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皇后
林晚醒来已是半个时辰后。她只觉混身难受,尤其是脖子又酸又痛。
她睁开眼看见了上面的鲛纱帐,想到自己应该是在宫里了,那梁王肯定是早走了。又想起自己好像骂了梁王,不由懊恼,可又想梁王不是将自己打晕了吗,也算扯平了。
她正想挣扎起身,便见帐幔后转进一穿艾绿色衫裙梳着垂挂髻的十七八岁的宫女。她瞧着那衫裙,只觉样式有些眼熟,想起在安王府中曾见过,想着原来安王府中那女子是宫女。
待那宫女近前来,林晚已坐了起来。那宫女行了礼,垂首道:“奴婢婉音,见过林小姐。”
林晚听着那一管声音,只觉心中舒畅,如听鸟啼莺啭,想着怪不得叫作婉音。她下了床扶起她来,笑道:“姐姐不必多礼,我还没谢过姐姐照顾。”
婉音顺着林晚的手起身,笑说:“奴婢当不得小姐一声姐姐,小姐唤奴婢婉音就好。奴婢不过奉命照看,也当不得小姐一声谢。”她又问道:“小姐可觉身体有何不适?”
林晚虽觉不适,也只忍耐着说:“倒也还好。”
婉音听了又问道:“小姐可觉饿了?”
林晚听了顿觉腹中空空,确实饿了,便点了点头。
婉音见状便道:“小姐略等等,奴婢吩咐人备膳。”
林晚笑说:“有劳。”
婉音听了恭敬道:“不敢”,说完退了几步转身去了。
林晚不免打量起室内装饰,只见帘幔低垂,桌椅坐榻皆古朴又不失雅致。壁上垂着幅双鹤戏水图,下设一长几,几上放着一铜制香炉,缕缕香烟正从炉内飘出。
林晚细闻来只觉香味清淡,却也猜不出焚的是什么香。香炉两侧各一白玉瓶,瓶内插了小小一截柳枝。
正打量着婉音便带了宫人抬了吃食进来了。待林晚饭毕,婉音捧了衣裳予林晚,又替她挽了发,便带着去见皇后了。
婉音领着林晚绕过回廊,下了石阶,沿着光滑的石板路绕去了前殿。一路上林晚都垂着眼,只见廊上的地砖印着模糊的人影。前方婉音艾绿的裙摆一晃一晃的,不闻人声只听见檐铃声中伴着几声鸟啼。
不多时婉音领着林晚到了一殿中,刚进殿来林晚便闻到与之前相似的清香。她微抬眼看去,见正中坐着一三十来岁的女子,想来应是皇后。她身旁站着个穿竹青色衣衫的宫女,应是她的贴身宫女。
林晚也不敢多打量,忙垂下了眼。
待婉音站定,行了礼后恭身垂首道:“皇后娘娘,奴婢将林小姐带来了。”
卫若楠点了点,略看了看林晚向婉音说:“你先下去吧。”婉音听了福了福,恭身退出去了。
林晚见状上前,正想屈膝行跪拜之礼。皇后忙止住,说道:“不必行此大礼,是本宫要见你的,倒让你受罪。”
林晚听了也从善如流,行了个福礼道:“小女林晚,见过皇后娘娘。”卫若楠道:“起吧。”林晚起身,却也不敢抬头,只听卫若楠又道:“坐吧。”
林晚这才抬眼,见卫若楠面相和善,一身檀色常服,挽着朝云髻斜斜插了两支玉簪,扬手指着左边的椅子。林晚不敢多看,道了谢,小心坐下了。
刚坐好便有宫女捧了茶来,就听卫若楠道:“这是刚上的新茶,你尝尝鲜吧。”
林晚听了起身福了福,道:“多谢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便听卫若楠道:“你坐吧,不必拘礼。”
林晚听了复坐下,抬眼见卫若楠正喝着茶,她少不得也喝了喝。林晚听见卫若楠放下茶盏的声音,随即也将茶盏放下了。
殿内一时没了声响静悄悄的,几息后便听卫若楠道:“本宫见你,也不为别事,只因你与景昀的婚事。原本不该有的,只因前段时间操心陛下的身体没功夫管,又想着这或是种缘份,却不曾想那孩子执拗,倒累得你千里迢迢而来。又听说下毒一案你又出了力气,本宫这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林晚听了,心中略想了想,抬眼看了看卫若楠,随即垂了眼笑着说:“娘娘不必忧心,虽婚事不成,好在安王殿下已是醒了。小女也算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心中却也高兴。”
卫若楠笑了笑,说:“你倒是个可心的孩子,既如此你便多玩几日,好让本宫略尽地主之谊。”
林晚刚想开口答话,便听见殿外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只见一穿着青黑色海青,束着发,插了根云纹檀木簪的女子闯了进来,后面追着两个宫女。
那两个宫女见那女子已进了殿,忙在殿外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贵妃娘娘非要闯进来,奴婢等拦不住。”
林晚听了才知那女子是贵妃,她一边站起身来,一边疑惑既是贵妃为何这番打扮。
卫若楠淡淡向那两个宫女道:“下去吧”,那两个宫女听了如释重负,恭敬起身下去了。
那两个宫女一走,那贵妃忙上前向皇后跪下了,林晚见了正在犹豫自己跪不跪,只听皇后说:“绮月扶贵妃起来。”卫若楠旁边的宫女忙下来扶起了贵妃。
贵妃这时才瞧见林晚,林晚忙向她行了礼,垂眼瞧见她手中紧握着串佛珠。不等林晚开口贵妃便转过头去,只向卫若楠道:“皇后娘娘,臣妾失礼了。”她丝毫不理会正在行着礼的林晚。
卫若楠示意绮月,绮月会意,扶了贵妃去右边坐了。
林晚垂眉低目仍旧曲膝,不一会儿便听皇后道:“林小姐你也坐吧。”林晚听了,起身垂眼坐下了。
她刚坐下就听见那贵妃说:“娘娘,求您去跟陛下求求情,让陛下放了景泰吧。臣妾刚去瞧他,他又跪晕过去了。景泰他无德无才实在当不得太子,求您让陛下放过他吧!”
