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疯抢厨余垃圾
次日，老李和老张一大早又来到了东风鸡场。两人此次前来并未带人马，而是带上了一饼尚好的普洱茶。他们那种找人算账的凶恶表情早已荡然全无，现在挂在两人脸上的竟是一种谦卑的笑容。
老彭看他们走进大门的时候，以为两人还是为昨天的事而来。但瞧两人一脸的笑意，老彭心里才踏实了下来，并连忙招呼两人朝浩东和清风的办公室走去。
老彭默不作声地带着老李和老张在果树下走着，而老李和老张也没作声，只顾一路跟着，时而打量着在四周闲逛的鸡，时而若有所思地相互对视一眼。当随老彭来到清风的那架钢琴前，两人就更是震惊了。昨天两人一门心思来算账，除了本能地留意到这里硕大的鸡，其余的似乎都被怒火挡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外。因此，两人现在才注意到这有一架钢琴。这架钢琴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不可思议的。两人做梦也不可能想到有人会在鸡场里放置一架钢琴，而且还是在树下。他们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盯着眼前的这架钢琴。
“这钢琴？”老张问道。
听到身后传来问话，老彭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回答道：“这架钢琴是蔡老板的。”
老李和老张私底下对这一带鸡场的老板都会去打听一番。想从这一带上百家的鸡场中脱颖而出，他们必须有这样的好习惯，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尤其是像东风鸡场这样刚新办的鸡场，两人不久前更是像猎犬般使劲嗅了一番。所以，当老彭说起“蔡老板”时，两人都知道他口中的“蔡老板”正是清风。
“怎么放在这？”老李也问道。
“蔡老板平时闲下来的时候爱弹钢琴。”老彭说道。
老李和老张以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哪个养鸡的会弹钢琴。相反，他们认为会弹钢琴的一定就不会养鸡。不过，看着东风鸡场里硕大的鸡明显比自己养的鸡要大上一号，两人顿时觉得自己的那套理论被彻底颠覆了。
“放在这，就不怕下雨的时候被淋湿吗？”老张也不知道在钢琴的话题上该继续说些什么，想着这样问一句就算是结束对话了。
没想到，正当他再次迈开脚步的时候，老彭指了指坐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用木板搭建的凉亭，说道：“就是嘛，所以前两天我给蔡老板的钢琴弄好了一个躲雨的凉亭。”
老彭腼腆地说完，继续带着两人往前走了。三人走了大约二十来步，就来到了那座破旧的教学楼。
教学楼一楼左手边最角落的那间课室是老彭的卧室，右边角落的两间课室分别是浩东和清风的卧室，而紧挨着两人的卧室，位于一楼正中间的那间课室便是他们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家私和摆设极少，除了一张宽敞的办公桌，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和少许文具，一张三米长的茶几和几张椅子，就没有更多的东西了。而那台电脑和打印机还是浩东的再生资源公司结业时留下的。由于室内过于空旷，两人在里头谈笑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到了门外。
虽然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老彭还是走上前先敲了两下门，然后才请两位客人进屋。
浩东和清风听到老彭的敲门声，朝门这边看了过来。他们见是老李和老张，诧异地对视了一下，便缓缓站了起来。这时，老李和老张两人已经笑嘻嘻地快步走了进来。
“你们？”浩东看着莫名其妙地笑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人问道。
还是老李比较心直口快，他把手上的那饼尚好的普洱茶递给浩东，说道：“昨天的事实在是抱歉，都怪我和老张管教无方，自己的员工才会那样肆意妄为。所以，特意拿了饼茶叶过来给两位品尝，也算是交个朋友。”
老李说完呵呵一笑。站在他身旁的老张摸着头，也跟着尴尬地笑了起来。
浩东觉得自己和清风在这个养鸡的圈子里确实应该结交三两个朋友，虽然说自己做了大量的研究，但养鸡毕竟是第一次，而这个行业对自己来说就更是陌生了。若不尽快结交几位养鸡的老板成为朋友，万一日后遇上了棘手的问题，光是依赖老彭恐怕太过冒险了。浩东认为，眼前的两人正是值得自己结交的朋友。因此，他礼貌地接过老李递给他的那饼茶叶，便请两人就着茶几坐了下来。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呵呵。”浩东一边沏茶一边说道。
