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司律师的职能和定位
第一节 公司律师的工作职责
也许在十年以前，公司法务部还是可有可无的部门，不像生产部门那样控制着公司的生命线，也不像营销部门那样为公司创造着可观的业绩，更不像财务部门那样掌控着公司的经济命脉，只是在不断提示风险，但商人本质上喜欢冒险，像法务部门这种保守派自然不受公司高层的待见。传统的企业法律顾问的职责仅仅停留在审核合同、参与诉讼等层面，没有深入参与到公司运营的方方面面。《公司律师管理办法》（以下简称《管理办法》）在公司律师职能方面进行了一些突破。例如，第十五条规定：“公司律师所在单位应当建立健全决策合法性审查机制，将公司律师参与决策过程、提出法律意见作为依法决策的重要程序。公司律师所在单位讨论、决定企业经营管理重大事项之前，应当听取公司律师的法律意见。依照有关规定应当听取公司律师的法律意见而未听取的事项，或者公司律师认为不合法的事项，不得提交讨论、作出决定。”司法部此次颁布的《管理办法》将公司律师的地位在法律层面上提高到公司决策层的高度，由顶层设计自上而下推动公司律师职能变革，这对公司律师从业者来说是重大利好。
《管理办法》第十三条列举了公司律师从事的法律事务：1.为企业改制重组、并购上市、产权转让、破产重整等重大经营决策提供法律意见；2.参与企业章程、董事会运行规则等企业重要规章制度的制定、修改；3.参与企业对外谈判、磋商，起草、审核企业对外签署的合同、协议、法律文书；4.组织开展合规管理、风险管理、知识产权管理、法治宣传教育培训、法律咨询等工作；5.办理各类诉讼和调解、仲裁等法律事务；6.所在单位委托或者指派的其他法律事务。企业对公司律师提供的法律服务的需求，从内容上来看有合同审核、投融资项目、风险管理、案件处理等多种，因此，公司律师的职责就是运用职业技能充分回应上述需求，对企业的法律事务提供专业咨询与辅助决策。在实践中公司律师的工作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几项。
一、合同管理
这是公司律师体量最大的工作，也是最核心的工作之一。市场经济以契约为基础。公司运营的整个过程都需要大量的合同来保障交易，法务部就是这些合同的生产线。法务部的传统职能只是辅助业务部门对合同文本进行审核、修改，以及解决因合同发生的争议和纠纷，甚至是公司中最后一个知道该项交易的部门。公司律师要想充分发挥在合同管理中的作用，必须全过程、多领域、全周期地参与进来。合同的生命周期分为七个阶段：商务策略、合同起草、合同谈判、合同签订、合同履行、合同归档、后续争议处理。公司律师在各个阶段的工作要点有所不同。
在商务策略阶段，公司律师需要与业务部门洽谈，沟通交易的对象、产品、数量、价格、履行、后续产品维护等事项，向业务部门尽可能了解产品信息以及产品市场的交易习惯，为起草合同文书做好充分的准备。在合同起草阶段，公司律师可以考虑借助合同范本，既可以参照同类交易的交易习惯和交易规则，又能够节约大量时间。但需注意的是，每个交易都有其自身的特性，应从交易本身需要出发设定合同条款，避免生硬地套用模板。在合同谈判阶段，首先要明确己方的谈判目标，制定谈判策略，明确公司在交易中的需求和利益是什么，以及掌握什么样的谈判筹码。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搜集有关本次交易的一切信息，要摸清对方的交易意图和底线，观察双方的优劣势，并寻找一招制敌的突破点。在合同签订阶段，实践中经常出现因为操作不规范而带来法律上的风险。公司律师应严格按照合同签订审批流程，在内部审核的每一个环节谨慎操作，严格管理合同用章，避免因无权代理等产生法律责任。在合同履行阶段，公司律师要全过程跟踪合同履行进展，而不是签完合同就万事大吉。一旦发现对方可能不履行或不能完全履行合同，就要采取相应的措施，将合同的损失降到最小。合同归档是一项看似烦琐而无用，实则必不可少的工作。一来是方便公司日后进行审计，二来是在产生重大争议时保留证据，以免因无法履行举证责任时承担败诉的后果。后续的争议处理也是合同管理的一部分，我们将在后面详细讨论。
二、对外投融资
