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僵局
罗仲接到红颜姑娘让人传来的消息，说这几日会有一批货从河道运往京中，但是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为了以防万一，让胡子千去查了一下，在确定消息准确无误后，带着胡子千一直在河道附近盯着。
直到今天，亥时一刻，河道远处传来点点灯火，鬼火一般忽明忽暗的漂浮在河水中央，罗仲打起精神，暗自活动了一下早已麻木了的双腿，好准备见机行事。
一艘中型改造后的商船，下来五个人，一人搬着几袋子东西往下运，运了足足数十趟，才运完。商船空了之后就熄了灯自行离开，渐渐被黑暗遮挡，五个人守着一堆东西留在原地等人来接他们。
胡子千见对方人数不多，问罗仲说：“将军，要不要一网打尽？”
“当然要一网打尽，但是这里是京城，不是边疆，”罗仲回，“先看看再说。”
等到子时三刻，黑暗中传来一阵车辙生，罗仲在一片漆黑中提高警惕，连呼吸都不由得放慢。
只见驾车的男子从马车跳到地上，那五个人立马围过去，最为彪壮的人说道：“马公子，怎么这么慢？兄弟们早就饿了。”
马公子没理他，拿着马鞭在货物面前一晃一晃地查看，最后满意地笑了笑，重新走到马车前，四下看了看，才在车窗处恭恭敬敬地说道：“父亲，可以了。”
车内的人听见后，叩了一下车窗，马公子便上前伸手把人扶出来。孟祥卫露出头，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马公子，然后才扶着他的手下车。
孟祥卫走到那五个人面前，说道：“辛苦你们了。”又扭头对马公子说：“泽远，把吃食给大家分一下。”
马泽远应下。
起先喊饿的彪汉咬着饼子说：“饥荒年代，谁给俺们一口吃的就是恩人，孟老爷就是俺们的恩人，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罗仲起先一直瞪着孟祥卫，继而看向狼吞虎咽吃饼子的彪汉，不由得皱眉，这群人看样子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要砍头的事情。
江无尘发觉问题后早早回“罗府”大门口等着罗仲，宋浩天饿得前胸贴后背依旧守在她身旁不敢离开一步。
江无尘心疼这孩子，再一次对他说道：“你先去里面吃些东西，家门口不会有事的。”
宋浩天不听，委委屈屈地说：“将军让我保护你的。”
“我不去别处，你还在长身体，不吃饭怎么行。”
江无尘见自己说的话不顶用，心里越发好奇罗仲在边疆是怎么管理手下的。
春桃担心江无尘着凉，拿了一件衣服出来，轻声说：“小姐，天冷，穿件衣服吧！”
江无尘接过，说道：“春桃，你去罗仲的衣柜里找找，看看有合适的衣服拿来一件给他搭一下，若是没有，就找我的，顺带着把我们房间里面的糕点拿过来。”
今晚的星星很少，影子悠悠跌进河中也在一瞬之间就再查寻不到。
彪汉把最后一口吃食塞进嘴里，招呼其余四个人干活。吃饱有力气，同样的东西再搬到马车上时比之前少用了些时间。
孟祥卫坐上马车，马泽远驾车离开之前对五个人特意叮嘱道：“明天晚上再辛苦一趟。”
罗仲看着那艘消失了的商船再次亮起灯火，随着五个人跳上船的动作晃动了五下之后，才亮着灯晃晃悠悠驶向远方，最终彻底消失。
罗仲和胡子千站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脚在冷风里稍微回了些暖。
胡子千问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罗仲看着地面上清晰可见的车辙，说：“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天亮后我去一趟大理寺。”
宋浩天吸了吸鼻子，跟在罗仲的身后回到“罗府”时，宋浩天和江无尘两人正坐在台阶上吃糕点，宋浩天腾出一只手拽拽掉了一点的披风，心满意足把嘴里的糕点咽下，说：“这个糕点好好吃。”
这边宋浩天刚说完，罗仲就在暗处咳了两声，再走出来时瞪着他，咬牙亲切地喊道：“浩天。”
宋浩天听见声音猛地一激灵，慌张站起来后结结巴巴地和罗仲打招呼，说：“将……将军。”
江无尘见罗仲满脸的不开心，想起今天的事，哄道：“罗仲，多大点事儿，他不过才十四岁，你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罗仲看了江无尘一眼，回了房间。
江无尘见状，从糕点中挑出一块来，把剩余的递给宋浩天，说：“好了，没什么大事，你们两个吃，我去看看。”
宋浩天哪儿还敢接，还是胡子千连忙道谢接下。
江无尘到房间时，罗仲已经和衣躺下装睡。见他这样，江无尘被逗笑，坐在床沿边戳戳罗仲问道：“罗仲，罗将军，罗大将军？这么冷的天儿，你不盖被子会感冒的。”
