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密码(之二)

姬鸣谦醒来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七期时间﹐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不大的舱室﹐舱室简洁异常﹐简洁得似乎只有他身下躺着的“床”。

姬鸣谦转眼看着四周﹐发现有些不对劲︰整个舱室似乎是立体的。姬鸣谦以为自己睡得太久了﹐眼睛蒙眬所致﹐用手揉了揉双眼﹐再看﹐还是一样的景像。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双眼﹐这一捂不要紧﹐却把自己吓得跳了起来︰因为双眼虽然捂住了﹐竟然还能清楚地看见舱室里的一切。姬鸣谦一跃下了“床”﹐发现自己仍然赤裸着﹐而且还看到了自己的骨胳和血管！

姬鸣谦大叫了一声﹐一时手足无措。这时舱门开了﹐全智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件物品；接着﹐煌燮问道的影像也出现在舱室里。

煌燮问道道︰“孩子﹐你怎么了？”

姬鸣谦道︰“前辈﹐为什么我看的东西与以前不一样？而且捂住眼睛仍能看得见﹐最可怕的是﹐还能看到自己的骨骼……”

煌燮问道和全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煌燮问道道︰“孩子﹐我们婳顼族神是有三只眼睛的呀。”

姬鸣谦望着煌燮问道和全智﹐这才想起﹐自己被还原回婳顼族神的本体﹐自然也会有第三只眼睛﹐只是自己还不知道怎样使用它。姬鸣谦明白过来之后﹐傻傻地笑着道︰“啊﹐我还不知自己也有第三只眼睛哩。”

全智额上的眼突然射出一束光来﹐姬鸣谦身前就出现了一个全裸的男子影像﹐全智道︰“这是你现在的样子。”

姬鸣谦往自己的影像一看﹐自己的额上果然如煌燮问道一样﹐竖着长了一只眼睛﹐脸容没有改变﹐样子似乎更为精神和英俊；身上的肌腱似乎更加发达﹐身材的比例也更匀称﹐而且好像长高了一些。

姬鸣谦道︰“我好像长高了？”

煌燮问道道︰“是的﹐你的骨骼非常脆弱﹐还原之后﹐它略微生长了一些﹐所以你就长高了。”

全智上前﹐抖开手上的物件﹐是一幅极之轻薄的像是布一样的东西。全智道︰“先穿上这件全能护体衣吧。”

姬鸣谦道了谢﹐接过来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衣服？简直就是一块材料而已。一边疑惑着﹐一边往身上披。衣物才着体﹐立即就自动将他的身体从脖子以下﹐全身包裹起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像穿上了一件衣服。

全智道︰“请提足。”

姬鸣谦依言抬起右脚﹐衣物立即在右脚形成一只靴子的模样；姬鸣谦再抬起左脚﹐很快﹐又形成另一只靴子。姬鸣谦看得惊奇不已。

姬鸣谦一边想问有关这件护体衣的功用问题﹐一边努力适应着第三只眼睛﹐不停地开合着；煌燮问道道︰“孩子﹐本族这第三只眼睛﹐称为天眼﹐平时是可以不用的﹐你闭上就可以了。”

姬鸣谦听得煌燮问道这样说﹐只好暂时先将护体衣的问题放下﹐道︰“是！只是它既没有什么用﹐为什么我们会多出一只眼睛？”

煌燮问道道︰“这只眼睛能看到另两只眼睛看不到的东西﹐而且﹐当你的念力足够强大时﹐它还有其它更特殊的功能﹐这些以后让全智告诉你吧。”

姬鸣谦见煌燮问道没有讲解这只天眼的功能的意思﹐不便再追问﹐答道︰“是。”

煌燮问道又道︰“孩子﹐本族的语言﹐你不得不学习﹐所以﹐在还原你本体的时候﹐我让全智顺便给你输入了。”

姬鸣谦这回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因为颀肓神都能“输入”知识﹐那么﹐作为比他们的文明程度更高级的婳顼神就更不在话下了。道︰“是﹐谢谢全智。”

煌燮问道道︰“全智是最高级的智能机器﹐我一向待他如真神一般﹐他的脑容量超过十万个本族神的脑容量的总和﹐他的战力足可抵挡一支最强阵容的星际舰队。今后﹐他就跟着你﹐唯你的命令是从﹐别的神是指挥不动他的。”

姬鸣谦道︰“前辈﹐您更需要他﹐请收回成命。”

煌燮问道没有理会他的话﹐叫道︰“全智！”