企业运行的各个阶段都需要现金流和资金，要进行不止一轮的融资，为了调整战略布局、产生资本收益，也需要盘活资金，对外投资。[1]投融资项目一般由公司律师牵头。在融资业务中，公司律师对融资项目进行审慎调查以及全面的法律风险评估，对融资项目进行可行性分析；就融资项目提出专业的法律意见，对可能涉及的法律事务进行法律分析；制作《项目融资方案》，设计融资框架，选择合适的融资方式；参与项目融资的谈判；起草与审查有关项目融资的各种合同文件，包括项目融资合同、担保合同等，并提供法务见证服务；办理融资所需文件的批准和登记手续；协助进行公司治理结构的改变，制定风险预防管理机制；监督融资项目的日常经营管理，及时处理相关法律问题。
在投资业务中，根据对外投资的性质和对象不同，公司律师的工作重点有所不同。在国内投资项目中，公司律师要提供投资领域的法律事务咨询；对投资项目进行尽职调查和法律可行性研究，就投资项目的立项、投资方式、商业机会、投资环境出具法律意见书；参与投资项目的商务谈判；起草与审核投资意向书、协议书等各种法律文件；协助设立企业；代理解决各种投资纠纷。在海外投资中，中国公司海外投资面临巨大风险，各个国家和地区的情况不同，潜在的法律风险也千差万别。例如，对非洲投资最大的风险来源于政治风险和人身风险，而对美国投资要考虑法律风险（如美国长臂管辖的法案）和知识产权侵权风险。因此公司律师的关键职责在于对投资地的投资环境进行综合调查，既包括对法律环境、政策环境、经济环境等宏观方面的调查，也包括对销售市场情况、土地成本、人力资源成本、合作伙伴的资信情况等微观方面的调查，为海外投资决策提供参考依据。在风险投资中，风险投资企业设立之初，公司律师可以协助设立企业，比如起草与审核合作协议、企业章程、办理审批和注册登记等；在投资项目确定阶段，公司律师可以对被投资企业进行审慎的调查，调查内容包括该企业的债权债务情况、知识产权情况、股权结构情况、管理层能力情况等；在项目的具体谈判过程中，公司律师可以起草与审阅风险投资协议等各种法律文件，参与制定股权结构以及投资安排等；在项目管理阶段，公司律师协助监督被投资企业按照投资协议进行经营运作，确保投资者利益不被侵害。在风险资本退出阶段，由于风险资本一般通过上市、并购等方式退出，因此公司律师可以提供上市、并购等法律服务。
三、争议解决
争议解决是公司律师的重要职能之一，包含诉讼、仲裁等常见方式。与以往不同，公司律师的职能已不仅限于“打官司”，而是对案件全过程进行主动介入与管理，具体说来，包括对案件进行事前预防、事中控制以及事后反馈。这一管理方式可以称为全周期动态管理，其目的是防微杜渐、防患未然，尽量以最小的成本实现对案件影响的可控化，使其不超过企业的承受能力。各个环节公司律师应做的与能做的事情也各不相同。
在事前环节，公司律师应当加强案件监测，可以通过整个法务部门建立较为成熟完备的案件预警制度来实现对争议纠纷多发、易发流程和环节的及时、有效监测，降低案件发生的可能性，同时也可为公司律师全面及时提供案件情况、做出客观分析、提出应对建议准备材料。此外，把握重要时间节点对及时作出预警具有重要意义，需要重点注意的关键节点有：国际国内市场环境发生变化时；法律、法规被修订、废止或新法颁布时；政策发生调整时；企业自身发展战略转型时；业务相对方经营状况严重恶化，转移财产、抽逃资金，逃避债务，丧失商业信誉，以及有丧失或者可能丧失履约能力的其他情形时等。在上述情况发生可能导致风险产生时，公司律师应根据不同情况和各种变化及时向企业高层及相关业务人员作出预警并根据自身职责与技能作出有效的诉讼风险预防管理。
在争议和纠纷已经发生时，公司律师应做到充分准备、积极应诉。这首先要求公司律师制定合理的诉讼策略并在各个诉讼方案中进行选择。要做好证据收集、材料整理等工作，主要包括，调查案件当事人基本情况，收集整理与案件有关的证据材料，查询相关法律规定，了解对方当事人背景等，为分析案情提供依据，并在认真分析案情的基础上，对法律和商业的平衡作出考量，综合分析庭外因素，预判案件走势及胜诉概率，分析企业基于战略原因可承受的败诉风险，判断案件的后果会给企业造成经济、声誉和经营秩序的影响，通过对诉讼成本、胜诉率、可能的责任及结果等方面的充分比较制定合理诉讼策略，选择最优诉讼方案。在庭审工作中，公司律师应当密切配合外部律师共同做好工作。