烧好了,菜是辣椒炒仔鸡,蒸腊肉,太湖银鱼鸡蛋汤,还有一碗碧绿绿的炒青菜,忠王大口地吃着,显得特别香甜,他称赞着四妹的手艺:“四妹,你的饭菜做得太好了,我今天吃得特别香甜!”谭绍光说:“殿下,你吃得香跟拉犁干活有关,今天上午这么拉犁,能不吃得香吗?”胡老浜感叹:“一个大王爷也能到我们受苦人家来拉犁,这是亘古没听说过的稀罕事啊。”忠王说:“老浜,我跟谭将军小时候都是干农活的,我们也都是农民啊,这些活我们都会干。”老浜说:“我知道你原来干过农活,不过你这么多年都是骑马打仗,猛然代替牛来拉犁,身子骨吃不消,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啊。”忠王话题一转说:“老浜,田耕完了,过两天要插秧了吧?”“是的,是的。”老浜说。忠王问:“秧苗没问题吧?”老浜说:“殿下,秧苗我们这边有点缺少,如果能到江阴、吴江、常熟去进点秧苗,就好了。”“江阴、吴江已被我太平军打下,常熟现在还在清妖手里,这样吧,”忠王命令谭绍光,“着即派人去江阴、吴江去调剂点秧苗,注意一路上好生养护,别让秧苗枯死了。”“得令!”谭绍光饭碗一丢,马上安排去了。

深夜,清朝降将李文炳的府上,李文炳正在卧室里抱着老婆酣睡,突然三个黑影从他家院墙翻了进来,又潜进他的卧室,用刀挑开他们睡着的被子,李文炳被吓醒了,他的老婆吓得躲进被子里。“道台大人,不要怕,我是郭锦贵。”李文炳定睛一看,原来是团练大头目郭锦贵,后面是汪得富以及另外一名随从。郭锦贵说:“大人现在日子好啊,成了长毛的亲信,是不是要封你当苏州知府啊?”李文炳说:“哪里哪里,见笑了,我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李大人,”郭锦贵说:“你就死心塌地在长毛这里做官了,以后朝廷再收复苏州你怎么办?”李文炳叹口气:“我也是过一天算一天,比不上你郭员外,又有钱又有枪,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郭锦贵说:“我干个屁,现在被长毛追着就躲在太湖里,还是要你李大人想办法救救我啊。”

“我怎么救你?”李文炳说,“徐有壬不是封你为苏州团练的总办吗?你为什么不自己广招人枪?”“什么总办,我只是一个空头司令,其实我在苏州召集不到队伍,今天来拜访李大人,就是要你介绍几支队伍跟我一起干。”“咳,我哪里有什么的队伍。”李文炳推辞。汪得富说:“李大人,今天我们到你府上,要是被李秀成知道了,可要办你个通敌罪啊。”

李文炳想了想说:“有了,现在常熟还没有被长毛占领,常熟有一个团练大队伍,头目叫徐少遽。”“哪个徐少遽?”郭锦贵问。“就是徐佩瑗啊,他有兄弟佩儒、佩瑛、佩璋,这几个弟兄素来好个拳棒,在阳澄湖里拉起队伍,也很有点势力啊。”“哦,我知道了,”郭锦贵笑说,“原来就是徐阿六啊,这倒是个人才。”李文炳:“听说,徐少遽现在有枪船五十多艘,练勇一千多名,要拉起队伍来,能号召一万多人啊。”“太好了,赶快介绍我跟徐啊六见面,有此人一块干,我们何惧他长毛!”李文炳想想说:“正好,忠王安排我到阳澄湖去巡查,三天后我们在阳澄湖锦塘镇秋来茶社见面。”“嗯,那好,不过你可不要给我们设下陷阱啊,今儿我在这儿说句话,你李文炳红面白心,我以后会向朝廷报告,我们几个就是证人!”

