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真可假
好吧,是霍弘想多了,顶顶大的庄仁明天才十四,更别提其他的几个。
“郎君,我和周仁、姜仁留下来拖延,你们快逃。”庄仁附耳冷声道。
霍弘说不清自己这会是什么情绪,完全没有生命垂危、头皮发麻的紧迫恐怖感。
有的,只是迷茫……或是无知的淡然。
前世今生倒也偶尔与尸体告别,却很难体会生离死别的悲痛欲绝,极像是一个冷血动物。
肉体的疼痛是能抗则抗,不能抗了咬牙强忍继续抗。
说着不蒸馒头争口气,心底其实根本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样的看法。
简单直白的讲,就是没皮没脸。
心底甚至还有一丝丝十分变态的邪恶念头——好想亲眼看看血溅五步是怎么一番场景?
“郎君——”周仁压低了声音,却遮掩不了语气中的急迫。
“叭……”
笑容有些戏谑的六人突然拔出了手中刀剑,转身缓步后退,皱眉看向门外。
霍弘挠头道:“你们还有两伙仇家不成?呃~不对,你们压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仇人。”
“啧啧啧……”
门口一玄衣中年男子无视堂前六个手持兵刃的家伙,背手徐徐行至霍弘几人吃饭的桌旁落座。
看的霍弘咋舌不已,细细观来,中年男子没有表情的面容相当温和,双眸微眯间,身上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息,隐隐似是尸山血海笼罩环绕。
转眼霍弘便明白了中年男子的底气所在,门口进来十几个腰佩刀剑、背负强弓箭矢的随从。
搞笑的是,中年男子的十几个随从反手关上了大门。
先前来的六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有何恩怨?不如细细道来由老夫给你们评判一二。”中年男子徐徐说道。
感觉到身后的霍弘戳了下自己后背的庄仁拱手说道,“早年我们十二人……拜了个师门。
去年年末,师门不知何等原由遭人袭杀,欲将整个师门数百人斩尽杀绝,师门高手护送我们几十人逃命。
我们十二人本就为师门胁迫而入,一直苦于无法下山,逃亡路上藏身目睹了师门其余人的覆灭躲过一劫。
后来流落至岭南,为阿郎所收留,与郎君相依为命大半年。
不想昔日覆灭师门的这些人追查而来,我们十二人并不知晓他们当年为何灭门?更不知今日为何而来?”
“原来如此!滚吧!尔等藏头露尾的鼠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十几个孩子也不放过。”中年男子霸气凌然道。
“空手而归,恐无法向家主交代。”
“呵!你们是哪家的?老夫领十万大军择日前去拜访。”中年男子冷笑道。
六人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收起兵刃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中年男子的随从亦未阻止。
“老夫李靖,你就是霍弘?”中年男子对六人的离去好像放了个屁一样简单。
“是!”霍弘眼睛一亮,心道:“你的胆子也忒大了点吧,冯盎还没投降呢,就敢带十几个护卫跑人眼皮子底下来。”
曲家沟离广州城的路,随便有支小部队拖延一下,冯盎就能让大军完成合围困杀。
转头一想也没错,李靖是谁啊?
人敢率六千人突袭号称控弦四十万的突厥可汗的大本营,可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嘛。
李靖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三仁哥,泡杯茶。”霍弘憨笑道:“听过李将军的大名,将军是为三季稻来的?”
“老夫听斥候禀报,霍家大郎尚为孩提,却有外傅之智,相见不至盏茶,老夫敢断言——汝之心智,次为舞夕之年。”李靖夸赞道。
霍弘一个劲的挠头傻笑,并不接话,这话没法接呀。该说“眼拙”?还是“过誉”?
李靖暗暗点头,眼前孩童深谙藏拙之道,乃正途,“传言可能当真?”
“可真可假!”霍弘沉吟道:“三季稻只有极少数的地方可一年三熟,大多地区为一年两熟,可能还会有一年一熟的地方。
亩产量有三、四石,良田施种,精心照料或可达五石乃至六石。”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李靖点头道。
霍弘继续讲解道:“土豆、红薯、玉米听先父讲,更适合北方大规模种植。
土豆正常在二十石左右,良田沃肥可达三、四十乃至五十石。
红薯正常有近二十石,最高三十余石吧。
玉米就是七、八石,撑死了九石。
我家流出去的冬小麦可能比常见的好点,但主要还要归功于田地与粪肥。”
李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恰巧掩饰了瞳孔的剧烈地震,又微微发亮,入口清茶全然不似平日所品茶汤,别有一番滋味,“老夫会将此事上报朝廷。此前听闻冯盎亦有种植三季稻?”
霍弘点头道:“对!去年年底曾派人……”
“你们想留下还是同老夫一起离开。”听完冯盎誓言的李靖淡笑道。
“我的药铺还有不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药材。再者,离开岭南也没地方可去。”霍弘推辞道。
李靖起身说道:“若是有难缠身,可差人来军营求助。”
送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李靖,霍弘等人也没心思吃冷菜,各自沉思不语。
……
长安,太极宫。
李渊将军报递给下首的太子李建成。
待殿内的秦王李世民、裴寂、陈叔达等人依次传阅,李渊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李建成率先说道:“着人再去细查!”
“陛下,微臣以为,当命永康县公于耕种之前大力搜集各类作物之种粮,送至长安。”裴寂沉声说道。
李渊若有所思的说道:“玄真所言甚是,查育新粮的霍氏子该当如何?”
“陛下,臣以为,太子所言有理,应先行确认新粮产量如何,再做封赏之论,若是其中有假,朝廷圣令,岂不是成了笑言?”
陈叔达一门心思的只想确定事实与否,并没有偏向已有夺嫡趋势、针尖对麦芒的太子秦王。
李世民道:“父皇,永康县公以加急军报急奏此事,定不为假。
两种可产近二十石的新粮,六、七石的玉米与可植三季的稻种。
若不加以推广,封赏追赐,恐为不妥。”
李靖虽然是以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上奏,却没敢将话说的太满,而是照霍弘所说的下限奏报。
“二弟,若是大肆封赏下去,等收割之时,粮种有假岂不更为不妥?”李建成立马驳斥道。
李世民话刚到嘴皮,“大哥……”
就被非常有眼力见的裴寂打断了,“陛下,无论产量高低,新粮种的出现做不得假,霍氏的冤名应当平反。”
李渊对这个特别给力搭台的好基友非常满意,笑道:“玄真此言差矣,拟旨:各地官员,明察平反前隋冤案,可勉赦者,尽赦之!”
界定非常模糊的圣旨,全看各地官员心思。
李建成随即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可派遣孝恭前往复查确认,另率大军与永康县公汇合,加快安抚招降冯盎之速。”
李渊瞥了眼无心争辩的李世民说道,“按太子所述下旨,让孝恭即刻领军前去。”
李世民明知李渊偏向太子,更不会在此时果断下旨封赏,故无意争一时之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