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油泼面（三）
待得差役传完话离开之后，阿丙同那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脸都垮了：“这下好了，连白粥都不能做！”他叹道，“怕是只能白水煮面配干馒头了！”
什么东西都没有，也只这些主食能动用一番，偏各种要求还层出不穷，啧啧……温师傅这头一遭上任还当真是连翻遇到难题了。
对比两人的不住摇头，温明棠反应倒是平静，闻言只笑了笑，道：“无妨，明儿看看再说，若是那庄子上的菜蔬送来的早些……”
话未说完，便被阿丙同那小丫头出声打断了。
“来不及的，温师傅！”
至于为什么来不及……
“每日庄子送蔬菜来的时辰都过巳时了，本就是专为午食、暮食准备的。”阿丙说道，“方才那差役大哥说了明早要将一批犯人送去刑部，一般转送犯人时，差役们都是早上一来就动身的，那时候也就是辰时前后。所以，温师傅最晚辰时之前就要将朝食送去给大牢里的犯人了，哪还来得及等那庄子上送来的菜蔬？”
所以，到后日，温明棠才能用到那些个庄子上送过来的菜蔬和蛋。
明日这一餐，温明棠能用的，也就只有这些主食了。粥不能做的话，那想在粥上做功夫，加上红豆、绿豆这些杂豆做粥也是不要想了。
思来想去，能做的便也只有……温明棠摊手道：“既如此，那便做个面吧！”
既然准备做面，领些面粉同葱、蒜等配料出去便成，温明棠问阿丙：“这衙门每日吃朝食的人数是……”
“温小娘子只消将牢里的犯人算进去便是了！”阿丙道，“那些大人一般是不来吃朝食的，牢里的差役也不怎的来。”
温明棠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呢？”言外之意衙门里的杂役要不要算上。
阿丙伸手指向外头，道：“出了衙门不远处就是坊市，大早上支起的铺子不少，早食又不似午食同暮食一般，花不了几个钱的。大家都去外面买来吃的。”
温明棠了然，想了想，道：“那除却犯人的之外，便再多做……呃，五六份备着好了。”
一旁的小丫头闻言却嘀咕道：“其实不备也成，每日朝食多备的都是倒去泔水桶里喂牲口的。”
这话倒是大实话，不过作为公厨师傅，总不能叫人来了白跑一趟，这该备还是得备下的。
心中有数之后，温明棠领着面粉和调味之物出了库房，过来锁门的纪采买扫了眼她所领之物微微摇了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个经验老道的老师傅对此情形怕是都变不出什么花样来，更遑论这个还不到及笄之龄的女孩子了。
宫里御膳房出来的又怎么样？朝食花样也就那几种了。他好歹算是给姜老叟面子留人了，待过段时日上头清人，便打发小姑娘回家去吧！趁着水灵灵似花一般的年岁嫁个好夫君，总好过在这里讨生活。
真真也不知这温小娘子家里人怎么想的！心中嘀咕了一番，纪采买面上却是神色不显，毕竟旁人家事同他无关，又叮嘱了几人几句库房拿东西记得及时上报之类的话云云的，他便离开了。
温明棠等人将领来之物搬去了公厨而后锁了门便各自回去了。温明棠去的自然便是杂役的住宿屋舍，略略打扫了一番屋舍，温明棠便铺床和衣入睡了。
做朝食的要早起，自是晚睡不得。不知是不是今儿一整天委实走的有些累了，还是有了暂时的落脚处，温明棠心中稍安，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了。
一夜无梦。
……
……
翌日，天色还昏暗着，整个大理寺衙门之内一片寂静，唯有衙门公厨那里三道人影已然忙活了起来。
过了一夜，将厨房灶面清洗擦拭了一遍，又将碗筷都用滚烫的热水烫过一番之后，温明棠才开始动手。
这般讲究的样子，看的小丫头同阿丙连连点头：不管温师傅这手艺如何，但做出来的东西想是干净的，至少吃了不会拉肚子。
做面首先便是和面、揉面了。
“阿丙，汤圆，你二人试试呢？”温明棠做到醒面那一步停了下来，笑着对两人说道。
阿丙姓姜，名小丙，真算起来，姜老叟可说是阿丙的远房二堂叔了。
至于那个小丫头，姓袁，单名一个肖字，她爹袁大头是大理寺衙门的车夫，在那些大人面前偶尔也能说上两句话。因着袁肖二字同名“元宵”，这衙门里的人便又唤这小丫头汤圆。
姜老叟虽然坑了她不少，可在替她选帮手上还当真不含糊。
两人皆是勤快又伶俐的。
和面、揉面这一步于自小在公厨衙门内打杂的阿丙同汤圆来说自不算什么难事，面粉加水搅和成絮状而后揉捏成团放在一旁醒发了起来。
待面醒的差不多之后，就要开始做面了。
眼看着温明棠将面团擀扁，而后一下一下向两边拉扯，待下锅前又自中间撕了开来。
两人看的皆是一愣，忍不住诧异道：“温师傅，你这做的是什么面？”怎的同王师傅和孙师傅他们做的不一样呢？
王师傅和孙师傅他们做面多是擀出面皮之后用刀切的，哪像温师傅这般麻烦的？
“这是扯面。”温明棠说道，看着锅里浮起来的扯面，差不多了便用笊篱捞了上来。
阿丙和汤圆看到这里愣了一愣，连忙背过身去。
他们虽年纪不大，可怎的说在这公厨衙门也呆了两年了，知道规矩。
这些师傅做吃食时对“秘方”看的极重，是不准偷看的。先时便有不懂事的杂役在王师傅和孙师傅做饭时多嘴问了一句“要不要多放些油”惹得两位师傅大为恼火，而后生生将那杂役驱逐出了公厨衙门。
“转身做什么？”温明棠看到两人的动作时，却是不由笑了，她让两人转过身来，道，“你们跟着我做饭，自是要学的，不然，怎的帮我？”
一席话说的两人顿时激动不已：温师傅这意思是愿意教他们？这可是一门手艺，真真学会了走到哪儿都饿不死的，可比只会打杂做些杂活的杂役好多了。
说话的功夫，温明棠已经将盐、酱、醋、花生、蒜末、葱末以及辣椒粉等香料一一加了上去，最后又浇上了一勺热油。
热油同扯面、各种香料撞上，大量的油泡顿时冒了出来，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油香、辣香、面香同各式香料的香味一下子激发了出来。
一旁的阿丙同汤圆看的当即咽了口唾沫，巴巴的望向面前这一碗做好的面，两人忍不住惊呼：“这也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