“感冒便感冒，反正没人心疼。”罗仲翻了个身，活像受委屈了的小媳妇，“自家娘子同别的男人同吃一盒糕点，还是为夫买的，还让别的男人穿那件新衣裳，还是为夫买的。”
江无尘哄道：“行了，不心疼谁一直在门口等着你呀！再说了，他就一个小孩子，你同小孩子计较什么，人正在长身体，你不让他吃东西哪儿能行，这么冷的天，生病怎么办？”
罗仲翻身坐起来，撒娇说：“那我也饿了。”
“给，给你留的。”江无尘把那一块糕点递给罗仲。
罗仲咬了一口，把剩余的一下子塞到江无尘的嘴里，开心地说：“娘子尝尝。”
江无尘只觉得一阵桂花香顺着食道进入胃里，感觉特别温暖，心里就像在放烟花一般。
临睡前，罗仲向江无尘提了一嘴晚上在河道边发生的事，江无尘叮嘱他万事要小心。
罗仲拍着她的后背说：“无需担心，对方人数并不多。”
江无尘见他这么困，就没再说自己得到的消息，想着等罗仲睡醒后再说，结果天还未亮，身边就空了，从睡梦中惊醒后披上衣服去找人，开门后先见着了宋浩天。
江无尘问他在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罗仲去了哪里？
宋浩天早上再次被罗仲瞪了一眼，出门前一句话都没同他说，还是胡子千昨夜提前告诉他说：“天亮之后将军要去大理寺。我是估计这回将军一时半会儿懒得搭理你，你别往他跟前凑。”
宋浩天躺在床上一直在想在边疆的时候，罗仲是如何处罚得罪他的战俘，以及如何惩戒让他不开心的叛徒的，睡着之前还一哆嗦打了个寒蝉，导致在睡梦中一直把那些人换成自己，一晚上都在连连做噩梦。
宋浩天低着头不敢看江无尘，说：“将军他去大理寺了。”
“做什么？”江无尘问完没等宋浩天回答，就返回屋内，穿好衣服，整理好仪容后才再次出来。
江无尘心中有了数，担心再耽误事，没让宋浩天回话，直接说道：“去备马车，同我一起去大理寺，我们在外面等着罗仲。”
江无尘赶到大理寺的时候，罗仲刚同大理寺卿周平昌讲完来意，周平昌本来是同罗庆当年有些交情，但是事关孟祥卫，周平昌有些犹豫不决，二人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罗仲放下茶盏，行了一礼，懒得客套，直接说道：“今日我来找周大人，不是请您办事来的，而是因为发现有人故意囤积粮食，迫使粮食不足进而哄抬物价，从中谋取暴利，危害了百姓的正常生活，这是周大人的职责所在，所以特意前来向大人您说清楚。”
周平昌摸了摸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想着拖延之词，说：“罗仲，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我和你的父亲以及孟当年一同辅佐先皇，颇有些交情，这么多年来也见多了朝堂上的利益往来，官场上的事你还是不太懂的，水沟太浊，无需这般计较。”
“无需这般计较？”罗仲怒声说道，“在其位就该谋其职，周大人担着惩奸除恶的重任，却只顾及自己处理案子是否会得罪人，怎么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好好放心地生活？关于家父同您之间的交情，‘罗家’可不会稀罕，在日后更不会因这点时间久远的交情包庇你。”
周平昌见有下人在偷看，要面子地安抚道：“你这孩子，吵什么？吵什么？我说不处理了吗？这不是要登记调人手，你着什么急？”
罗仲不再浪费口舌，说道：“水沟太浊更深，周大人这般圆滑处世，小心千万别被水中的人拖拽进去的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
周平昌被罗仲气得手抖，一个劲儿地叹气，但是罗仲才不去管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胡子千一直在路边等罗仲，见他出来，立马说：“将军，江小姐在那边等你，说有事没来得及同你说。”
罗仲没让胡子千带路，直接敏锐地找到自家的马车，快步过去。宋浩天见罗仲过来，连忙让路。
罗仲一脸的惊喜，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有事，在家等太心急，便来了。”江无尘说，“谈得怎么样？”
罗仲摇摇头，失落地说：“不怎么样。”
江无尘倒是放下了心，笑了，说道：“还好不怎么样，不然你们风风火火一帮人前去才是真的要出事。”
罗仲还是没有想明白，问：“为什么？”
“东市的流民少了五个人，昨晚运粮的有几个人？体型如何？”
“五人，个个长相彪悍。”
那就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