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张薇坐在公司配的保姆车上,手里傻瓜似的抱着一双棉拖。如果不是司机和助理都是自己人,她这副痴汉模样被拍到,绝对能再上一回热搜。
圆圆:“薇姐,你吃早饭了吗?我买了三明治。”
“没呢。”张薇接过来,欲言又止,“经纪人那边怎么说啊?”
圆圆:“你说的是昨晚酒店里的那张照片吧?王总说,和以前一样,只要没有实锤就不用管,当作贡献话题度了。”
张薇咬三明治的动作一顿。今天早上闹成这样,怎么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发现是真的,话题停止在昨晚模棱两可的绯闻照片,热搜的排名在下降,至于今早的“实锤”则是半点风声没露。
看来是林海集团那边压下去了。
张薇由衷庆幸,这一夜大起大落,她险些以为自己要退圈了,结果无关痛痒,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微信新朋友弹出一条消息。
张薇心情很好地点开,昵称是“炎”,加好友申请里还备注了“我是邵炎”。张薇激动地搓手手,通过。
“你已经添加了炎,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张薇从没觉得这句话这么亲切过。但是想起自己的承诺,她先登录了手机银行查账,然后在对话框里打字“邵总您好,我是张薇,方便给我一个银行卡号吗?”
她本来以为邵炎这样的集团总裁肯定很高冷,她上午发消息,他下午回复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邵炎很快就打字过来,“不用了。”
张薇想了想,直接转账10万给他。“谢谢邵总的帮助,请您收下,祝您周末愉快!”听起来好像贿赂他啊。不过张薇觉得,邵炎生活中应该是个严肃的人,所以她也不敢乱发表情包活跃气氛。搞砸了就不好了。
没想到邵炎直接点退回。
张薇撅了撅嘴,又发一次。邵炎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执着,这次收下。张薇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回到市里的公寓,张薇送走圆圆,洗澡换衣服。
公寓的地段和私密性都挺好,但是张薇买不起,是年租的。她的各种资源都很差,出道六年存款大约几百万,没车没房,演电视剧一般是接女二或者女三。
仔细安放了她的宝贝——穿过一次的女士套装和酒店棉拖——张薇伸了个懒腰,倒头就睡。折腾一晚上累死了,明天还要拍戏呢。
第二天早上订了闹钟爬起来赶通告,张薇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
直接在浏览器收藏夹找到林海集团官网,点进去,第一条新闻果然就是昨晚的年会。她一目十行地掠过新闻稿,找到里面带着邵炎的照片,一一保存到手机相册。
啊,今天心情又很好呢。
张薇戴上墨镜口罩帽子,坐保姆车赶到影棚拍新剧的定妆照。
在这部古装剧里,张薇演的是恶毒女三。拍照时她总是表现不出女配黑化后那种邪恶的感觉,因而被导演和摄像轮着批评。
“你的眼神太不协调了。”
“眉毛和嘴唇做出的感觉都对,就是你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那么无辜,好像后期修上去的似的,太违和了。”
张薇讪讪地笑了笑,也不知该怎么拗造型。
“算了算了。”造型指导挥了挥手,“先拍别人的,张薇你自己找地方去琢磨琢磨。”
顶着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张薇说声抱歉,带着圆圆去角落里对镜练习。
“圆圆是吧?去帮我买杯咖啡。”
张薇正呲牙咧嘴呢,忽然见饰演女二的乔楚楚一脸得意地走过来,支使圆圆干活。
圆圆看了张薇一眼,乖乖应声:“好的,乔老师,我等下就去买。”
乔楚楚嗤了一声:“我现在要喝,你等会儿去买,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
圆圆:“可是薇姐这里……”
张薇笑着拦住圆圆,掏出手机,“我给乔老师点个外卖不就行了。”
乔楚楚张了张嘴,终于想到可以反驳张薇的话:“这里是片场,都点外卖进来,像什么样子?”
张薇:“那我让他送到门口,等我拍完定妆照,亲自去给你把外卖取回来行不行啊?”
乔楚楚脸都黑了,扔下一句“不用了”,气呼呼甩着古装大袍子离开。
圆圆担忧地望着张薇:“薇姐……”
张薇:“没事圆圆,她不是冲你,她就是想来找茬。没有这件事她也会找别的事作妖。”
张薇调整好状态,去看乔楚楚拍定妆照,结果看了一眼,她的关注点就跑偏了——导演旁边多出一张椅子,上面坐的人竟然是邵炎!
林海风投确实是这部剧的资方,但是邵炎一向对娱乐产业没兴趣,张薇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过来剧组探班。而且邵炎看完乔楚楚的定妆照后,竟然指着张薇说了句:“不觉得她们两个人的性格恰好颠倒了吗?”
