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婚姻是个设计好的局
华妈妈睁开眼睛,看着沉思的丈夫,满眼的柔情。华妈妈是个非常柔软的女人,像水一样,从来都是顺着,或者隐忍不答,或者绕过去。
嫁入华家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与婆婆、丈夫和孩子正面冲突过。然而,她也非常受尊重。力量,在征服人心方面,是占下位的,这也是她天天看婆婆练太极得出的“智慧”。
华爸爸说:“我明天要出征了。”
华妈妈说:“好的。”
华爸爸说:“你身子还很虚。”
华妈妈说:“嗯。”
华爸爸说:“孩子才两天。”
华妈妈说:“嗯。”
然后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岁月一下子拉回到初相见的时光。华奶奶觉得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勇气,或者说是韧劲,绵延不断的勇气。如果还可以再提要求的话,就是“明白”。你一说,她就明白;家里的事,周围的人,她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
儿子长大后,她就是照这样的标准找儿媳妇的。那么,怎么看一个女人是不是一个有韧性的明白人呢?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华奶奶知道,女孩子在家里听的、看的全是爸爸妈妈的作为。她并不能由着性子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做儿媳妇,因为条件不好。但是,她会等。
王家的姑娘是村里极好的,有着华奶奶最中意的大方:耳鼻周正,牙齿整齐,鬓发明润,性子柔顺,各种活计更是做得细致绵密。华奶奶见过她织的布,均匀、精致,一看就是心里极稳极静的人。
华奶奶看着儿子华弧,又是着急又是琢磨。儿子是个好男人,她是看着他长大的;比别的男人更柔软些体贴些,会心疼人。女孩嫁了他,是福气。只是从小没有爸爸,没有强有力的靠山给他安稳的支撑,所以很谨慎很守规矩。村里人都很守名节,她想让儿子主动些,亲近王姑娘,估计很难说通。
华奶奶想来想去,决定布一个局。然后,她深沉地笑了,这一晚睡得格外好。第二天一大早,华奶奶就起来了,比平时早了近一个时辰,还是在院子里打太极。吃完早饭她给儿子说:“今天别出去,一个时辰后来屋里找我,有事差你干!”
儿子老老实实地回答:“好,我先去后院砍柴了。”华奶奶激动地跑到王家,到了门口强迫自己放慢脚步,见了王家媳妇儿笑着说:“你看,真不好意思,家里就我一个女人,赶着天凉了下来,单子被子都要置办,让你家闺女给我搭把手行不?!饭我管。”
王家媳妇儿向来敬重她,忙不迭地答应,这边又赶快喊姑娘出来。华奶奶像黄鼠狼逮着鸡一样,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领着王姑娘回家了。
屋里铺陈着一堆活儿,这也是华奶奶的日常。王姑娘利索地开始干活,两人待了近一个时辰,华奶奶突然喊:“哎,来了!”一边应着声一边往外走,又听见她在院子里吆喝:“好的好的,我这就来!反正又不耽误啥功夫!”
华奶奶心里不知有多开心,脸上当然不动声色。昨天晚上她在织布机的线轴上做了功夫,马上就不能工作了,儿子马上也要进屋了。列祖列宗保佑噢!让我的儿,娶了这个好闺女。
这边,华弧估摸着时间到了,就来到妈妈房间。推开门,坐在织布机前的是一个美好芬芳的身影;第一次他离她这么近,好像做梦一样。他知道应该立刻离开,但脚挪不动。
这时“啪”的一声,织布机的线轴断了。王姑娘“哎呀”一声,华弧像老鼠钻洞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织布机底下。王姑娘微微错愕,还是忍不住笑了。
华弧听到王姑娘的笑声,他也偷偷地笑了——很幸福,比吃碗肉还幸福。而且还有点儿——害羞,对,就是害羞!感觉自己的脸都是烫的,还伸手摸了一下。
很快就把织布机捣鼓好了,但是,更大的难题摆在华弧面前,他要怎么出来:爬出来,走出来?然后怎么站起来?应该站在王姑娘哪里?脑子炸开了锅,他使劲摇摇头。
王姑娘看他痛苦的样子,赶紧问:“怎么了?”俯下身子急切地望着他,他抬起头,目光撞上了她明亮的眸子。他呵呵地傻笑,挠挠头。“笑什么?”她问,“怎么了?”华弧低着头,再也不敢看她:“没什么,已经可以用了。我妈呢?”
王姑娘轻轻地笑笑:“好像被人喊出去了,应该有啥事。”华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然后杵在那里,重新看她织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华奶奶的声音,进了院子才听清:“我得赶紧回家,儿子和王姑娘在家呢!”只见一朵红云飞上了王姑娘的脸颊,华弧觉得,这姑娘真是比花还好看。
华奶奶进屋迅速扫了两人一眼,就冲王姑娘嚷嚷:“这临时有事,就把你直接搁屋里了。”然后看着儿子质问:“你怎么在这屋?”儿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华奶奶即刻就把他支使出去了,然后盯着王姑娘问:“华弧刚才来这屋做什么?”王姑娘脸上又是一红,说:“没啥,织布机刚才出了点儿问题。”
午饭后,华奶奶把王姑娘送回去,大老远见了她父母就说:“上午李家媳妇儿赶着叫我,就她和华弧在家,没招待周全。”王家媳妇儿浅浅地笑笑,略微尴尬,不知如何接话;扭头一看女儿,含苞待放地扭捏,心里明白了几分。
过了两天,华奶奶就去王姑娘家提亲了。华奶奶用了自己能用的最高规格,因为她知道,只能成功也只会成功。来到王家,华奶奶只说那次在屋里见了王姑娘后,自己儿子怎么喜欢、怎么惦记,别的只字不提。于是,华奶奶走后,王家每个人都有一出戏,只是结局不一样。
王姑娘的爸爸说:“华家孤儿寡母,女儿嫁过去会吃苦。”
“噢,吃什么苦?”