全智应了一声﹐走到姬鸣谦的跟前﹐张开了嘴﹐从嘴里吐出一个小型的幻影控制图像。

煌燮问道道︰“孩子﹐现在你输入一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密码﹐之后﹐全智就是你的忠实侍从﹐完全听命于你了。”

姬鸣谦道︰“前辈﹐您还是把全智留在身边吧。”

煌燮问道用不可争辩的口气道︰“输入密码！”

姬鸣谦知道煌燮问道心意已决﹐绝无更改之理﹐只好道︰“要怎样的编码才行？数字还是符号？”

煌燮问道道︰“什么都可以﹐就是一句话也行。”

姬鸣谦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了风絮雨﹐伸指虚画﹐用汉字写道︰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输入完毕﹐全智收回图像合上了嘴﹐向他行了一礼﹐道︰“主神﹐全智听候您的吩咐。”

姬鸣谦笑道︰“全智﹐你年纪比我大多了﹐前辈尚且平等待你﹐我又怎敢以主神自居？我以后就称你为智兄﹐你就叫我鸣谦吧。”

全智立即就答道︰“是﹐鸣谦！”

煌燮问道呵呵笑道︰“好好！还原数据显示﹐你身上有本族文德氏的遗传基因﹐所以﹐你就是本族文德氏的后裔。”

姬鸣谦道︰“前辈﹐我在地球上的姓是姬姓﹐是远古时代﹐人类始祖之一黄帝的姓﹐所以﹐我是他的后裔。”

煌燮问道道︰“嗯﹐很好！这个黄帝一定就是本族文德氏的子孙。”停了一会儿﹐只见他脸容一肃﹐道︰“孩子﹐你跪下！”

姬鸣谦听得他语气严肃﹐知道他必有大事吩咐﹐自然单膝跪下﹐道︰“请前辈训示。”

煌燮问道伸出“手”虚抚姬鸣谦的头顶﹐改用婳顼语道︰“孩子﹐本族最神圣的五个姓氏是︰文德﹑玉莹﹑煌燮﹑渊湛﹑青灵；从现在起﹐你就恢复文德的姓。”

姬鸣谦道︰“是！晚辈今后就叫文德鸣谦！”

煌燮问道点点头﹐又道︰“今后你要负起拯救本族于劫难的大任﹐因此﹐我以本族伟大的祖先青灵肇始的名义﹐命你为本族天尊﹐你要慎始慎终﹐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期望。”

文德鸣谦本能地想说几句才能有限﹐不能胜任之类的话语﹐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婳顼族神﹐而且是唯一一个恢复了本体的婳顼神﹐蓝囚星上还有数以亿计的本族同胞等待自己去拯救﹐自己又怎么可以推诿？想罢﹐朗声道︰“是﹐文德鸣谦领命！﹗”

煌燮问道看到他欣然领命﹐心中甚为安慰﹐道︰“孩子﹐今后本族的一切皆由你裁决。而有关本族的起源﹑历史﹑法律﹑科技等等一切知识﹐则由全智慢慢地传授或‘输入’给你。”

“是！有劳智兄。”文德鸣谦道。

全智则点点头﹐以示回应。

煌燮问道道︰“孩子﹐你去把全智暂时关闭了。”

文德鸣谦有点疑惑﹐但依然按煌燮问道的意思﹐走近全智﹐道︰“智兄﹐抱歉了。”伸手在他左胁下一按﹐全智便闭了三只眼睛﹐神情木讷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煌燮问道道︰“好！现在我将这个脑力禁制的密码传授给你﹐你要仔细记好了。”

文德鸣谦心道︰原来这个密码果然是绝密﹐连全智都不让知道﹐因而要将他关闭了。又想道︰自己千辛万苦追寻的密码﹐即将揭晓﹐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密码﹐嗯﹐一定是一套极其繁复的符号。脑中飞快地想着﹐口中答道︰“是！”

煌燮问道道︰“看好了！”将手一指﹐身前便现出了四幅图像。

文德鸣谦张眼一看﹐不禁惊呼出声︰“河图！洛书！太极！八卦！”

只见那四幅图像﹐第一幅是河图﹐第二幅是洛书﹐第三幅是太极﹐最后一幅是八卦符号。四幅图像不停地变化着﹐乍一看似是杂乱无章﹐细心揣摩之下﹐却是循环有序﹐变化无方。

煌燮问道奇道︰“怎么？你看过这四幅图？”

