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晚（下）
吊扇在众人头顶吃力的旋转着，燥热的风被风扇从上方吹到下方，屋内，章海祥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思考着什么。
丁鸿仁在客厅里四处踱步，他皱着眉，额头上还贴着一个创口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白天和胡仲飞他们斗殴产生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赵老师在自己大女儿赵箐影的照顾下吃了药，已经先行睡去了，其他的人也不打算跟赵老师一起商量，毕竟赵老师太在意他们的安全了，加之韩烨的事情很难让人忘怀。
孙睿坐在靠门的一把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会看着丁鸿仁烦躁的扣脑袋，一会儿看着章海祥叹气。
章海祥下午外出了一次，外面的情况，挺奇怪的，大街上竟然一个人都看不见，空荡荡的，只有一些聚集起来的尸群，好在那些尸群都可以绕开。
对于王天明给出的提议，他们一时间还真的不好选择，王天明能送东西过来，说明他肯定是有在城市里穿行的能力。
但有能力和能保护其他人是两码子事，再者，王天明口中的基地到底存在吗？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过秦山，如此远的距离，他们又该怎么过去呢？
大量的问题涌上心头，压得章海祥很难以做出选择，如果只有他和其他几个男性，那倒好说，可现在这里不仅有女性，还有一位卧病在床的赵老师。
章海祥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走的，自己要是走了，这里留下来的人都要遭殃。
丁鸿仁？他倒是可以离开，就怕他在路上跟别人起矛盾。
孙睿，嗯，他的话干不了太多的事情，要是想像正常人一样在城市里行动搜刮，恐怕得先饿个几天。
万嘉怡，她说了自己不会跟着去，她……
章海祥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觉得那样不好，但又不想强迫别人。
思前想后，貌似就只有赵家姐妹比较适合了，对于赵箐影，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待下去是最好不过了的，只是不知道去的路上安不安全。
然后便是令人头痛的赵清颖，这个家伙可以说是一点事也不会做，一点好话也不会说，天天冲得很。
“你怎么想？”章海祥抬起头，问向丁鸿仁。
丁鸿仁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好大哥章海祥，告诉他：“肯定想走，但更想把胡仲飞给揍一顿，机会还是留给三个女生吧。”
章海祥无奈的笑了笑，丁鸿仁无论如何就是和胡仲飞不对付，丁鸿仁勇敢热血，胡仲飞恃强凌弱，两人绝对不可能凑到一起去的。
“你呢？”章海祥又看向孙睿，要不是他太胖了，体力跟不上，他跟着去也好。
“我，没什么想法，那个韩烨不是说了吗？那个说他以后还会再来一次的，如果他需要人手，肯定会给我们留给食物，我们可以等第二趟嘛。”孙睿说到。
“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的话？”丁鸿仁反问到，他对于王天明的话半信半疑。
“人家直接了当的分给我们食物和药物，可能是图谋不轨，但现在还早，城市内的物资并没有消耗殆尽，人性的险恶还没有被生存的重压逼出来，人家的目的大概率希望我们给他打工，我觉得还是可以一信的。”
孙睿的话很有特点，尽管胖，人家很喜欢读书，对人的一些本性比较了解，不同于依靠网文和电影了解末日的章海祥和丁鸿仁两人，他更多的时候是从人性出发，来分析一些行为。
“孙睿说的有道理。”章海祥对丁鸿仁说到，孙睿可是能完全预判胡仲飞会干什么，下一步要什么的人，他对人性的把握可是相当的准确。
“嗯，随便吧，你知道我最讨厌做决定了，章海祥，剩下的交给你了，我不想管了。”丁鸿仁说完便离开了客厅，回到寝室里休息去了。
“孙睿，你看得明白那个人吗？”章海祥问到，他希望知道王天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他才能决定是否可以把赵家姐妹交给他。
“你已经决定好了是谁？”孙睿问。
章海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点头。
孙睿想了想，最后告诉章海祥：“别的我不知道，但至少就如我之前分析的一样，很难确定他是不是有别的恶习，但至少，比跟着我们要好。”