“哪里的话，咱们最终不还是没动手嘛。”老张说完呵呵一笑。
“谁说没动手？”清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突然从他口里蹦出的这句话，似乎弄得大家又是一脸尴尬，沉默了片刻。
“对对对！是动手了不假，咱们两个鸡场的员工不是都动手了嘛。呵呵，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喝茶。”浩东说完，伸手示意两人用茶。
老李和老张年长浩东十岁，多年的养鸡生活已给两人增添了不少的白发。两人样子长得跟许多从事养殖业的人那样的憨厚，性格耿直，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但社交上该有的圆滑，两人还是懂得的。可清风似乎比他们更加耿直，说话简直就是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因此，两人一开场就被弄得有点紧张，两鬓的白发似乎渗出了几颗汗珠。幸好浩东及时打了个圆场，两人这才又健谈了起来。
老李和老张把在此地养鸡需要注意的一些主要事项都跟浩东和清风说了个遍。比如这里的雨季是哪些月份、什么时候最冷、什么时候刮的风最大，甚至什么人需要打发等，无不倾囊相授。虽然不是什么商业机密，但对浩东和清风而言，这些无疑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尤其是该打发一些什么人。当两人向浩东和清风谈及该打发什么人的时候，老张还特意提醒他们千万别得罪自己村里的张山峰。不过，两人说就东风鸡场目前的规模和经营情况来看，还不需要担心这鸟头村的村长张山峰。
浩东对老李和老张很是感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欢迎两人随时来东风鸡场喝茶。这老李和老张也礼貌地说欢迎他和清风上他们那儿去钓鱼。一听说钓鱼，清风对提高生活质量似乎又看见了希望。他兴致盎然地说必须要为老李和老张弹奏一曲，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清风说完就跑了出去。片刻间，东风鸡场又响起了优雅的琴声。
老李和老张见浩东两人如此热情，也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他们说留意到东风鸡场的鸡比这里所有其它鸡场的鸡都要大一号，可凭着自己多年养鸡的经验也未能判断出是哪里的鸡种。因此，两人想请教一下浩东是否有特殊的养殖方法。
浩东见两人将那些重要的信息如数家珍地告诉了自己，便也将自己和清风收集厨余垃圾的小秘密告诉了两人。两人听浩东说完，不相信。浩东便告诉两人回去后按他说的，试着给两三只鸡喂食，两个星期左右就能看出效果。
老李和老张回去后，按照浩东告诉自己的方法半信半疑地试了起来。
还不到两个星期，老李和老张拿来做试验的那三只鸡，果然长得比鸡场里的其它鸡都大一号。这让两人喜出望外。于是，两人便开始像浩东和清风那样到各个村落里收集起了厨余垃圾，给自己鸡场的所有鸡都加餐。
青山鸡场虽然占地没东风鸡场大，但毕竟也是有着十年历史的鸡场，在鸡的数量上要远远超过东风鸡场。因此，青山鸡场里的雇员有近二十号人。这些人看着鸡场里的鸡身上发生了如此神奇的变化，必然是会忍不住在珍珍美发店那里自吹自擂一番。每天晚上，除了老彭，来珍珍美发店的人都会围拢着青山鸡场的人津津有味地认真细听。为了能让青山鸡场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他们便逐个轮着来给大家讲。其实就是一间极其简单的事情，可这些人却把它讲得非常具体和生动。讲得起劲时，有的人学着鸡走路的样子，有的人模仿起鸡叫，还有的甚至发挥起自己的想象力扭曲了事实，把一件简单的事情讲得出神入化了。
而这件被他们说得出神入化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各大鸡场老板的耳中。因此，鸡场的老板们都纷纷前往青山鸡场探个究竟。前来鸡场观摩的人多了，老李和老张嫌烦，就把自家鸡场的大门给关了起来。谁知两人把门这么一关，这些对事情早已想入非非的老板们直接就争先恐后地前往各个村落收集起厨余垃圾来了。很快，这一带出现了以往没有的景象。
