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三次
路灯下的影子昏昏沉沉，旬胜盯着远处，景色越来越模糊。
路灯下，所有东西逐渐虚化，就连路面上的地砖形状都变得歪歪扭扭，旬胜半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他知道，此刻自己已经进入梦中。
旬胜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环视一遍四周，没有仪器，没有水晶记录数值，他其实同样可以在梦中来去自如，无非无法定位清晰的梦境维度，危险系数高一些。
前方一处光亮，昏黄昏黄的光线向四周辐射，旬胜向前走去，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太远，否则容易在梦境中“走丢”——毕竟这个梦不是自己的。
先不管这是谁的梦，旬胜小心翼翼挪动步伐，走到前方的光亮处，这才发现前方的景色越来越白，越来越清晰，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座堪比宫殿的巨大建筑群，像一座城市的缩略图摆在眼前。
这梦也太夸张了。
旬胜心中寻思，明明景物还是刚才那些景物，中间突然冒出来这堆古典建筑。
虽然站在此刻的角度一眼看上去这些“宫殿”没那么大，但他知道，一旦踏足走过去，尤其进入宫殿大门之后，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会成倍放大，如同走不出来的迷宫。
旬胜把那些建筑的样貌大眼重新看一遍，觉得似曾相识，这画面他一定见过，只是短时间内想不起来。
正在出神沉思，耳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扭脸看去，周围地上的草坪一个个开始缓缓爬动，张牙舞爪地围了过来，草坪露出来光秃秃的土地缝隙，迅速钻出来栅栏和砖瓦，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成新的宫殿，看架势像要把旬胜围在中间。
旬胜深吸一口气连连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刚才休息的长椅那儿，他重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默念几句话，再度睁开时，眼前的景物恢复成平时模样。
刚才那一堆发光的建筑也不见了。
可怕……
到底是谁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果然，当进入不知名的梦，还是呆在原地比较靠谱，好奇害死猫，干他们这一行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正在暗自宽慰，忽听而后重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旬胜感觉不胜烦扰。
“又来……”
他微微一咬牙，用拇指掐了一下中指，一阵微微的疼痛上涌。
旬胜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不远处天空上挂着的半个月亮。
低头看看自己右手上的黑色手环，上面显示有两条线还在波动，像两条会跑的毛毛虫。
怪只怪自己，坐在长椅上都能睡着。
刚才那一阵虚幻的梦实在太过离奇，他在醒来的一瞬间似乎看到那些宫殿里一层又一层的迷宫，细思极恐。
地上映出一个修长的影子，一个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长椅附近，旬胜扭头看去，由于光线的缘故，五官有些模糊。
不过看身上穿的衣服，知道是这个医院的病号。
“请问……”
她声音有些轻，隐隐透着胆怯。
旬胜扭过头看去，那女孩已经轻轻迈动脚朝他走来。
待到光线恢复正常，旬胜这才看清那女孩不是别人，居然是高一寒。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了，直接出现在楼下，旬胜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讶，只是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高一寒穿着病服，蓝色条纹半新不旧，穿在她瘦瘦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头发不知为什么，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长了几公分，此刻垂在肩上，显得多了几分柔弱。
高一寒圆圆的单眼皮，默默盯着旬胜看，旬胜同样盯着她，空气并不尴尬，只是出奇的安静。
大约半分钟后，旬胜用手拍了拍身旁长椅的空位。
“坐吧。”
语气特别像认识许久的大哥哥。
高一寒点头，缓缓坐到长椅上，两个人像老朋友一样，互相表现得很平淡。
旬胜本想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口袋却是空的，想到之前从附近标语上看到过禁止吸烟的牌子，便断了念头。
他问高一寒：“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一寒脸上没有过多波动，仰头看夜色，此刻这轮明月像假的一样，缀在青黑色的天空上。
旬胜主动找话题：“月亮是不是挺漂亮？”
高一寒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月光。旬胜再度进入主题：“火灾怎么回事？”
高一寒听他问这个，才把呆呆的目光收回，用平静的语气说：“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意外。”
声音非常轻，仿佛这场大火和自己无关。
“可那两份人身意外保险……不普通”
是啊，如果真是普通的意外，保险金怎么解释？
“这个世界上不合理的事情太多了，哪怕有一天有些事情真的发生，你们也会觉得那是骗局。”
旬胜似笑非笑，“既然你如此坦诚，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造了这样的梦境？”
没错，此刻依旧是在梦中。
依旧是高一寒的梦。
高一寒猛然回过头，原本平静的表情渐渐浮现出一丝微笑，“因为除了这种方法，我根本不知道用什么途径和你沟通。”
“那刚才的几处宫殿，是干嘛的？”
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充满危机。
不愧是“入梦师”，一早就看出来此刻依旧在梦境中。
高一寒：“就是想和你简单聊聊。”
旬胜：“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你和赵露儿、李句明具体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二位能轻而易举顺着你的要求去做？”
“没那么复杂，因为我们关系本来就很好，是一家人。”
旬胜：“那康康呢？他现在在哪里？”
高一寒反问：“为什么你们总在乎这种无用的细节？你们应该查的是火灾真相。”
旬胜：“李句明生前签字的那份合同是干嘛用的？”
高一寒表现出与她年纪丝毫不相符的沉稳，“与其纠结那些，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她说：“我让你看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很多事情都有两面性，我不想让你继续查下去，因为目前你明明已经偏离很多。”
她伸手轻轻在空气中一划，旬胜眼前瞬间出现无数个格子一样的画面，大大小小都是生活发生的瞬间。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把我见到过的内容和你分享，前提是你醒了之后，放弃目前的所作所为。
“成交吗？”
“成交。”
反正骗骗人又不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