文德鸣谦道︰“是的﹐这是在蓝囚星上﹐祖先自古流传下来的东西﹐称为河图﹑洛书﹑太极﹑八卦；传说有龙马从黄河驮着这图出现﹐称为河图；又有神龟负着这个图从洛水出现﹐称为洛书。至于太极和八卦﹐则传说是远古祖先伏羲氏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因成太极﹐画成八卦﹐以测万事万物。”

煌燮问道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思索良久﹐忽然道︰“我明白了！”

“前辈明白了什么？”文德鸣谦问。

煌燮问道缓缓地道︰“我想﹐一定是须委神对这个智力禁制工程掌握不纯熟﹐所以﹐在第一批被试验的婳顼神当中﹐有些神的智力还残存一些记忆﹐而你所说的这个伏羲氏﹐必定就是掌握密码的三个神之一；他以残存的记忆记录下这四幅图﹐希望后来的神有机会凭此解开禁制。”

“那么龙马驮图﹐神龟负书又怎么解释？”文德鸣谦还是怀疑。

煌燮问道道︰“我想﹐也许这是为了迷惑须委神而作的假托。”

文德鸣谦想了想﹐道︰“有道理﹐不然以须委神的聪明﹐又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煌燮问道忽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须委神苦苦研究而不得的密码﹐就在蓝囚星上！”

文德鸣谦也哈哈大笑道︰“原来我苦苦追寻的密码﹐就是这个在地球上几乎人尽皆知的河图洛书﹑太极八卦！”

煌燮问道道︰“看来你对此所知甚详﹐那就省去了我诸多的解释。现在﹐我就告诉你密码的使用方法。”

文德鸣谦道︰“请前辈示下。”

煌燮问道道︰“你称之为河图的叫做固基图﹐洛书叫搜踪仪﹐太极叫周游图﹐八卦则叫做阴阳数。固基图将大脑的各个区域投射对应在图上﹐然后以搜踪仪将需要进行工程的区域搜寻出来﹐加以放大；周游图则是大脑神经﹑血脉运行﹑分布的周期变化图﹐当血脉运行吻合阴阳数的排列时﹐这个阴阳数的数列就是密码﹐这时你只要立即将密码以生物电流的形式﹐导入固基图和搜踪仪所示的区域﹐便可打开禁制。”

文德鸣谦自从被还原后﹐脑容量何止百倍增长？智力和记忆力已达到超凡的程度﹐听完煌燮问道所说的使用方法﹐答道︰“我都记住了。”稍停又道︰“也就是说﹐这个密码不是固定的﹐要根据每个神每时每刻的血脉运行而定﹐是这样吗？”

煌燮问道道︰“正是这样。”

文德鸣谦道︰“难怪须委神穷十数万纪的时间﹐倾全星系之力﹐也没法破解这个密码。原来这个密码是无法破解的。”

煌燮问道道︰“孩子﹐你把这套密码运行图收好。”话落﹐一个像是一本打开的书的形状﹐只有一指长﹑两指宽的微型飞行器出现在眼前；文德鸣谦伸出左掌﹐微型飞行器就落在他的手掌上；他很小心地收好﹐放入护体衣的暗袋里。

煌燮问道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满意地道︰“孩子﹐我对你非常满意。今后﹐拯救本族的重担就交给你了。”顿了一下﹐忽然单膝跪下﹐道︰“天尊﹐请受我一拜！”

文德鸣谦慌忙也单膝跪下道︰“前辈﹐这怎么使得？”

煌燮问道道︰“使得！你可知我这一拜却是为何？”

文德鸣谦摇摇头道︰“请前辈明示。”

煌燮问道道︰“这一拜除了是本族民众向新任天尊应行的礼仪之外﹐还是我代表本族列祖列宗所拜﹐也是代本族全体族众所拜。这一拜是将本族生死存亡都交托给你了。所以﹐你不可以推托。”

文德鸣谦听了﹐郑重地站起身来﹐端正地站好了﹐受了煌燮问道一拜﹐礼毕﹐道︰“前辈请起！”

煌燮问道站起身来道︰“天尊﹐请你将全智唤醒﹐我有事要交代。”

文德鸣谦去全智左胁下一按﹐将他唤醒。煌燮问道道︰“天尊﹐此间事了﹐我也是时候回归虚无了。”

文德鸣谦一惊﹐问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煌燮问道道︰“我在这里十多万纪﹐为的是等你的到来﹐现在你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自然也就没有遗憾了﹐可以真正地死去了。”

文德鸣谦惊慌起来﹐道︰“前辈﹐您不与我一道去拯救本族的劫难吗？”