具体说来，在开庭之前，公司律师应当配合外部律师核实证据，确定主要论点，共同或协助准备应向法院提供的法律文书，为发表代理意见以及质证做好准备，做好行使管辖权异议、回避或鉴定申请、诉讼保全等程序性权利的准备。同时，应当仔细阅卷，对于案情中存在的那些不利于企业的环节，要做出尽可能多的假设和应急预案。在最后的执行跟踪方面，由于逾期申请执行、未按时缴纳执行申请费用、被执行人下落不明、无财产可供执行等原因，胜诉企业往往无法通过执行环节来维护企业的权益。因此，公司律师应当重视对执行风险的防范，充分行使权利、积极履职尽责，督促执行机构第一时间启动执行工作，并且主动收集被执行人的财产线索，积极配合执行工作。此外，应高度关注被执行人是否有抽逃出资、转移资产的行为，必要时即刻申请财产保全。如果被申请人为受聘公司一方，公司律师应当审查有无申请再审、撤销裁决或不予执行裁决的法定情形，如有，则应当主动与申请人达成执行和解，以减少损失。
在上述工作完成后，公司律师还应当及时总结与反思，并对有待改进之处作出针对性改进。一些企业并不重视这项工作，在一起案件处理结束后往往只是将案件资料归档或仅另附处理情况报告，但是，从成熟的企业管理和公司律师执业的角度来看，这类工作十分重要，从防止案件风险并为以后的案件处理提供借鉴的角度出发，应当按照全流程闭环管理的要求进行已处理案件的复盘，分析案件起因，分析处理方略，总结经验教训，并对造成问题的运营管理中的薄弱环节进行整改，及时排除风险隐患，做到源头治理、规避风险。公司律师更应当利用专业技能，对合同文本、担保审查、交易方式等各方面的疏漏作出总结并提出改进措施。
四、知识产权管理
知识产权管理属于专业性很强的领域，包括知识产权的取得、运营、纠纷处理等多个环节，在某些时候还可能涉及较为复杂的技术问题，因此，对于这一方面的工作，公司律师经常需要同研发部门、运营部门等合作。但合作并不意味着公司律师不能主动作为。在商标权领域，公司律师可以主动进行商标检索，对竞争对手的商标注册情况作出统计分析，以企业的核心商标为战略目标，找出需要进行注册的商标，然后可以委托商标注册代理机构代理申请注册。在专利权领域，公司律师应当提高专利申请和专利保护意识，对于企业研发部门研发的新产品或产品原型，公司律师应当及时进行专利检索，并尽早委托专业代理机构进行专利申请。在知识产权的取得方面，尽早申请注册至关重要。公司律师并不需要亲自做好所有事情，因为在每一个知识产权领域，都存在数量庞大的可以提供专业服务的注册代理机构。公司律师可将很多专业事项外包交由他们处理。因此，公司律师只需要选取优质的注册代理机构，尽量以低成本来获取优秀的注册代理服务。
知识产权的取得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在取得知识产权证书后，持续不断的证书维护工作是专利持有者的经常性任务。在这方面，公司律师应当联合履行知识产权管理职责的企业内部其他员工，将专利证书、商标证书、版权证书等知识产权凭证制作成数据库，详细列出每项知识产权的注册日、到期日、续展日，并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设置自动续转提示功能。在大型企业中，由于持有的知识产权数量庞杂，对权属证书维护工作的工作量也不可小觑。而因维护不当可能导致的专利失效、商标过期等事件的后果也较为严重。因此，企业的知识产权法务工作，不仅仅是法律相关工作，更是一项统筹管理工作。由于维护专利有效性的成本巨大，放弃不能产生任何价值的知识产权是必要的，因此在知识产权管理中，哪些知识产权值得保留，哪些应该放弃也是作为管理者之一的公司律师应当考虑的问题。
与仅仅取得知识产权相比，将已取得的知识产权投入运营并创造效益，发挥其经济价值，将知识产权资本化才是知识产权管理追求的终极目标。知识产权资本化的具体形式包括：授权他人使用收取许可费；知识产权出资；知识产权担保融资；知识产权信托；知识产权证券化等。