三天后,阳澄湖畔锦塘镇秋来茶社,李文炳和郭锦贵、汪得富坐在一个临水的包间里,不一会儿,一位身材高大,浑身透着机灵气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就是徐少遽。他进来拱拱手说:“早就闻听郭兄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郭锦贵也拱手说:“徐兄的大名江湖上如雷贯耳,苏南这一带,谁不知道徐家四虎啊。”李文炳说:“你们两位都是姑苏豪杰啊,今天你们联手,真要把长毛杀了个人仰马翻!”“郭兄,”徐少遽望着郭锦贵,“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干?”郭锦贵:“这要你出主意了,我的人马都被打到了太湖里,出不来了。”徐少遽说:“现在的太平军情况我们不清楚,还请道台大人介绍。”

李文炳:“太平军初占领苏州,号称有百万人,现在经过整编,大约有二十万左右,分别掌握在李秀成的嫡系谭绍光、郜永宽、陈坤书、陆顺德这几个人手里,他们一般住在苏州郊区营帐里,即使派小分队出来,也非常警觉,你们难以下手。”郭锦贵:“这样吧,我们暂时不要有行动,徐兄你继续操练队伍,我在太湖边也等待时机,一有机会我立即联络你,我们要狠狠地给太平军一个颜色看看!”徐少遽:“行,就这么着。”看着徐少遽要走,郭锦贵说:“今天徐兄来,道台大人也来,机会难得,虽说还没到大闸蟹上市的季节,但我叫汪得富想办法找了十来个,一会儿中饭我请客,我们来个大闸蟹就黄酒,诸位看好不好?”“太好了,太好了,”徐少遽拍掌笑道:“还是郭兄会做人。”

在平望村的田边,犁好的水田像一面面镜子伸到天边,四妹对老浜说:“这太平军从外地调剂来的稻谷,培育的秧苗真不错,又肥又壮,今年会是个好收成啊。”“不过,四妹,”老浜说,“这么多田,我们不知道插秧来得及吗?”正说着,突然翠莲惊喜地叫道:“阿爸,姆妈,你们看谁来了!”只见忠王和谭绍光、徐灵墅以及一群卫士走了过来,老浜、四妹以及许多乡亲围了上去。忠王笑着一边走一边说:“老浜,四妹,听说你们今天要插秧了,我特地来看看。”四妹说:“托忠王殿下的洪福,今年是田犁得好,秧苗育得好,就差把秧插下去,等着大丰收了。”“是啊,”忠王说:“我也很高兴,今天我特地来试试身手。”这下四妹很惊讶:“忠王,难道你今天也要来插秧?”“怎么不可以?你怕我不会吗?”忠王笑着说。老浜说:“这不可以,忠王,插秧是我们受苦人做的苦活,你要操劳这么多军国大事,你来了,就是对我们很大的鼓舞,你在旁边看看就行了,不要亲自下水了。”忠王说:“我干什么活你们都不让我干,现在我要给你们表演一下抛秧。”说着,忠王拿起秧苗,手一甩,嗖嗖嗖,一把把秧苗准确得飞到水田远近各个地点,种田行家都知道这个秧抛得好,插秧的人用起来最舒服。“好,好,好!”田埂边一片热烈的掌声。

“这下你们相信我了吧。”忠王边走边脱下王服,挽起裤腿,赤着脚踩到水田里,他又招招手说:“来吧,我们今天来个插秧比赛,看谁插得又快又好,来,那边几个媳妇也都过来。”忠王又招呼站在田埂边的另外几个农妇也一块下水,于是忠王在中间,老浜、四妹在两边,还有几个农妇也一块儿开始插秧。在人们的叫好声中,忠王的手飞梭般地往田里运动着,一簇簇秧苗笔直地挺立在水里,忠王往后退的两道水槽也是那么笔直。不一会儿,忠王就把其他人远远的抛在了后面,第一个到达对面的田埂,人们的叫好声、鼓掌声不绝。忠王从水田里站直身,接过翠莲递来的大碗水,咕嘟咕嘟地喝着,老浜说:“忠王,没想到,你干农活样样行啊!”四妹说:“不仅样样行,还是干活的好把式呢,如果忠王在我们村里干农活,那一定是种田状元啊。”忠王说:“我这插秧也是小时候练出来的,我从小死了爹,到农忙季节光靠娘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我有时候要插秧到天亮,一天一个晚上就要插好几亩。”老浜声音有点哽咽了:“忠王你会农活,其实这样的田把式在我们苏州多得很,可大家都是一辈子当泥腿子,可是你怎么又能成为一个千军万马的统帅呢?”忠王说:“其实,我从幼年到现在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泥腿子,我并不比别人聪明多少,我就是有一条,在干中学,在学中干,人每天能根据自己的错误总结一个经验,今后就不犯这个错误,就能像我这样了。”正好采莲骑马从苏州城前来,老浜对采莲、翠莲说:“你们姐妹不光要帮忠王打仗,还要好好学习忠王的为人啊。”“不行啊,阿爸,”翠莲说,“就忠王这个插秧,我们一辈子也学不会呢。”“就你调皮。”四妹拍了翠莲一下。