“吃的住的,也会让人瞧不起,受人欺负。”
“就她娘俩也过来了,现在还能受啥欺负?受啥委屈?什么叫吃苦什么叫享福?我觉得华弧稀罕咱家闺女,人又老实;华妈妈也是极明事理的人,这次踏我们家的门槛提亲,礼节比谁轻?这是把我们女儿看得重。”
“咱家闺女可以嫁个更好的人家。”
“什么是更好的人家?”
“这还用问?!”
“我觉得对闺女好的人家,就是好人家,华家对我们女儿郑重、稀罕。”
“女人家的见识!”
王姑娘的妈妈听到这句话哭了,她擦了擦眼泪,说:“女人这辈子,吃穿说得过去就行了,要紧的是安稳,有个体贴的男人。”
王姑娘的爸爸赶紧来到她眼前,看着她,说:“说孩子的事呢,怎么自己先哭起来了!这不是都为了孩子好吗?”
“为孩子好!为孩子好!那你问问孩子,怎么才是对她好?”
“又糊涂了!哪有父母去问孩子的!”王姑娘的爸爸丢下哭哭泣泣的老婆出去了,正好看到在院子里打水的闺女,就喊过来,说:“今天华家来提亲了。”
王姑娘脸一红,低下了头。这一下脸红胜过万语千言。平时村里人来提亲,闺女总是冷淡地说:“知道了!可是我还想多在爸妈身边伺候几年。”
王姑娘的爸爸叹了口气,回屋,坐到妻子跟前,沉默了很久。看着妻子红肿的眼,那些因为自己忽视加上长久劳累攒下的怨气,任其流淌。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他轻轻地说:“这些年来,没有好好待你!”妻子终于开始了号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他觉得这是结婚这几十年来,她哭声最大、最不管不顾的一次。
第二天一起床,王姑娘的爸爸就对王姑娘的妈妈说:“闺女的事,全凭你做主。”王姑娘的妈妈长长叹了口气,她对女儿已经尽力了,或者说她像是把自己重新又嫁了一次。
当天王姑娘的妈妈就叫来华奶奶,只说女人的艰辛,像专门找个人来发牢骚、倒苦水似的。完了之后,说:“我觉得女儿嫁过去,能不再受我的这些苦。”
婚礼朴素而郑重。
晚上,华弧坐到王姑娘的身边。他笑笑,搓搓手,再傻笑一会儿,但就是不知道怎么“碰”王姑娘。王姑娘只听见一阵一阵笑声,就是不见有其他动静,自己也只能无声地笑笑,说:“我闷得慌,把盖头掀开吧。”华弧颤抖着手,一寸一寸地看见了王姑娘的脸。
接下来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去“碰”王姑娘,于是,继续搓手。王姑娘坐了一会儿说:“今天乏了,我先睡了。”华弧这才长舒一口气,等他听着没有动静了,才感觉自己也困了,于是悄悄地来到床边,宽衣躺下。
这时,王姑娘轻轻地转过身子,睁开眼,羞涩地笑笑。华弧激动得想立即上山砍柴,为了按捺内心的狂喜,他闭上了眼睛。
“这么快就睡着了?”王姑娘问。
“噢,不,不,没有没有。”华弧赶紧睁大眼睛转过身去看王姑娘,两只手紧紧地贴到自己腿上,一夜无话。
第二天华奶奶问华弧:“娶了媳妇,高兴不?”她死死地看着儿子,儿子脸上除了激动和羞涩外,还有一丝尴尬和迷茫。华奶奶轻描淡写地说:“娶媳妇就是睡觉搂着抱着亲着,生娃娃。”华弧点点头,然后一溜烟跑去干活了。
很快到了晚上,华弧走到媳妇儿身边,伸出手抱了抱,又像触电一样松开了。王姑娘扭头笑了笑,自顾自地睡了,只不过今天她把内衣全脱了。等到华弧上床,王姑娘说:“我冷。”华弧搓搓手,放在老婆肩上。这是他第一次碰女人的身体,温润光滑,还有种沁入心底的细腻。
然后他身体里有股火在游走,再然后全身熊熊燃烧,像要破裂;但是他不敢使劲儿“碰”王姑娘,他克制着热血,轻轻地抚摸她,像抚摸他最得力的柴刀。
两个人越靠越近,身体在自然反应。他深情地望着她,手已经不足以表达内心的爱护,最后用嘴柔软地触碰她每一寸肌肤。这晚,他郑重地巡视了自己最珍爱的处女地。一夜无语,早上起床后他就开始盼着夜晚来临。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华弧从未感受到如此精力充沛,到了第三天晚上,他已经可以生猛地抱着媳妇儿,嘿嘿傻笑了。“我帮你脱衣服。”华弧高兴地说,然后一切顺理成章,越发如鱼得水。
很快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俊梅出生了。最高兴的却是华奶奶,家里终于添了人口了。这几年她看着儿子和儿媳,回想着丈夫早逝的漫长光阴,心里非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