在这些方面，公司律师通盘考虑产业、市场、产品和法律因素，将自身专利有机结合，构建严密的专利保护网，形成对企业有利的专利组合，形成严密的专利防御布局。严密的布局可以使竞争对手或后来进入者在其面前望而却步，只能缴纳专利授权使用费或只好放弃相关领域市场。如美国高通公司布局CDMA的基础专利，使得无论是WCDMA、TD-SCDMA，还是CDMA2000的3G通信标准，都无法绕开其基础专利。专利布局涉及企业的管理层、研发部门、市场部门以及法律部门（或专门的知识产权管理部门）。其中法律部门（或知识产权管理部门）应当在整个过程中起到主导作用。因此，公司律师应当充分了解专利的分布、布局的策略以及关键技术点，同时协助做好企业商业秘密的保护工作。
知识产权的纠纷处理具有较强的专业性，一般需要外包给外部律师代理，但是公司律师仍可以对这一过程进行主导。公司律师的主导体现在对知识产权纠纷的预防和对外部专业律师的管理上。在纠纷预防方面，需要在企业内部建立预警机制，以避免或降低办公、生产设备及软件侵犯他人知识产权的风险；定期监控企业产品或服务可能涉及的侵犯他人知识产权的状况，分析可能发生的纠纷及其对企业的损害程度，向决策层发出警示性信息，并提出防范预案。
五、合规管理
世界各国都加大了对公司合规体系建设的监管力度，合规管理日渐成为凸显公司律师价值所在的重要领域。2018年4月，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判定中兴通讯具有出口管制违规行为，对其作出激活拒绝令的决定，禁止美国企业在7年内向中兴通讯销售电子技术或通信元器件。受这一决定影响，中兴的主营业务无法开展、股票一度停牌。后经中美经贸磋商，中兴通讯以缴纳10亿美元的高额罚金、4亿美元的保证金、改组董事会的巨大代价换取了禁令解除。这一事件使企业的合规性再次受到广泛关注。[2]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法律部门和合规部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2018年11月2日，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印发《中央企业合规管理指引（试行）》（国资发法规〔2018〕106号）。其中明确了中央企业法律事务机构或其他相关机构为合规管理牵头部门，总法律顾问是合规管理的负责人。合规管理是对公司律师职能外延的扩大，公司律师在企业合规管理中的职能主要有：研究起草合规管理计划、基本制度和具体制度规定；持续关注法律法规等规则变化，组织开展合规风险识别和预警，参与企业重大事项合规审查和风险应对；组织开展合规检查与考核，对制度和流程进行合规性评价，督促违规整改和持续改进；受理职责范围内的违规举报，组织或参与对违规事件的调查，并提出处理建议；组织或协助业务部门、人事部门开展合规培训。
表1 企业合规管理的具体制度清单
续表
六、政府关系处理
与我国将政府公关视为不正当的权钱交易不同，在很多国家，政府游说是合法的商业活动。公司律师通过媒体宣传等游说方式对政府人员施加影响，使其制定的法律和政策更有利于公司利益。对IBM这样拥有强大专利储备的公司来说，建立更强的专利保护更利于维持其优势地位。因此，IBM高度重视通过影响专利审批和专利保护的政策来实现对软件专利的强保护。IBM的首席专利顾问兼副总法律顾问曼尼·舒克特（Manny Schecter）曾撰文指出，IBM支持专利强保护制度。IBM的副总裁兼知识产权部长大卫·卡波斯（David Kappos）曾担任过美国专利和商标局局长，他担任局长前曾在IBM工作25年，主管公司知识产权事务，实施积极的专利战略，鼓励研究人员申请专利，使IBM在美国专利和商标局授权专利排行中高居榜首。2009年其就任时，采取了强化专利权保护的执政措施，包括：强化专利权的保护，特别是对软件的专利保护；对专利流氓持容忍的态度。IBM的专利强保护制度可以归结为两点，一是提高专利质量，严格适用专利法，将低质量专利拒之门外；二是专利的强保护制度应具有适应新技术的灵活性，避免技术歧视。再如，迪士尼为了使“米老鼠”在超过著作权保护年限后可以继续为其创造收益，不断游说美国国会，对版权法进行修改，使得企业的著作权保护年限延长至95年。自1997年以来，迪士尼在游说国会上就已花费了8700多万美元。这些公司都是通过推动迎合公司需求的法律和政策出台，形成其在市场竞争中的优势地位，使政策反哺其商业需求。