忠王上了田埂,问采莲:“有什么情况吗?”采莲说:“殿下,有情况,我们到另外一边说。”忠王和采莲走到远处一个小树林,采莲说:“根据守城部队的报告,昨天李文炳出城形迹可疑。”忠王说:“难道他会有二心吗?”采莲:“这我不清楚,不过,自太平军来了后,李文炳从没有出过城。”“李文炳自到无锡报大火消息后,表现一直不错,”忠王沉吟了一下,“采莲,你们要继续监视他,有情况随时报告,但注意不要让他察觉。”“得令!”采莲说。忠王又说:“采莲,去把徐灵墅叫来。”不一会儿,徐灵墅过来,忠王说:“灵墅,我叫你召集研究乡村选举乡官的会准备了没有?”“准备好了,明天上午就在忠王府召开。”

次日上午,忠王府议事堂,太平军重要将领,以及苏州有名望的乡绅还有清朝降官李文炳、熊万荃都落座,忠王主持会议,他说:“诸位,我天朝革命,纲领是《天朝田亩制度》,这个纲领规定了我们打下的疆土,就要在农村建立乡官制度,没有乡官,我们在农村什么事也办不起来,过去我们在长江中游五六个省,打一个地方丢一个地方,没有办法建立乡官,现在在苏州有了很大的稳定,我们可以把乡官建立起来,这也是天王陛下多年的愿望,现在请徐灵墅徐秀才向大家具体介绍一下,什么是乡官。”

徐灵墅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介绍说:“《天朝田亩制度》规定,我天国乡民每五家举一伍长,二十五家举一两司马,一百家举一卒长,五百家举一旅帅,二千五百家举一师帅,一万二千五百家举一军帅,军帅就是我们要选的乡官,现在清妖的官已经被我们赶跑了,可我们天国的官还没有建立起来,忠王殿下的意思,要从与我积极合作表现出有组织才干的乡民中选出军帅,各位请议议如何选出军帅。”

郜永宽说:“一万二千五百家举一军帅,这个数字太大了,现在全苏州总户数才八万多,我们要这么选,只能产生五六个军帅。”谭绍光说:“我看还是依据现有的乡和现有的村先选出村长,再由村长选出乡长,这样选出的乡官数比较符合实际。”忠王点点头:“两位讲得有理,好,就这么做,我再补充重要一点,原来清妖的乡官,都是由地主乡绅来担任,现在我们要建立新人新天新世界,就是要有泥腿子来担任乡官,让那些被地主老财看不起的种田的、杀猪的、挑货郎担子的、当吹鼓手的当乡官,这是把人间颠倒过来,我们从金田起义起就想这么做了,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李文炳说:“这个乡官,是不是由我们直接任命啊?”忠王:“哦,这个不太好,我们自己也物色少部分人选,但绝大多数乡官是让乡民们自己选。”郜永宽问:“那怎么选法呢?”忠王说:“这个大家议议。”

陈坤书说:“我看用撒红豆的办法,所有参加选举的乡民,每人手上拿一个红豆,在候选人的背后放一个碗,乡民往他选中的候选人碗里放一颗红豆,最后数哪个红豆多哪个就当选。”“哇,”郜永宽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坤哥这么有主意,想出这么个好办法。”忠王也说:“陈坤书,看你平常言语不多,但头脑里面点子还真的很好。”“哪里,哪里,”陈坤书说,“我家乡小时候小朋友自己也搞过选举游戏,就用过这个方法。”忠王说:“非常好,各位,乡官选举就这么办,按照苏州现有的村、乡进行选举,我们每场选举都派人去监督。”谭绍光说:“这么多村和乡,那该我们要多少人下去?”忠王说:“就把这个当大事办,这个事比打仗都重要,全军除站岗值日以外都下去。”他脸转向徐灵墅:“灵墅,我们的大秀才,好好写个布告,贴到广大城乡去,我们先要做好思想发动。”

