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人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甚至没有一点时间的概念。我感觉在这期间内，我的意识在只是在清醒和昏迷之间不断跳跃……
每次都是我的意识刚恢复到朦胧的阶段，却又一次昏迷过去。
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而这些仅存的意识，好像都是从寒冷之中挣脱出来的……
但寒冷哪能那么容易放过我？它一次又一次的想把我拉进深渊。有好几次，我甚至想向深渊妥协……
……
极寒带给我的梦里是那么的温暖，就和春天一样。我甚至永远都不想醒过来了。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几声吼叫，好像是他在说话。然后，我的耳朵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直到刺耳撞击的警报声响起，这才把我从温暖的梦中拉回了现实。
刚刚的世界在我眼前还是黑色的，这时，突然有了朦胧的色彩。
但是我的视力好像卡格了一样，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
刺耳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
我突然之间回过了神，但是神智仍然不是很清楚。
但我仍然分辨出来这是撞击警报！
而我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连手都抬不起来，恶寒完全夺走了我的所有力气。
我努力的动了动眼球，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无论我怎么动，眼前总是模糊一片，想必是体温过低所致。
我只能把目光放在前挡风玻璃上。
结果下一秒，我就看见了大地正以令人眩晕的速度冲我扑面而来。
我的头脑已经非常迟钝了，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飞行器在极度寒冷的状态下失去了动力，但当时驾驶状态是自动的。所以，飞行器自动开启了迫降模式。
几乎是下一秒，整个世界仿佛被装进了滚筒洗衣机！整个世界突然就以高速旋转起来，上下翻转，左右颠倒……
这时我的听力好像恢复了一点，但并没有完全恢复。
飞行器从高空坠落到地面上发出的震耳欲聋，天翻地覆的巨响在我耳边就如轻声细语一般。
我虽然系了安全带，被死死的固定在坐位中。但还是被冲击力摔得到处乱晃。
我本身就没有什么力气，突然受到这样的刺激，我还是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飞行器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跟头后最终停了下来。
……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大块雪从我头顶上滑落到了我的脸上。
现实的寒风把我从温暖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我是真的不想离开这温暖的梦境和春天了。
但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
等我再次醒来，我的半个身子已经被埋没在雪中了。
这时我的力气也逐渐恢复。我从雪中爬了出来，然后环顾四周。
我们已经来到了地面上，大雪还在不停的下着。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飞行器的电线短路而发出刺啦的声音。
我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那巨大的黑色气旋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厚重而压抑的乌云。
那可怕的寒流貌似已经过去了……
我的左手是钻心的疼痛，估计是骨折了。
飞行器的温度显示器被摔坏了，但它上面的温度被定格在了摔坏前的一刻。
上面的数字写着：零下163度。
我盯着那串猩红的数字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我们遭遇黑色气旋后，舱内温度迅速降低，我便打开了抗寒保护措施。
如果舱外都达到了零下163度，那舱内也差不了多少。
玻璃罩内的温度只起到一个保护作用，但在这样的超低温外界条件下，玻璃罩就算能抗寒，但也起不了很大作用，里面的温度也会受外界影响，变得非常可怕。
我大约估算了一下，在坠落之前保护舱里面的温度，也就是我们身处的温度竟然达到了零下98度！
我知道供暖系统已经在非常尽力的工作了。但在这样的温度下，人根本没法生还！
而我却生还下来了！
我只是感觉我当时丧失了意识，并没有冻死！这就很奇怪了！
但似乎周围少了个人。
他呢？他在哪里？
我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然后猛地一回头！
我发现他的玻璃罩上已经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我的血液瞬间凉了，我几乎瘫倒在地，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发疯似的大吼道：
“你他妈别吓我！赶紧滚出来！快！赶紧给我滚出来！”