公司律师还可以通过改进公司股权治理结构，使企业享受政策红利。例如，我国对外商投资给予了优渥的政策优惠，许多境内企业通过在境外设立离岸公司，利用BVI架构争取税收等优惠。此外，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时时刻刻都要受到来自政府各个层面的监管，如果企业能够参与监管政策的制定，引导政府监管的方向，那么企业就站在行业的前列，具有较同行竞争对手更大的优势。
对于跨国公司，尤其是在美国开展业务的公司，政府游说是必不可少的。在美国，“游说”已形成一项巨大的产业，大量说客和游说公司聚集在华盛顿K街上。许多大公司都在内部设立政府公关部门。跨国公司的公司律师既精通法律又了解政策，应当与公关部门和游说公司一起代表本公司与政府谈判。
七、危机处理
企业发生危机事件的情形多种多样，大多都会触及法律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例如，企业高管的个人违法行为被媒体披露导致公司形象受损，发生重大生产安全事故导致员工伤亡，出现食品安全问题危及公众的生命健康，因证券市场违法违规操作遭到相关部门调查和处罚。公司律师在企业遭遇危机时要从法律的角度出发，运用合法的手段帮助企业化解危机，常用的法律手段有以下几种：1.发布法律声明。通过各种媒体表示本公司的法律立场，澄清相关法律问题，以免公众受到不法之人的误导。2.发律师函。用律师函对某一事实进行法律评价和风险估计，其目的在于以法律尺度和律师的判断，对送达对象晓之以法律事实，动之以利弊得失。3.达成协议。在产品大规模出现质量问题时，可以与当事人协商解决并达成协议，快速安抚公众的情绪，避免事态扩大。4.举报投诉。有的对公司不利的不良言论是竞争对手故意为之的，此时可以向政府部门举报，要求行政机关介入调查，给对方有力的反击。5.提起诉讼。如果因侵权人的侵权行为造成公司经济损失或者形象受损，应通过诉讼追究其法律责任。
【Facebook危机处理案例】[3]2018年3月17日，美国《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与英国《卫报》（the Guardian）同时报道，一家名为剑桥分析（Cambridge Analytica）的政治分析公司未经授权收集并滥用脸书（Facebook）用户的个人数据为特朗普（Trump）选举服务，这一行为涉及5000万名用户。《卫报》在报道中将这一事件称为“数据泄露”（data breach）。此后，以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ederal Trade Commission）为代表的各有关部门展开调查。在调查中，FTC表示，由于Facebook曾在2011年与其签订用户隐私保护协议（Consent Decree），这一协议对Facebook的隐私保护政策提出具体要求，因此，若是此次Facebook被证实违反Consent Decree，可能会面临高达2万亿美元的罚款。
在事件发生后的几天，Facebook公司一直在舆论场上保持沉默，似乎未有任何行动，股价也一跌再跌。直到3月21日，Facebook的创始人Zuckerberg才在其个人的Facebook页面上发表了书面声明，并接受了CNN的采访。他表达了对这一事件发生的歉意并重申Facebook保护用户数据的责任，列举了Facebook采取的相应措施，并对如何进一步加强对第三方应用的管理和用户数据的保护作出了说明。此后，Facebook的高管针对“数据泄露”的说法向《卫报》作出反击，他们认为在本事件中并未涉及系统被渗透或密码被盗，相反，所涉数据均是公开的，与一般意义上的数据泄露不能混为一谈。Facebook的律师向《卫报》发出了律师函，对其使用数据泄露一词表示抗议。3月25日，Facebook在几家报纸上刊登了整页的Zuckerberg的个人信函，再一次表明其对剑桥分析事件的认知，也重申自己承担的责任。在应对政府部门的询问和调查方面，Zuckerberg信守声明中的承诺，接受出席FTC听证会的邀请。3月28日，Facebook宣布将终止与几家大型数据公司的合作，这很好地表明其采取行动的决心，也最终暂时结束了其股票不断下跌的状况。