在平望村一爿房屋的墙壁上,贴着太平军关于选乡官的布告,许多人围着看,一些人议论着:“你看我们村选谁当村长?”另外一个人说:“当然是胡老浜了,他办事公正,豪爽,勇敢,他要当村长,我们都服。”还有一个人说:“我看胡老浜不仅能当村长,他还能当乡长。”“对对对,我们现在就到老浜家去。”一行人说着就来到老浜家,老浜正在修理农具,大家说:“老浜,太平军要选村长乡长了,我们觉得你当村长最合适。”老浜说:“不行,不行,我又没有文化,不能当。”一个老乡说:“太平军来了,清朝的狗官们逃跑了,地主老财也躲起来了,现在是我们穷苦人坐天下了,老浜,你不要客气。”老浜站起来:“行,大伙儿信任我,我就干!”

一场轰轰烈烈的苏州乡官选举活动展开了,苏州广大农民,在清朝基层官员和地主豪绅都跑掉情况下,在太平军指导下,扬眉吐气、欢天喜地地把自己身边有威望能热心为大家办事的穷哥们选作村长、乡长,在平望村,在大伙热烈气氛中,在革命斗争中表现英勇,正直公正的胡老浜众望所归当选为村长,随后在乡级选举中,胡老浜又当选为乡长,忠王李秀成带着谭绍光、郜永宽还有采莲参加了一个又一个乡官当选的隆重庆祝大会,忠王还专门到平望村老浜家,向胡老浜当选表示热烈祝贺,他还手指着四妹、采莲、翠莲,大声赞扬这是一个革命家庭!

各位看官:1860年至1861年由忠王李秀成亲自领导和推动的在苏州举行的前无古人、声势浩大的乡官选举,是中国两千年封建社会农民起义罕见的现象,我们后人可以嘲笑太平天国革命的种种局限性,讽刺、鞭挞洪秀全等领导人腐败、糜烂和数不胜数的荒谬之处,但我们应该大声赞扬李秀成在苏州举行的建立农村基层政权巩固革命根据地的伟大行动,对这样创造新人新天新世界的首创行为表示足够的尊重,在这次伟大的可能是中国封建社会唯一的农村民主选举运动中,千百名昔日生活在最底层的贱人,如泥腿子、屠夫、篾匠、木匠、瓦匠、酒保、挑货郎、穷郎中、穷教书匠甚至是乞丐,走上了乡官这样的政治舞台,他们承担了发展农业生产、铲除清奸乡匪、征捐收税、扩大军队、维持秩序、处理民间诉讼等等千头万绪的任务,他们怀着对封建统治和帝国主义的无比仇恨和对自己革命政权的满腔热爱,以无比高涨的热情不知疲倦投入到工作中去,产生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为新生人民政权在极其恶劣环境下坚持了三年半提供了最坚强的保证,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们成为社会新主人的深刻变革却遭到了阶级敌人的极端的歇斯底里的仇恨,在随后地主团练的疯狂报复下,许多乡官倒在血泊中……

在郭锦贵的大船上,一位团丁向他报告乡官选举的事,郭锦贵听了大发雷霆,把杯子都摔坏了,汪得富也奇怪:“老爷,这种事也值得您发这么大脾气?”郭锦贵更气了:“得富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泥腿子,种田的也做乡官,这不是把世世代代的规矩都翻过来了,他们在我的地盘上发号施令,我睡在地下的祖宗都要骂我,以后这些贱民都听他们的,谁还知道这块土地姓郭啊!”郭锦贵越讲越气,看到老爷气得喘吁吁,汪得富问:“老爷,我们该怎么办?”“杀!”郭锦贵目露凶光,“把这些参加选举的和当选的全杀掉,让他们到阴间当什么乡官去吧。”郭锦贵发出篸人的怪笑。“不过,老爷,我们就这点兵,不够啊。”“上次不是说好向徐阿六借兵吗,”郭锦贵说,“老汪,你去一趟,向他借五百兵,叫他也亲自出动,血洗选举场!”郭锦贵一巴掌拍下去,几个茶杯又震的掉在地上。

