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燕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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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星辰

林晚与梁王分开后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见房中燃着烛火以为是杏子在,她便高高兴兴地进去了,却没想到是方婆婆在桌前坐着,在那理着绣线。

方婆婆见林晚进来了,停了手上动作起身说:“小姐回来了。”林晚笑了笑说:“原来是婆婆,我还以为是杏子。”林晚在桌旁坐下,方婆婆也坐下了,说:“杏子去厨房了。”林晚点头,问道:“赵二哥他们都安置好了?”方婆婆说:“都好了,他们和那些士兵在馆后的空地上扎营,也都用过饭了。赵义说夜里他会带着人轮流巡夜的,请小姐放心。”

林晚说:“那就好。”说完看向桌上筐中的绣线。方婆婆见了笑说:“一团乱麻似的,也不知怎么被颠散了,老奴趁着有空来理一理。”林晚说:“这天都黑了,对眼睛不好的,婆婆还是等以后再理吧。”方婆婆说:“小姐不知道,这线乱了就该早早地理清,若等以后就理不出头绪了,到时更头疼。”林晚笑了笑说:“那等明日再理吧。”

方婆婆说:“也好”,她又看着林晚说:“小姐和梁王殿下的事也该早做打算。小姐不要以为老奴不知道,我也活了这几十年,都是经过见过的。小姐真的这么喜欢梁王殿下,非他不可?”

林晚红了脸,低下头,略想了想,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和他在一起很高兴。”

方婆婆笑说:“小女儿心思。老奴看梁王殿下对旁人都冷冷的,独独对小姐很不一样,想来也是与小姐同心的。”林晚抬头笑了起来,烛光映着她的眼睛亮亮的。方婆婆瞧见,笑说:“小姐就这样高兴。”林晚点了点头。方婆婆笑着叹了口气说:“女大不中留,若夫人知道了不知是喜是忧。”

林晚说:“母亲会为我高兴的。”方婆婆说:“但愿,好在小姐是不让人操心的,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好,夫人也少忧了许多心。”又说:“真希望早些到盐城,虽说老爷信中说盐城无事,家中平安,可总觉得不放心。”

林晚垂了眸道:“是啊,盐城肯定事多,也不知母亲忙不忙得过来。”方婆婆说:“有石夫人和石小姐帮着,夫人应是应付得来的。”

林晚笑了笑,想起石玉姬是最讨厌那些锁碎事的,以前石婶婶曾下了狠心逼着她学管家,她却学得心不在焉的,还是哥哥叮嘱她让她好好学,学会了帮着母亲分担,她才用心学了一阵子。

方婆婆见林晚出神,以为她累了,拿着筐子说:“小姐早些歇着,明日还要早起赶路。”林晚应了,起身送方婆婆出了门。

林晚在门口站着抬头看那满天的繁星,想着这时母亲父亲哥哥在做什么呢?

不一会儿,杏子提着热水回来了,上了廊来笑说:“小姐在等我吗?”林晚笑了笑:“在看星星呢。”杏子抬头看去说:“今晚的星星可真多。”林晚看着杏子说:“快进去吧”,说着进屋去了。

杏子进了屋,将水放下,看着林晚说:“小姐现下可只剩我了,春竹跟着沈小姐,夏竹跟着秦公子。”林晚笑说:“是呀,就我们俩相依为命了。”杏子笑了起来,林晚问她:“谢小姐和沈小姐歇下了吗?”杏子说:“沈小姐倒在房中,谢小姐我刚见她跟着个丫鬟出去了。”林晚点头,两人又说了会话,便一起洗漱了,各自去歇下了。

这边梁王留下谢红鸢在厅外后,便出了驿馆,往馆后去看了看扎营情况,见一切妥当便回自己房中去了。

梁王远远地便看见许延和秦月楼坐在石阶上喝酒。许延俊朗,秦月楼飘逸,檐下的烛光洒在他们身上,倒是一幅不可多见的美人图。

许延见梁王回来了,拿了旁边小小的一瓶酒说:“殿下回来了,这给你备的,你可别说这么一小瓶酒都能喝醉。”

梁王看了看那酒瓶,伸手接过,也在阶上坐了。他在许延旁边坐着,拔了瓶塞喝了一口酒。

许延看着他道:“怎么样?还不错吧。这可是秦兄珍藏的,叫作梨花白。还不谢谢他。”许延另一侧的秦月楼笑说:“怎敢,不过一小瓶酒而已。”梁王看向他说:“多谢,确实不错。”许延笑说:“你看,我说殿下会喜欢吧。”秦月楼说:“这也是一位颇会酿酒的朋友送的,也就这三瓶。”许延说:“殿下这可是那位宣城的酿酒大师纪叟师傅酿的,他酿的老春可是一绝。”

梁王点了点头,又喝了口酒,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许延也喝了口酒,笑了笑,向秦月楼问道:“你怎么识得纪叟的?”