我多么希望听到他的回骂声。
但是一片寂静……我耳边除了风声，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开始颤抖起来，如筛糠一般，我歇斯底里的嚎叫着：
“不是说好了一起完成搜救任务吗？你他妈为什么不遵守诺言？”
我多么希望自己的叫声能把他呼唤回来。但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疯了似的想把他的玻璃罩打开！但没有办法，他的玻璃罩已经被冻住了！
我的眼已经红了……
突然之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从飞行器已经破碎的舱壁上掰下来一根钢管，冲着他的玻璃罩上的冰就狠狠地凿了过去。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咚咚咚……咚咚……咚……”，我使劲地敲着。
无论我怎么使劲，玻璃罩里面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啊啊啊！你别骗我！你个大骗子！为什么啊！”
这时我看见他的手竟然是放在外面的！现在已经冻得僵硬无比。
“不！不不！”
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可是我的手刚触碰到他的手，他的一个指头就被我碰了下来！！
冻脆了……
我愣愣的看着那节断指……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呼吸也随之停止了……
我被接下来的一幕噎得说不出来一句话，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仿佛所有的话和泪水，瞬间卡在了心口处！
他的手里拿的是供热管！每个座位上都有一个供热管，但我的座位上却有两根！而供热管的那端本应该插在他的玻璃罩上！
但现在，供热管是插在我的玻璃罩上的。
他的手死死的握住供热管，而他的供热管的那端死死的插在了我的玻璃罩上！
供热管都被他捏的变形了！可想而知，他当时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
他是为了救我活活冻死的！
终于，我拼尽了全力。把他的玻璃罩打开了。
我努力地眨了眨眼，把在眼眶上积满的泪水滴落下去，然后悲痛欲绝地看着他。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非常平静，但这种平静下隐藏着一种痛苦的狰狞，只是牙咬得很死。脸上和头部都结满了冰霜，整个人已经没有一点肉色了，整个嘴唇紫得发黑。
最终，他还是把供给他的所有热量给了我……
他，救……了……我！
这时，我发现他的手边有一个录音器。
因为他的手已经冻得变脆了，我不敢使劲拿，我只是轻轻的把录音器从他的手中拨了出来……
我颤抖的把它拿了起来。
端详了一会后，轻轻的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刺啦刺啦的噪音响起，可能是录音器在这种低温环境下，内部零件也被损坏了，但是还可以用。
里面传出了他急促的声音。
他的呼吸非常沉重，可想而知，当时的温度已经低到什么程度……
我的泪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打转，我死死地抿住嘴巴，吸了吸鼻子，然后听了下去。
他在录音里说到：
“嘿，畜生，听我说，互相看不顺眼的笑闹算不算我给你的前进的希望！死生不复相见的笑闹算不算我给你的最后答复？别怕，活着！你个混蛋！”
他是我最后一个队友，最后一个战友，最后一个朋友！
此时，我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他的前面，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我用撕裂的嗓音对着空中飘落的的雪花放声大哭。
他仿佛能洞察我的悲伤一样。然后在录音器里又对我说：
“不要忘记你之前所拥有的，不能得到的，更要珍惜！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要放弃。已经失去的那些东西，你就当作回忆吧，这次我看好你！没词了……如果你还是没办法救出一个活人的话，我还是看不起你！哈哈哈……”
他的声音到这里就变得逐渐嘈杂，声音好像已经离我远去了……
我的心就像被冻得坚硬的冰！然后又被人一锤子敲碎，散成粉末……
我呜咽着站了起来，然后把他的头盔摘了下来，之后用手指轻轻地把他还没有闭住的眼睛合上。
一种渺小和无望的感觉瞬间涌来……
我失神地，踉跄地走出了飞行器，看着远处的天空。
“噗通”一声，我跪倒在了坚硬的冰雪之上。我的身体因为重度悲伤而痉挛起来，不受控制。
我心中有无尽的悲痛，但是无法发泄出来……
我举起我的双手，握成拳，然后忍不住地向地面砸去，我一边嚎叫着，一边对着大地一顿乱砸！
直到地上的雪被我双手流出的血染红……而我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痛！现在有的只是呆滞和麻木。
“呵呵，最终还是只留下了我一个人，你们可真行啊。老天爷！我真他妈的谢谢你啊！！！”
我自言自语到：
“没人了……没人了！不管天边还是眼前，不管心里还是现实，没有人了，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要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