一个夜晚,郭锦贵、徐少遽、汪得富带一群团练黑压压的悄悄地接近平望村,他们在村口干掉几个太平军的岗哨,直扑正在开会的打谷场,打谷场上,老浜正在召集全村人开会商量向地主抗租和向太平军交税的事,郭锦贵指挥团练突然包围了会场,在进会场前,徐少遽说:“郭大哥,你带人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最好不要暴露身份。”郭为之一愣,但随即同意:“行,你就待在村口等我们,不过,你杀不到人了,很遗憾啊。”

打谷场上开会的人都被包围了,但翠莲正好出去方便,她回来时看到这个情景,立即悄悄地牵了一匹马,甩上一鞭,向太平军报信去了。在开会现场,团练们捉住了七八个太平军战士,郭锦贵看着他们恶狠狠地说:“把这些外地来的猪狗,全部给我杀掉!”七八个太平军战士立即全部身首异地,鲜血淌了一地,被包围的乡亲们发出惊叫声,有的孩子在大哭,有的妇女吓昏了过去。汪得富站到众人面前:“今天,郭大老爷来看看大家,这些外来的太平军该杀,但是我们平望村的乡亲们本乡本土,我们是一家人,大家放心,郭大老爷不会伤害大家,现在请郭大老爷给大家讲话。”

郭锦贵说:“乡亲们,你们真叫我失望啊,什么事都能做,怎么也不能当太平军的官啊,当了太平军的官就是太平军的人,乡亲们跟着长毛走是死路一条啊,今天我爱护大家,特来提醒千万不能当这个乡官。今天我们只做一件事,你们中间谁是乡官,给我们指出来,或者自己站出来,只要这么做了,乡亲们你们都回家,我郭某人不会为难大家。”

汪得富高叫道:“大家听清楚了吧?只要把谁是乡官指出来,我们今晚就结束,大家放心,我们也不会杀乡官,只是我们要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要跟着李秀成走。”

两个人声嘶力竭地喊了半天,人群里没有一个人响应,看看大家没反应,汪得富走到人面前,猛然拉出一个抱孩子的媳妇,问她:“知道谁是乡官吗?”媳妇非常害怕地摇摇头,汪得富突然把孩子从媳妇手上抢过去,说:“我数三下,你要不说谁是乡官,我把你孩子杀掉。”孩子大哭起来,媳妇拼命去抢,郭锦贵朝冲上来的媳妇一刀,媳妇惨叫一声,慢慢倒在地上,汪得富问:“这孩子怎么办?”郭锦贵说:“你把他向天上抛。”汪得富把孩子高高地抛起,在落下的时候,郭锦贵用尖刀等着正好插入孩子的胸脯,这样的惨状,令所有乡亲都浑身颤抖,把脸别过去,看到这样的暴行,水根的父亲段老汉向狮子一样冲了出来,猛地把汪得富、郭锦贵打倒在地,其他的团丁一拥而上,把段老汉捆起来绑在柱子上,郭锦贵说:“乡亲们,赶快说出谁是乡官,要不然我当众把他心挖出来。”段老汉破口大骂,郭锦贵使了个眼色,汪得富用尖刀猛地插向段老汉的胸膛,再用刀用劲划了两下,一颗滚烫的心扑地一下掉在他的手上,段老汉头一歪死了,汪得富说:“赶快说出谁是乡官,否则我们马上再找出十个人,把心挖出来!”团丁们正准备再把人抓出来,突然一声霹雳大吼:“不要伤害乡亲们,我就是乡官!”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胡老浜。

郭锦贵嘿嘿地冷笑着:“老浜,我平日待你不薄,干嘛要当太平军的乡官?”老浜说:“你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今天你的暴行已证明你是人间头号恶魔,十足的豺狼虎豹,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肉!”说着老浜就冲了过来,但立即被十来哥团丁绑了起来,郭锦贵嘿嘿冷笑:“老浜,太平军不是信奉上帝吗,不是说人死了都要上天堂吗,今天我要送你上天堂。来人,准备柴草,把这个太平军的官给我烧死!”人群中又冲出四妹,她猛然去咬郭锦贵的手,郭锦贵一把将她打倒,正欲用刀去砍,突然看清是四妹,他冷笑说:“好吧,我成全你们,今天让你们夫妻一块儿上天堂。”