导演眼睛一亮,张薇也不知那亮光是对金钱的崇拜还是对艺术的渴望,只听他道,“对啊,小张和小乔,你们两个的角色换一换就合适了。”
乔楚楚演的角色是女主闺蜜,性格天真烂漫,有独立感情线和官配,而张薇和她换了以后,乔楚楚就要演陷于男女主三角恋中爱而不得的女配,做尽坏事后下场凄惨。
乔楚楚:“……”
张薇:“……”
乔楚楚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邵总,导演,当时合同里都谈好了的……忽然改,不好吧……”
导演一摆手,“哎呀片酬什么的又没影响,你非要争番位的话,那官宣的时候把你放前面总行吧?”又问张薇,“女三没意见吧?”
张薇说:“我听导演和邵总的安排。”
乔楚楚也不敢再争了,不然传出去好像她在撕番一样。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一句话引起波澜的邵总裁正置身事外,垂着眼不知道想什么。
拍完之后,张薇看邵炎还在,顾不得脱戏服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她穿着原来女二那身鹅黄色的齐胸襦裙,额心点着赤红花钿,浓密黑发温柔地半垂着,衬得整个人灵动又娇艳。
“你好。”邵炎说。
张薇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捂着嘴笑说,“邵总好,谢谢邵总。”
邵炎:“那你为了感谢我,愿意试着当我的女朋友吗?”
张薇杏眼圆睁。邵炎肯定是被家里逼得太厉害,连挑都不挑了。她不禁有些同情,一时脑热就答应下来:“好啊。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她张薇真是义薄云天。
邵炎认真想了想:“等下一起吃饭?”
张薇受宠若惊:“好啊,我请客吧。还有别的要求吗?”
邵炎又想了想,终于想到一点干货:“你需要我接送你上下班吗?或者送花、礼物?”
天啊,那个场景……张薇觉得自己肯定脸红了。西装革履帅得像天神一样的邵炎手里捧着红色玫瑰花……她猛烈摇头。不行,那样太过分了。
邵炎:“你不喜欢那样?“
张薇:“不是……我不像你们大公司通勤,我每天工作时间不定,而且公司会派车,不用你接送。”至于送花什么的还是别提了,太羞耻了,她会流鼻血的。
邵炎点点头:“好吧。”
张薇又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比如说什么时间不能给你打电话、你父母的喜好……”她忽然一愣,好像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我们是不是要先签个合同,恋爱关系不要公开……”
邵炎挑眉:“签合同?”
张薇:“对啊,圈里人好多都是这样……”
邵炎一副很不理解的模样:“你的意思是,不想公开,而且需要分手费?”
“我是怕你不放心。”张薇囧,“合同不签就不签,我不会要你分手费的。”本来就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嘛,做邵炎的女朋友嘿嘿……“但是,我们还是别公开了。”
否则热搜标题张薇都能预测#张薇金主#张薇碰瓷林海集团#青蛙与天鹅#哎,别连累邵炎了。
“如果你不想公开的话,我没意见。”邵炎说,“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这边,可能需要你偶尔陪我回家见见长辈。”
“没问题。”张薇美滋滋答应。不就是假扮情侣嘛,她擅长!但是,邵炎也太温柔太好说话了吧!
两人最后去张薇选的面馆吃饭。
包间里,张薇点了两碗牛肉面和几样小菜,然后把口罩摘下来,笑容里藏着邵炎看不懂的狡黠:“不是什么大餐啊,但是我觉得这家面特别好吃,你也尝一尝啊。”
邵炎不知为何顿了顿,才说:“好……啊。”
张薇没注意,上菜以后她就开始专心挑碗里的香菜,面前这一碗挑的差不多了,才状似不经意抬头问邵炎,“抱歉啊刚才忘了问,你吃不吃香菜?”嘿嘿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邵炎果然回答:“不吃。”
她就知道。张薇很大方地把自己挑完香菜的牛肉面推到桌子对面,“这么巧啊,我也不吃香菜,这一碗先给你吧。”
然后把邵炎没动的另一碗挪到自己这边来,继续挑香菜。不过相比刚才,她挑的就没那么仔细了,因为张薇自己是不讨厌吃香菜的。暗恋自己高中的同班同学,总有办法多了解对方的习惯喜好嘛。
——她不喜欢吃香菜为什么还要两碗放香菜的牛肉面。
这个疑问在邵炎夹起一筷子牛肉面放到口中的时候,转化成了另外一种猜测,或者说,结论。
对面张薇还在洋洋得意呢——好吃吧?我在这座城市跟着你混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你不是喜欢吃高中食堂的牛肉面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口味这么像的面馆——她丝毫不知,理科生邵炎已经用“假设反证因为所以”将她的异常行为推理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两人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张薇花痴,邵炎沉思。
结账的时候张薇以恶毒女配的架势抢过了邵炎,二人告别后各自回家。张薇把牛肉面的发票收进她的“宝箱”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挑了一只她最喜欢的针管笔,在发票底部小字标注“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