煌燮问道道︰“这件事﹐有你就足够了；回归寂灭才是我的归宿。”

文德鸣谦急道︰“前辈既然可以将意识封存十数万纪﹐可以说是虽死犹生﹐为何还要归于寂灭？”

煌燮问道道︰“天尊﹐我将意识封存已是有违天道；只是事出无奈﹐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事情已了﹐我的心愿也已达成﹐自然就该走了。”

文德鸣谦心中实难舍割﹐追问道︰“那么寂灭之后﹐前辈又会在哪里呢？”

煌燮问道淡然地道︰“寂灭之后﹐就什么也不存在了﹐或许化为物质的最初始状态﹐游离于太虚之中﹐等待造化机缘﹐与别的始子﹑阴子﹑阳子相遇﹐化为岩石﹑金属甚至是尘埃等等物事。”

文德鸣谦默然良久﹐忽然问道︰“那么太虚是怎样开始的？它也会有终结的一天吗？”

煌燮问道道︰“太虚始于无始﹐终于无终。”

文德鸣谦又问︰“那么宇宙呢？”

煌燮问道道︰“宇宙不过是太虚的一部分﹐它可以是一个宇宙裂变分裂而成﹐也可以是太虚中不可见物质生成足够多﹐于某个时刻﹐产生一个物质流﹐在太虚旋转定律的作用下﹐渐渐产生旋流﹐众多的始子﹑阴子﹑阳子不断碰撞而生成各类天体﹐然后一个新的宇宙就诞生了﹐所以它是会死亡的。”

文德鸣谦听罢﹐心中一片明朗﹐顿悟生死﹐道︰“前辈﹐我明白了！生是机缘﹐死便回归机缘。”

煌燮问道赞道︰“好好好！说得好！天尊﹐请你记住﹐天道无情﹐无偏无倚。合天道则万事可成﹐若与天道不合﹐则无论你如何机智百变﹐勤勉努力﹐也不能成事。”

文德鸣谦道︰“前辈﹐我要怎么做才合天道？”

煌燮问道道︰“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要你细心体察﹐必能感知天道所在。”

文德鸣谦道︰“嗯﹐我记住了。”

煌燮问道道︰“全智﹐带天尊到我的灵寝去吧。”言罢﹐消失不见。

全智带着文德鸣谦一连穿过好多道墙﹐来到一个布满仪器的密室。那密室仅可容纳两神﹐正中一个平台上放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约有三轨见方﹐六轨高的厚实金属盒子。

煌燮问道影像又出现在文德鸣谦的跟前﹐道︰“天尊﹐现在你可以将室内所有仪器都关闭了﹐切断封禁我的意识的能量﹐然后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锥形能量塔取出﹐拿到山洞外﹐然后打开塔顶﹐我的意识自然就会自动溢出﹐归于太虚。”

文德鸣谦恭敬地道︰“谨遵前辈遗命！”让全智将室內的仪器全部关闭。

煌燮问道脸上一片安详﹐文德鸣谦跪下礼拜。不一会儿﹐煌燮问道的影像渐渐消失。文德鸣谦上前﹐在平台上的一个按钮按了一下﹐盒子上的光彩立即就消失不见了；随后那个盒子缓缓地下沉﹐露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字塔﹐却是由整块纯天然的青玉制成。

文德鸣谦恭敬地捧起那个金字塔﹐入手甚为沉重﹐好在此时他体力大增﹐却不感到吃力。

全智在前面引路﹐带着他来到洞外﹐告诉他如何开启金字塔的方法。文德鸣谦将塔置于地上﹐又拜了一拜﹐然后按全智所教的方法﹐在塔尖用双手顺时针一搓﹐塔顶应手裂开成四瓣﹐文德鸣谦睁大三只眼睛﹐盯着塔顶﹐只见一股似有似无﹑透明的非烟非雾的物体﹐从塔顶袅袅升起溢出﹐然后就四散开来﹐瞬间就无影无踪。文德鸣谦若非拥有第三只眼睛﹐是看不到有物体从塔顶溢出的。

文德鸣谦再次跪下默默地祝祷一番﹐然后站起来﹐将金字塔捧了﹐仍放回煌燮问道原来的灵寝密室。行罢礼﹐恭身退了出去。

文德鸣谦道︰“智兄﹐刚才的事﹐都记录下来了吗？”

全智答道︰“鸣谦﹐全都记下了。”

文德鸣谦道︰“好！总有一天﹐我要让本族所有人都记住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