老浜、四妹被绑在一棵树上,下面堆满了干柴,汪得富拿过来一个亮晃晃的火把,郭锦贵说:“乡亲们,今天我们就惩治几个带头的家伙,你们今后谁要跟太平军干,就是这几个人的下场。”

汪得富正要点火,突然枪响了,一棵子弹打中了汪得富的右臂,随着又有几个子弹撂倒了几个团丁,这是翠莲和胡老浦爬在屋顶上,用洋枪开的火,翠莲高叫道:“乡亲们,赶快闪开,太平军大队人马来了,郭锦贵他跑不了!”正说着,水根带着几个太平军率先冲进了打谷场,他啪啪几刀连着杀死了几个团丁,郭锦贵、汪得富赶紧趁着黑暗溜掉了。

翠莲冲下屋顶向打谷场冲去,突然和也跑过来的徐少遽撞了个满怀,徐少遽神色慌张地看了一下翠莲,翠莲也死死盯了他一眼,徐少遽消失在黑暗中。打谷场上,水根抱着段老汉几乎哭昏过去,他大喊着:“阿爸,你死得太惨了,郭锦贵,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采莲陪着忠王以及谭绍光冲进了打谷场,忠王首先慰问了已松绑的老浜、四妹夫妇,又抱起了死去的孩子,再看着被残害死的年轻媳妇和段老汉,还有七八名太平军牺牲战士,巧的很,这个媳妇恰是忠王拉犁和插秧时她都站在田埂上看,忠王还和她说了几句话,对她俊俏、善良的样子还有印象,忠王热泪纵横,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他突然向天叫道:“都怪我,怪我对敌人太仁慈了!”他向谭绍光高叫道:“谭绍光,传我的令,全军停下一切手头的事情,全力灭缴团练,凡是不肯投降的团练统统杀光!杀光!”他的目光里泄出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跟着忠王十年的将士们从没看过他像此刻这么愤怒。

太平军镇压剿灭团练的斗争开始了,水根和一些太平军勇士,冲进团练队伍里,大砍大杀,正在逃窜的团练被采莲飞石一个个的打中,疼得哭爹喊娘,而翠莲和胡老浦的洋枪也是频频地打中团丁,在太湖边的一个小山上,丧魂失魄的郭锦贵、汪得富被打得抱头鼠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太平军要追上他们了,两人躲到一个山洼子里,太平军跑了过去,郭锦贵问汪得富:“这怎么办?我们还能往哪跑?”汪得富说:“老爷,我们只有一条路了。”“哪条路?”郭锦贵问。“去上海啊,去找洋人,这苏州一带官军是打不过太平军了,还是洋人有洋枪洋炮。”郭锦贵说:“可是我们到了上海,人生地不熟啊。”汪得富说:“老爷,您忘了苏州大乡绅冯桂芬,潘曾玮早就逃到了上海,你跟他们可是年兄啊。”“对,对,对,”郭锦贵一拍脑袋,“找他们两个,我们一起去找洋人,没有洋人,这姑苏天堂我们是夺不回来了。”他又问:“那我们怎么去?”汪得富说:“老爷,我早就留了一手,在那个湖湾里还有一只小船,等天黑了我们上那条小船。”“真有你的,”郭锦贵拍了拍汪得富的脑袋,向天小声喊着:“老天啊,我感谢你把得富老弟摆在我身边,他真是比夏朝比干还多三窍啊。”