秦月楼抚着瓶身笑了笑说:“也是机缘巧合。去岁纪叟来京城访友,那日我在梨树下奏琴,正巧纪叟听见了,之后我们便时常在梨树下相会。到梨花落尽时,纪叟要离京回宣城,送了我这三瓶梨花白。”

许延说:“我就没这样的缘分。也不知纪叟喜不喜欢武艺,我倒可以给他练一套剑法,也好得些酒喝。”

秦月楼笑说:“这我就不知了,我与纪叟也是浅淡之交。”

许延笑了笑,一口气喝完瓶中酒,将瓶掷在脚边,半撑着身子抬头看天上的星空,嘴中念道:“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梁王听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瓶中的酒喝干,起身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说完将瓶塞塞上,放在了秦月楼身后便回房中去了。

许延见状撇了撇嘴,笑说:“我们也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秦月楼笑了笑说:“许大人先回吧,我再坐会儿。”许延说:“好吧”,说着将脚边酒瓶捡起,放在了秦月楼身边,又说:“多谢你的酒了。”秦月楼说:“不谢,路上有劳你们照应。”许延道:“好说”,便也起身回房去了。

秦月楼看着满天星辰,笑了笑,饮了口酒喃喃道:“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这时,夏竹提着热水来了,见秦月楼独自坐在阶上喝酒,忙放下水桶道:“秦公子,怎么坐在这喝酒?”

秦月楼看了看那水桶,起身笑说:“有劳夏竹姑娘送水来,我自己提进去就行,你快回去吧,这天黑了,小心看着路。”

夏竹看着喝了酒的秦月楼,又听了这柔柔的话语早红了脸,低着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公子早些休息。”秦月楼望了望远处昏暗的走廊,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夏竹忙道:“不,不用了,水该凉了,公子去洗漱吧。”说着一溜烟跑了。秦月楼回过神来,摇头笑说:“跑得可真快。”

许延倚在自己房门上笑说:“是啊,这姑娘可真不容易,提了这么大桶水。”秦月楼朝许延笑了笑,提着水桶回房去了。许延抬头看星河,大声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说完笑了几声,也就进屋去了。

天上星辰一闪一闪的,静静看着这夜空下或欣喜,或愉悦,或孤寂,或焦急的人们。对他们而言,在这漫漫长夜里这无数颗星辰便是最好的陪伴。

次日,天不见亮众人便起身收拾了。用过饭后天已大亮,何忠及其夫人在驿馆外目送着梁王等人离开。

一行人又行了大半日。

林晚撩着窗帘看向外面,见阳光炽烈心想殿下会不会越晒越黑,可好像又没什么办法避免。正想着听见一阵马蹄声,忽见几人打马从窗前而过,她觉得为首那人有些像沈靖。她忙放下帘子,向沈竩道:“沈小姐,我好像看见你哥哥了。”

沈竩吓了一跳,忙问:“真的吗?”林晚说:“骑着马,我也没看清楚。”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林晚忙问赶车的赵义说:“赵二哥,怎么了?”赵义说:“昨日来送行的沈公子来了。”说着窗外传来了说话声,林晚看了一眼惊慌的沈竩说:“知道了。”又向沈竩道:“沈小姐,迟早要面对的,别害怕。”

这时,谢红鸢掀了帘子向沈竩道:“对,你别害怕,若他强行带你回去,我会帮你的。”沈竩感激地说:“谢谢你们了。”

外面沈靖拦住了梁王和许延。话说沈靖为何会追来,原是昨夜沈夫人见沈竩还没找到,又是害怕又是忧虑,便偷偷跟沈靖说了有关沈竩的事。沈靖不好责怪沈夫人,只说明日一早自己带人出城去寻,打马追了这大半日才追上了梁王等人。

沈靖和身后的小厮下了马,向梁王行了礼道:“梁王殿下,下官得罪,不知可有见过舍妹。”

梁王看了许延一眼,见许延点了点头,便说:“见过。”

沈靖忙又问道:“不知她现下在何处?”

这时许延已翻身下了马,说道:“她在后面马车里。”

沈靖直直看着许延怒道:“许长风,你无耻,竟敢诱拐我妹妹。”

沈竩掀开车帘,出了马车大声道:“大哥,不是那样的,是我执意要跟着他的,他事先不知道的。”

沈靖听了愣了愣,看着穿着朴素的沈竩觉得她和自己印象中的人很不一样。

沈竩下了马车走近沈靖道:“大哥请随我来,我一一说与你听。”说着向道旁的树林中走去,沈靖看了眼许延后跟了上去。许延则皱眉看着沈竩挺直的背影。

林晚等人也下了马车,梁王也下了马向她走去道:“去树下歇会儿吧”,林晚应了带着人往树下去了。

梁王又向一旁的赵义道:“你们也是。”赵义反应了会儿忙答应着,跑去传话了。他又向许延走去说:“去树下站着吧”,许延点头跟着他去了树下。

这边林中,沈竩转身悲痛的向沈靖道:“大哥,我并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是妾侍所生。”

沈靖一脸惊疑,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沈竩苦笑说:“这是实话,你可以问母亲。”

沈靖皱眉说:“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你仍是我的妹妹,沈家的大小姐。”

沈竩红了眼,却摇头说:“这些我已经抛弃了,往后我只会跟着延哥哥。”

沈靖急忙道:“你糊涂,无媒无聘的你跟着他,这算什么?”

沈竩说:“我不在乎这些。大哥,你不明白,我待在沈府觉得每时每刻都难受。端庄、得体、大度都不是我想要的,都只是自己为了讨母亲喜欢装出来的。大哥,得知延哥哥离京我就再也装不下去了,那时我就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的。”沈竩说着已红了眼睛。

沈靖看着这样的沈竩,皱着眉说:“那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你如何报还?”

沈竩痛苦地说:“我还不了了,只求来世为他们做牛做马,今生只有辜负了。请大哥跟父亲母亲说,女儿不孝,只当我死了吧。”

沈靖心中气急,转过头去,吐了一口气,转回头冷冷道:“似你这般礼义廉耻都不知的人,实不配为人子女。你好自为之吧。”说着转身大步走了。

沈竩看着沈靖的背影跪了下去,俯身在地上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