在这一事件中，Zuckerberg发表的个人声明对于争取公众信任、平复公众情绪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更为关键的是要应对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的调查，一旦Facebook被证实违反隐私保护协议就将面临天价罚款。因此Facebook的行为是否构成“数据泄露”，是首先应当界定的问题，必须尽快向调查机构和公众出具法律说明。同时，针对《卫报》发出律师函的举措可以起到压制不当言论，表明自身立场的作用。
八、参与公司决策
成功的公司律师并不能仅满足于防控风险，还应当有企业家精神，学会用管理逻辑和经营逻辑来考虑战略制定、经营等领域的问题。由于具有熟悉国内外法律法规的专业优势，公司律师可以通过跟踪分析国家有关政策法规的制定动向，及时发现企业发展面临的法律风险，并主动在公司决策前进行法律论证和风险评估，在权衡可能存在的风险与获得的收益后，提出优化方案。在每一项重大决策作出前，公司律师都需要围绕商业目的对涉及的法律法规和政策进行专门研究，对外部律师提出支持意见，并提出专业意见，唯其如此，才能保障适用法律更为准确、全面、客观，商业方案更为有效、可行。在对决策事项进行充分调查和法律分析的基础上，公司律师要勇于在公司重大会议上对公司战略规划提出自己的见解。积极参与可以让公司律师在企业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从2010年起，苹果、三星和谷歌三巨头的CLO们操盘发动了专利世界大战，牵动了全球TMT行业的神经，整体诉讼的金额已经超过千亿美金，这些公司律师以专业的法律能力和敏锐的商业判断帮助其雇主赢得了一个个战役。这也使得美国CLO不仅仅扮演法律顾问一种角色。
九、外部律师管理
公司律师是统筹全盘的通才，律所是某个领域的专才。现在大部分的公司律师都考虑将企业遇到的专业化法律问题交给外部律师处理。从某种程度上说，公司律师和外部律师的客户都是企业，因此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维护企业的利益。公司律师长期为企业服务，熟悉企业的行业、业务、发展状况，应当让外部律师了解更多企业的相关信息和商业目标，以便外部律师制定最适合公司的法律策略。公司律师与外部律师应当建立一种同行之间真正的合作关系，芝加哥著名律师事务所Bartlit Beck Herman Palenchar & Scott的创始合伙人Fred Bartlit认为，“真正的合作关系”就是当一个外人闯进会议室，他应该无法分辨哪边是法务部的团队，哪边是外部律师的团队。
基于节约沟通成本和金钱成本的考量，公司律师应积累一定的律师资源，建立长期的战略合作关系。“现在，大部分公司的法务部都拥有一个非常稳定的‘首选外部律师库’，并与这个网络里的律师事务所保持着长期的合作关系”，英克隆公司（ImClone Systems）前总法律顾问Erik Ramanathan说，“很多公司CEO的更换频率比‘首选外部律师库’的更新频率都要快。因此，我们必须去‘拥抱’与外部律师之间这种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并想办法去加强、优化我们之间的合作”。律师资源库的储备通常包括投融资方面的，知识产权方面的，诉讼/仲裁方面的，所属行业/产业方面的，还要根据公司的业务发展和组织架构，考察和储备各区域事业部所在地的律所，有境外业务的要储备选聘境外所。
为了减少合作中的摩擦，公司律师要明确界定要达成的目标，并阐明外部律师的角色和职责。公司律师在必要的时候也要给予外部律师协助，如初步的查找、证据搜集、与有关业务部门沟通等。公司律师不是把案件或项目交给外部律师后就可以高枕无忧，要尽可能多地参与到其中，时刻跟踪案件或项目进展情况，与外部律师保持密切沟通。公司律师还应建立外部律师的评价考核机制，并听取相关部门的意见，综合衡量外部律师的专业能力、实践经验、工作态度、响应速度和收费价格，并以考核结果作为续聘、解聘的主要依据，保证外部律师的优质化和专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