孙睿站起来，看着章海祥，他踱步在客厅里，一边走，一边说：“你和丁鸿仁只有两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在保护女性免受胡仲飞之流的侵扰和保下足够多的食物中选择一个，你做不到两全其美。”
“再者，胡仲飞主要是对赵箐影感兴趣，其本质目的是为什么满足自己那点被赵老师长期压制的反叛心理，至于其他的，让自己的手下专门来找赵老师的麻烦，还可能惹得一身腥，不是他的目的。”
“胡仲飞充其量只是一个依仗自己一点武力而作威作福的地头蛇，当我们人数少，难以对他们的统治，产生实质性的影响时，他就不会多理我们。”
“统治？”章海祥抬起头，他听到过其他人讨论胡仲飞的一些制度，但毕竟是一个班的同学，说统治什么……
“胡仲飞的手上拥有现在最宝贵的东西——武力和食物，谁掌握了它们，谁能够建立起一个支配武力和食物的体系，谁就具备了统治体系内个体的权利，这是人类社会的必然导向。”
“在胡仲飞眼中，最令他不爽的的便是丁鸿仁，丁鸿仁的侠义是对胡仲飞的统治最大的威胁。”
诚然，胡仲飞并非什么好鸟，他们几个狐朋狗友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通过抢夺和外出搜刮周边店铺获得了大量的食物，依据这些食物，他们迅速建立起了一套专属于他们的秩序。
他们进行着食物的再分配，他们几个创始人和一些后继的武力协助者拥有最高的分配优先级，其次的是一些能够外出搜集食物的男女和一些被他们最高级看得上的女生们，最次的是一批，既想得到食物又不想出力，或是一群完全没有外出能力的弱势群体们。
三个年级近6000人，活下来，最终聚集在他们那边的有四五十人，落在最底层的人也有十来个。
这些最底层的人，吃不饱是常态，还往往要做其他人完全不愿意做的部分，对于章海祥和丁鸿仁来说这种做法是完全不能接受的，至于孙睿，他自有判别。
“如果你想让丁鸿仁留下来，就必须要他绝对不能掺和胡仲飞的事，胡仲飞这样才可以当我们不存在，要么你就让丁鸿仁跟着那个人一块走，没了丁鸿仁，胡仲飞除非吃饱了撑的，否则是不会来找我们的。”
“可那人说了，他只能带两个人走。”章海祥把韩烨转达的王天明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估计是有车，他可能还有别的同伴，一辆正常的小轿车只能载五个人，超载时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可能他不是很想超载，估摸着是害怕出问题。”
“嗯，好吧，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再一个人想想。”章海祥对着孙睿无奈的笑了笑。
“你不打算和她们两个说说吗？喏。”孙睿引导章海祥的视野转到身后，赵箐影站在走廊上，她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披着及肩的头发，安静的听着两个人讲了半天的话。
“箐影，你，不睡吗？”章海祥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吵到了她，连忙站了起来。
“没事，睡不着。”她带有学生的那种轻柔和羞涩的声音对章海祥说，这段时间她一直睡得不大好，她时不时就要起来看一看父亲的情况，尽管有万嘉怡帮忙，但她仍是放心不下。
“你妹妹呢？”章海祥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现在肯定睡得无比香甜。
“她睡了，估计要到明早才会醒。”赵箐影走到章海祥身边，又转过身，看向了客厅的角落。
“他回不来了，我的错。”章海祥知道她在意什么，这种因为自己而害死了一个人而产生的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没有错，没有谁有错。”赵箐影转过身来安慰章海祥到，看着赵箐影的眼睛，章海祥看出了赵箐影心中堆积的悲伤。
『一个温柔的女生。』
这是老师们一致的评价，赵箐影永远都是以温柔和善去待人接物，赵箐影尽管她的成绩算不上拔尖，但老师们都很喜欢她，暗恋她的男生更是不计其数。
“你愿意离开这里吗？尽管这对你来说很困难。”章海祥知道赵箐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赵老师，但眼下待在这里，除了会遭到胡仲飞无休止的骚扰，还会在不久后面临食物短缺的问题。
“我不知道。”赵箐影说，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校园，在身后，一墙之隔，就是自己病重的父亲。
『父亲肯定会希望自己和妹妹过得更好。』
赵箐影心里想着，但却难以做出抉择，她害怕这一别就是永别，她已经失去了母亲，现在竟连父亲也要一并失去吗？
“我们都会经历别离，谁也无法避免。”章海祥说，他站在赵箐影身边，跟她并排着站在。
