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家书(名人家书典藏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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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致瀚章兄(同治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1871年2月16日)

哥哥大人钧右:

冬月十八、二十六号,腊月初七、二十九号书计均达览。二十日奉腊月初四、二十六号手书,敬悉慈体增健,服丸方后不畏风冷,次料接服略减茸、术分数甚好。经方疥疮全愈,腊内回皖,明正回肥过府考。六弟到皖,诸事匆忙,不知能往送考否?四弟来信,孔城周夫人墓,启视土色甚暖,自勿迁动为是。三弟欲去送考,四弟正月赴鄂,如此办法极妥。兄开篆日交卸,即可就道。拟至临清下船,不妨仍由信阳驿路到卫辉府,再由滑县、开州、观城、东昌至临清,或由卫辉以北插入大名、馆陶至临清,亦不过数站。临清水次,吴委员当已得信,预备雇船。敝处进京差弁、家人颇有熟手,到此再商。公馆已订城外山西会馆,与津署相近,家丁、幕弁可住。兄日在署内小聚。闻都人咸望来朝,张罗别敬。六部年谊、六省旧治,够得缠扰。先期汇兄若干,临时再由弟借兄亦可。

向在弟幕汪牧贵蓉已引见赴鄂,暂留津署差供,临时随带帮忙。人甚勤敏,笔下写作俱好。四弟到鄂,署内各事悉以委之主裁,勿任管家牵掣。弟妇体气渐旺,饮食略增,看来尚可支持,母亲放心。

明春海运验米、日本换约,无谓之忙,大约秋后始能赴保。围筑新城,部议可准,估计工费须二百万以内,急切无措。砖木石灰亦非刻期定期,似须明年大秋再动工,亦尚无人能胜此任。金积马酋收降,左帅已奏,西事可有转机。省三拟进北山剿捕后即请撤兵,未必如愿。英西林太夫人送寿礼,此等事望挈衔为之。岁暮无聊。叩请慈母大人福寿(年赏仍是福寿,移祝北堂)。顺叩年喜,阖署道贺。鸿谨上。

释读与评点

为兄筹划入觐事

李鸿章写这封信时仍在天津,他当时已由直隶总督兼任北洋大臣。北洋大臣是由原作为专职的三口通商大臣改称而来,改后作为直隶总督的兼职,并由此形成定例。比三口通商大臣、“北洋大臣”更早的是五口通商大臣,后称“南洋大臣”,几经变化后它是以两江总督兼任为最后定例。南、北洋大臣性质相仿,但自有北洋大臣后,其外交职能上远较南洋大臣突出,这既与“北洋”接近京师,与朝廷有着方便的联系条件有关,也与李鸿章的权能凸显分不开。总之,集直隶总督与北洋大臣两职于一身之后,李鸿章的职权范围超越直隶政务而包括了更大范围的洋务和外交。而其洋务和外交职能的行使,又主要在作为北方最大口岸的天津,这样其职就形成天津与保定两地轮驻之例。按规定,冬令封河驻省城保定,解冻后移驻天津。而事实上,越到后来驻天津越成为常规,而保定越成为名义上的“省城”。至于信中所说计划的“围筑新城”工程,所指当即下录信中的“西沽城工”,是在天津。

李鸿章这封信中,有“兄开篆日交卸,即可就道”之句,这当是筹议李瀚章入京觐见的事。不但计划了具体途程,而且连“别敬”的事都计议和准备了,所谓“闻都人咸望来朝,张罗别敬”,“够得缠扰”云云。所谓“别敬”,就是地方官向京官赠送的礼金,实际无异于贿赂。因为京官仅凭薪俸一般收入较少,而外官(特别是较高级别的主政官员)除数额颇为可观的“养廉银”外,“捞外快”的途径也多。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此之谓也。所以每有外官到京,就要给“穷”京官变相地发放“补贴”,这也是一种收买手段,因为若有得罪,京官可利用接近朝廷的便利条件,策动、营造不利舆论,或直接向朝廷告你的黑状。所以对外官们来说,“别敬”也有花钱买平安的意思吧。给一个人的也许只是“小钱”,但要给的人头多了(能扯就扯的“关系网”),聚合起来就是不小的花费。这笔钱似乎像李瀚章这样的总督大员都不好自行解决,还得靠老弟帮忙,李鸿章信中不是就有“先期汇兄若干,临时再由弟借兄亦可”的话吗?当年的官场腐败,于此可见一斑。当然,官员之间起码表面上正常的礼尚往来与此有别,譬如李鸿章此信中,说到给安徽巡抚英翰母亲(英西林太夫人)送寿礼的事,有“此等事望挈衔为之”的嘱托,就是要哥哥也要挂上他一个名。这在今天俗称“随份子”,若这“份子”给得太过头了,别有用心,那当然也是“腐败”了。回到李鸿章信,他这时也为哥哥入觐能顺便在津短作留驻做了准备,计议与兄“日在署内小聚”,还另订下与津署相近的城外山西会馆,以供“家丁、幕弁”住宿。

信中还说到了母亲、自己夫人还有经方等人的身体状况。从信文相关语句的口气看,母亲和经方当在武昌督署,而自己夫人则已来直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