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殡
出殡这天，给徐淑芬搭建的灵棚周围有着许多人。
“老三，以后好好带两个儿，再找的事别急！”老大纪先林拄着拐杖拍了拍纪先森的肩膀，说道。
“是啊三哥，现在这后娘没法弄啊，没几个对孩子好。”老五季先云身材矮小，但声音宛若洪钟，一看就是豪爽的人。
纪先森兄弟五个，纪先森排行老三。
纪家兄弟们在纪家村挺有名的，老大纪先林声望不错，很多村民都挺尊敬他。
老四纪先海和老五纪先云还未婚，在村里和一帮年轻人玩的挺好，比较讲义气，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意味。
老二纪先河身体不太好，家里也有点困难，存在感倒是不大。
老三纪先森平时看着比较老实，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但是遇到大事，有些怕事。
纪先森听到兄弟们对他的劝慰，动了动嘴皮没吭声，兄弟们也没多想，以为是他太过伤心导致，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多帮帮老三，毕竟一个大男人照顾两个儿也不好办。
“俺那姐姐……俺那可怜的姐姐……你年纪轻轻咋还就走了啊……你待让俺多么的想念你啊……”悲痛的吟唱声从不远处传来，原来是两个年轻女人一边哭丧一边走了过来，脸上全是泪水。
两个年轻女人是徐淑芬的妹妹，从老家赶过来的，她们老家距离纪家村约莫十几公里，但很多山路，并不太好走。
这个年代的哭丧并不是直接哭就完了，而是一边哭一边吟唱，吟唱是有规矩的，每一句中间的时候会稍稍拖音，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拖长音，每一句完结的时候吸气得打颤，表示正在痛哭流涕。
并且吟唱的句子中要表示自己和死者的关系，表示自己的悲痛之情。
当然，吟唱的哭丧只有女人会这样，这是风俗，男人一般是默默流泪，哭不出来的面无表情也行。
只要是来到灵棚的女人，不管真悲痛还是假悲痛，那就得这么哭。
不同的是，假悲痛的哭个几声给个面子，别人稍稍劝慰一下，就停下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去世一个人，你要说真多么悲痛，那还是少数的几个亲人，别人来到给个面子，你就应该感激了。
而真悲痛的，哭起来就停不下了，别人怎么劝都停不下，脸上的泪水明显的能看到。
一个人去世之后，亲友哭丧并不是说时时刻刻的，而是有时间段。
比如通知亲友家人去世了，亲友到来的时候，快到灵棚，女性亲属就得开哭，一边哭一边吟唱，表示自己是奔丧来的。而去世之人的孩子就得给哭丧来的人跪下磕头。
来了之后，得在棺材前坐下，哭个几分钟，之后就可以了，出去和其他亲友聊天什么的就行了。
第二次哭丧则是出殡的时候，随着队伍一边走一边哭，这时候队伍如果没有哭丧的，会让人看不起。
第三次则是已经下葬了，女性亲友得在坟前哭。
第四次是上百日坟的时候，女性亲友还得哭一场。
以上四次哭丧都得吟唱着哭，这是风俗，如果你在家中悲痛自己哭的时候，就不用这样了。
……
“二姨、小姨！”纪俊坤乖巧的对两人打招呼。
他太小了，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去世是什么意义，也不知道未来有什么等着他。这次之所以打招呼，是因为徐淑芬怀着纪俊义的时候，她们都来过。
“哎哟，俺那小坤这么高了，真好啊。”二姨徐淑芳摸了摸纪俊坤的头，说道。
“是啊二姐，你看一个五岁，一个才六个月，就没亲娘了，可怜不……”小姨徐淑英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说道。
“也还行啊，只要纪先森不再找，有他几个叔伯帮衬着，咋也能长大了。”徐淑芳吸了吸鼻子，然后用手绢擤了一下哭出来的鼻涕。
徐淑英蹲下来，指着一个方向和纪俊坤说道：“小坤啊，你可想着，俺和你二姨家在那边的徐家裕，来那山里头，你长大了时，领着你弟去看看俺俩，记着了不？”
纪俊坤认真的点点头，他知道二姨和小姨对他很好，还会给他拿来肉和鸡蛋。
“时辰到了，起棺！”
“呜~俺那姐姐……”
“呜~俺那嫂子……”
五颜六色的花圈与花幡前后打着，吟唱般哭丧声响起，队伍向着纪家祖坟而去。
……
徐淑芬的丧事顺利完成，纪先森手里拿着几百块钱看着账本在思考，这是亲戚朋友的随礼钱，以后得还的。
“爹，俺娘呢？怎么还不做饭？”纪俊坤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纪先森的话。
“你娘已经没了，以后爹给你做饭！”纪先森把钱收起来，说道。
“俺不，让俺娘来给俺做！”纪俊坤瞪着眼争辩。
“你娘没了，俺有啥办法？”纪先森不耐烦了，以前他何时承受过这种烦心事？
以前他每天做的事很简单，就是上班，下班吃饭喝酒，有时候干点体力活，比如弄柴火、挑水什么的。其他的所有家务都是徐淑芬来干，他也从来不管孩子。
徐淑芬刚没，他就觉得头都大了。
“呜呜呜……”纪俊坤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纪先森吼道。、
但是他越吼，纪俊坤越哭起来没完，纪先森不耐烦，刚想开始打他，屋外突然有了动静。
“纪哥，你来家了没？”
纪先森从窗户一看，发现是方玉慧来了，心中一喜，连忙喊道：“小方，俺在家了，你快来。”
方玉慧进门，看到纪俊坤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纪先森手足无措的样子，顿时笑了：“纪哥，这是咋了？”
“哎哟，这不他娘没了，俺知不道咋做饭，他这不来这哭开了。”纪先森无奈道。
“唉，家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啊，这不俺嫂刚走，你就没法弄了。”方玉慧挽起袖子，走向了厨房，道：“俺来吧！”
纪先森露出了笑容，旋即训斥纪俊坤：“别哭了，你先吃块糖，你方姨去做了，等就有饭吃了。”
“嘶嘶~”纪俊坤抽泣了一下，听到有糖，就不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