今天夜晚的天空没有哪怕一颗星星，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月亮，洁白的月光透过黑色的云纱，穿过夜空，照在她的身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赵箐影吟到，但何时她们再也没过完完全全的团圆呢？只记得：“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你说得对，我应该听你的。”赵箐影低下头，看着窗框，不知不觉中一滴苦涩的水顺着脸颊而下，滴到了她的干涩的嘴唇上。
一旁的章海祥默默的看着赵箐影，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告诉她：“先去休息吧，明早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商量。”
赵箐影抬起头，望向了章海祥，看见了他的那双同样有着浓厚黑眼圈的眼眶，他近些天来操的心可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谢谢你，你也要好好休息。”赵箐影转身离开了客厅，随着脚步声拐了个弯，整个公寓内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了。
章海祥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想，过了一会儿，他关掉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休息。
…………
“你感觉到了吗？”
“嗯。”
“祂在外面。”
“还有一个女性也在外面。”
“我出去看看？”
“最好不要，寒鸦领主的禁制有些松动了，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开始交流了。”
“真可惜，那么漂亮的一个美女，真想跟她来上一个晚上。”
“人家可没那么好欺负，她的身上散发着气味告诉我，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什么意思。”
“她，可能是一位转生者，或者是穿越者，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不是更应该要帮一下吗？诡主的人不是最讨厌有人来破坏命运轨迹吗？”
“那也要分场合，现在的我们两个要保存实力，尸群开始进化了，我的灵能力量也在放大。”
“嗯，这跟我关系不大，你高兴就好。”
“小心一点，好多人在看着这个地方，外面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诡主信徒跟那个女性发生了冲突，影子们还在潜伏，你，我，还有两个我不清楚的人也在看着王天明。”
“怎么一下子这么多？”
“寒鸦领主的印记非常少见，大家都想弄清楚这位冠军的实力。”
“然而大家都在观望，莫非……”
“寒鸦领主也一直在附近观望，还顺便让其他的势力知道祂在观望。”
“玩得很阴啊，不愧是诡主精挑细选出来的冠军。”
“万事小心为妙，千万不可以操之过急，先出手的会变成最大的输家。”
那是一块龟裂的紫色大地，在一栋高筑的石台上，一位身穿黑色铠甲的人和一位黑色皮肤，头顶盘角的人聊着天，他们对坐在一张石桌旁，石桌上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显露着的是王天明眼睛所能看到的，唐沐柔家的景象。
…………
“陛下，我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那是一座黑色的宫殿，整个宫殿到处都是异样的，完全没有几何美感的墙壁，和完全乱扔乱摆的蜡烛，一坨又一坨黑糊糊的人形生物四处移动。
“什么？”在一处被八千八百八十八根蜡烛围绕起来的宏伟王座上，端坐着一个黑糊糊的黑影。
“我们找到了寒鸦领主，他正在暗中监视一个人。”说话的是另一坨黑糊糊的黑影。
“什么人？”
“是一个科达荷人和纳美尼人的混种。”
“纳美尼人？诡主的冠军监视欲王的血脉？有意思。”“陛下”伸出了自己的黑糊糊的手，用它抚摸自己的黑糊糊的下巴。
“而且明光皇也在监视着那颗星球。”
“嗯，算了，我亲自前往一探虚实，你们暂且退下吧。”语罢，这位“陛下”一跃而起，穿过蜡烛们，一头撞向一块有淡淡影子的地面，随即与地面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夜还很漫长，但是各方势力已经齐聚一堂，一同在这片大地上共襄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