皇后听了,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既如此,贵妃为何不亲去跟陛下说?”
贵妃冷笑一声,说:“陛下连见都不见我,我如何说去。”贵妃说完站了起来,眼中似有泪光,柔声拜道:“请娘娘帮帮臣妾,您若说陛下肯定会听的。”
卫若楠略想了想说:“你起来吧,稍后我便去同陛下说,你先回去。”语气中颇有些无奈,又带着些同情。
贵妃道了谢,由绮月送了出去。
林晚刚听贵妃言语便觉得自己应该回避的,可见她们并不避着自己倒不好开口的。垂眼听了这半日,又见殿中只剩了皇后和她,便有些不自在。好在皇后开了口说:“林小姐累这半日怕也乏了,便早些回去歇着吧。”林晚忙起身,福了福,道:“多谢娘娘体恤,小女确也累了,便不再叨扰娘娘了。”又听卫若楠道:“此来辛苦,本宫有些珠钗宝玉平日里也不大戴,便送予你吧,也算本宫的心意。”
林晚忙道了谢,转眼见两个宫女各捧了个匣子上来。卫若楠便道:“去吧。”林晚听了低头退出殿内,刚转身便见廊上不远处站着婉音。
婉音亦看见了林晚,上前来向林晚行了一礼,柔声道:“林小姐,请随奴婢来,奴婢遣人送小姐出宫。”林晚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
行了许久,到了大道上。只见道旁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车前站着个穿湖蓝色内侍服,戴着冠的年轻内侍。他见了林晚等人忙上前行了礼,婉音交代了几句便将一个令牌交给了他。她又向林晚说车内放着林晚的衣裳和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林晚听后道了谢。
待宫女将皇后送的东西放入车内,婉音扶了林晚上车,见马车走远便回去了。
林晚走了没多久,晋国陛下赵煦便去了卫若楠的宣训宫。赵煦径直去了卫若楠的寝殿,卫若楠正闭眼歪在内室的榻上,绮月在榻旁捶着腿。
赵煦见了正想示意绮月不要说话,却见卫若楠睁开了眼。卫若楠见赵煦来了也不吃惊,正要起身,却被赵煦按住了,赵煦笑说:“你干嘛又起来,就这样躺着吧。”
卫若楠挣开赵煦的手坐了起来,淡淡的说:“陛下来了,臣妾这样歪着反不自在。”又对绮月道:“将那新茶沏来给陛下尝尝。”
赵煦便没再说什么,只笑看着卫若楠。卫若楠见室内无人,便斜眼看着赵煦,嘲道:“陛下来得倒快,贵妃才走便来了。”却原来赵煦是故意不见贵妃的,好让她去找皇后。
赵煦脸色不变挨着卫若楠坐了,笑道:“这不是怕累着你吗,不亲自来了,若楠你有什么事只管说。”
卫若楠站起身,冷笑道:“臣妾只当陛下是知道的。”
赵煦敛了笑,带着歉意说:“若楠莫恼,我这也是为了见你。”
卫若楠听了敛了神色,笑了笑说:“陛下少胡说,陛下想去哪谁能拦着,想来是陛下无聊拿臣妾逗乐呢。”
赵煦苦笑,看着卫若楠道:“我怎会拿你逗乐,我倒来得了,可你却不见我呀。少不得想法子让你见我。”
卫若楠听了也不说话,去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了,这时绮月捧了两盏茶来,便又退出去了。卫若楠也不喝茶,待赵煦放下茶盏,问道:“陛下已经让景泰回去了吗?”赵煦回味着茶香说道:“早让人送回去了。”卫若楠点了点头。
赵煦像她那样歪在榻上,奈何榻有些小,只得收了收脚,抬眼问卫若楠道:“贵妃就没跟你说别的?”
卫若楠看了看他,也不答话又转头看着窗外。
赵煦便自顾说道:“老二庸庸碌碌的确是不适合做太子,我瞧着他也是不想做的。朕这三个儿子没一个想做太子的。”说完瞧了瞧卫若楠,又道:“也是,他们看见朕这样辛苦劳累,自然忘而却步了。”
卫若楠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闭上了嘴。
林晚上了马车,觉得又累又痛,没了其他心思,只想着早点回去好生歇着。又想着杏子她们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还会跑到宫门前来等着。
等出了宫门,林晚便撩了帘子向外看,果见远处杏子和赵义牵着马站在那。林晚忙让那内侍驶了过去,杏子和赵义也忙赶了过来。
待马车停住,林晚忙向她们道:“我没事,先回去再说。”二人听了也都应了。
待马车到了典客署,林晚拿了自己换下的衣裳和匣子下了车交给了杏子,顺手从杏子腰间摸了块银子。
杏子捧着倒觉得有些沉,也不知匣子里装的什么,赵义见状从杏子手中接过了匣子。
林晚笑着向那内侍道了谢,问他怎么称呼,他道姓孙,林晚称了孙公公将银子给了他。孙公公笑着接了,也就赶回宫去复命了。送走孙公公,林晚才算松了一口气。
三人一起进了典客署,杏子瞧见林晚脖后一块红痕,心痛问道:“小姐你脖子后怎么红了?”赵义早垂下了眼。
林晚听了叹了口气,只说:“待会儿跟你说。”说完便一路无话回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