清早，东风鸡场外面的那条泥巴路上行驶着许多辆皮卡车。这些皮卡车都是来自这一带的各大鸡场。它们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就是附近的各大村落；而它们的目的也是一样的，就是去收集厨余垃圾。渐渐的，行驶在泥巴路上的皮卡车越来越多，大家似乎都蜂拥着去抢厨余垃圾了。由于附近鸡场的数目多，大家都同时去抢，这让厨余垃圾的供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了。因此，有些厨余垃圾还没来得及好好地过上一夜，就被人在当天晚上猴急地拉走了。
一个晴朗的下午，老李和老张又邀请浩东和清风到青山鸡场来钓鱼。
四人钓鱼的地方是一个挨着青山鸡场的大池塘。池塘是与东风鸡场门外的那条小河相通的，所以池塘里的水并不是死水，而是流动的活水。经过老李和老张多年的细心照料和改良，池塘底的淤泥变得相当肥沃，水色碧绿，水质极具营养。因此，池塘里的鱼又大又多。
浩东此时正坐在一张小木凳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塘里那随涟漪微微起伏的浮标。而清风正用力提起自己双手紧握的鱼竿，和上钩的鱼拉扯着。老李和老张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虽然两人都像浩东那样看着自己的浮标，可是两人的眼神游离，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浩东啊，咱们这一带的鸡场都学着我们那样，到处去收集厨余垃圾了。现在咱们运气好才能抢到一些厨余垃圾回来。你看这怎么办才好啊？”老李叹了口气说道。
自从青山鸡场的鸡长大了一号后，老李对正坐在自己身旁钓鱼的浩东甚是佩服。而且，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觉得大家也确实已经是好朋友了。所以，他跟浩东说话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样称呼他邬老板，而是亲切地喊他浩东。
“是啊，我今天早上才去晚了五分钟，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厨余垃圾的影子都没见着啊。浩东啊，你可要想个办法啊！这样下去，我担心那些鸡很快就瘦回去了呀！”老张也连忙附和道。
浩东长长地吐了口烟，眼睛依然是盯着前方的浮标，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别急嘛。那些鸡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瘦回去的。再说，没有厨余垃圾吃咱们的鸡也饿不死，就当是给咱们鸡场的鸡清理清理肠胃嘛。”
虽然浩东说起来轻松，但对于刚刚尝到了甜头的老李和老张来说，两人心里此刻的感受就像有人正用力拉扯着自己刚到嘴里的肉。两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都蹲在池塘边。
浩东看两人焦虑不安，笑道：“你们要是实在是担心。那这样好了，你们两回去自家的村里找村委会，让村委会出面，拒绝非本村人员上门收集厨余垃圾。这种事情，估计对两位大哥来说算是轻而易举的吧。”
老李和老张听完浩东的话，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便呵呵笑了起来。两人心里此时明镜似的，他们知道只要按浩东的意思去做，就能保证鸟头村和李家村的厨余垃圾都落入他们的手中。
浩东见两人笑得正欢，便插了一句：“到时候，千万别忘了给我分一点。”
当日钓鱼结束后，老李和老张就立刻回到各自的村里找村委会张罗此事。结果，事情比想象中还顺利，第二天前往鸟头村和李家村收集厨余垃圾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空手而归的。而这两条村的厨余垃圾全数落到老李和老张的手中。
后来，事情发展到了一个接近疯狂的地步。有些鸡场的人已经开车到远处的城镇收集厨余垃圾了。当大家正庆幸已经闯出一条血路，用不着再为这种稀缺资源犯愁的时候，除了东风鸡场和青山鸡场，各大鸡场的鸡纷纷出现拉稀的现象。
原来，这些利欲熏心的鸡老板们，为了尽快能让自家鸡场的鸡长得又肥又大，似乎丢弃了常识和经验，竟然把厨余垃圾当主食喂给鸡吃。这样一来，绝大部分的鸡都出现消化系统絮乱。鸡的肠道出现了问题似乎较难治愈，因此这一带的好几百万只鸡连续拉了一周才止住了。满地的鸡粪在炎热的天气下味道相当惊人，空气中日夜都充溢着浓郁的臭味。这种呼吸着臭气的日子让那些贪婪的鸡老板们十分痛苦，但让他们更觉得痛苦的是，自己养的鸡并没有长胖，反而瘦了整整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