天黑了,郭锦贵、汪得富两人划了一条小船,向湖心划去,渐渐远去……

太平军基本剿灭地主团练,又马不停蹄地在忠王带领下占领常熟城,大队士兵像潮水样般涌进了常熟城,太平军士兵奋力追缴常熟的团练,徐少遽的三个弟弟一个一个被太平军打死,徐少遽也被追的在芦苇荡里划船奔命,后面太平军高叫道:“前面的站住,再跑我们要开枪了!”当太平军用土枪开火时,徐少遽跳到水里,凭他良好的水性,躲过了太平军的追捕。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又有一个人爬进了李炳文的府邸,又潜进了他的卧室,李炳文和他老婆又像上次那样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是徐少遽。徐少遽跪在李炳文面前:“道台,你救救我吧,我家三个弟弟都被太平军杀了,现在我也被追得没处藏身,你看我该怎么办啊?”李炳文打量了一下徐少遽,说:“有个办法,你干脆投降吧。”“投降?”徐少遽打了一个冷战,“我要投降岂不是自投罗网,现在像我这样的人不是要给太平军五马分尸。”“不不不,”李炳文说:“我看你投降反而是一条好路子,第一,你是常熟人,离苏州比较远,太平军上下人等并不认识你,第二,你不像郭锦贵那样的土包子,满身匪气野气,你考过举人,穿上几件像样的衣服,也还真是风流倜傥,太平军队伍里很需要你这样熟悉苏州又有文化的人才。”“我也是人才?”徐少遽笑道,“老天爷,别把我的牙给酸掉,那你说我该怎么投降?”李文炳说:“你就干脆向忠王投降,而且要讲明身份。”“忠王?我不敢,不敢,我犯了那么多罪恶,见到忠王我撑不住自己。”李文炳说:“根据我对忠王的了解,他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另外他跟其他太平军将领不同,对所有投降的朝廷将领,他是第一不杀,第二厚待,这一点太平军上下对他很有意见。”“那,”徐少遽考虑了一下:“那我就硬着头皮去见忠王吧。”

第二天上午,忠王府,气氛肃然,全府上上下下显得特别戒备森严。李文炳带着换了一身白绸布服装的徐少遽,直往议事堂走,通报后,他带着徐少遽来到了忠王大案前,李文炳奏道:“忠王殿下,今有常熟团练大头目徐少遽前来投降,徐少遽在清妖的胁迫下被迫成立了团练,但他也确实和太平军打过仗,今天我带他来,他畏惧忠王是否要严惩他,我说不会,忠王殿下,您对徐少遽要杀要留,请你裁断。”

忠王仔细看了看徐少遽,只见他长得天方地圆,很有气派,与他以前见到的清妖和团练的人物大有不同,忠王问:“徐少遽,怎有胆量向我投降?”徐少遽跨前一步拜倒:“早就听说忠王殿下,大智大勇,又宅心仁厚,我徐少遽早就有投诚之意,只是被清妖迷惑,执迷不悟,今天幸而迷途知返,愿意归顺到忠王帐下当一小卒。”忠王想到太平军到苏州急需当地能人参与协助治理民务,看着徐少遽相貌不凡,又没听说过他又什么劣迹,便问道:“徐少遽,熟悉苏州的情况吗?”徐少遽说:“忠王,讲到别的我徐少遽还没把握,讲到对苏州四郡二十八县的了解,我敢说,苏州这个地方没几个人能比上我。大凡苏州的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湖渔蚕桑,我都略知一二,太平军初到苏州就把市面治理的井井有条,我徐少遽佩服有加,今后能为治理苏州出力,我少遽志当殚精竭虑,奋勇向前。”“好,好”忠王很高兴,他把徐灵墅唤过来,“我原来有一个徐已经让我很有帮助,再来一个徐我更是得益多多啊。你两个徐听好,我将上报天王,封你二人为承天义,都在王府大帐前问事。”

“哎呀,忠王殿下,我徐少遽寸功未立,就封我如此大官,实在不敢当,还是只封灵墅兄一人吧,他是苏州名士,又在你帐下多有功劳。”忠王说:“徐少遽,你莫推了,今后你们两人要同心协力,为我治理苏州共同出力。”“谢忠王厚爱。”徐少遽欢天喜地地拜谢,而徐灵墅眼里却显得相当不快。忠王帐下其他大将谭绍光、郜永宽、陈坤书、陆顺德等也很不以为然。

忠王又对二徐说:“灵墅,少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去苏州商铺码头调查,我觉得苏州的商贸业还要再调整,你们是本地人,熟悉情况,多听听客商们的意见,再看看我们太平军管市场的有什么欺行霸市的,都统统报给我,我们过几天再好好议议繁荣苏州商街贸行的事。”二徐拱手:“得令!”

(第四章完,2012年元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