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让位
三十五、让位
在封坛上的周公似乎对姬逸的话充耳不闻，他颤巍巍地转身对天子说：“天子，诚如太史公所说的，我们当分封王叔了。臣也未曾为王叔幸准备好封土、民册与国玺，不知陛下以为当分封王叔哪里为好?”
天子姬诵说：“此事有所突然，可以先赐其爵位，日后再定封疆么！”
周公点点头说：“陛下所见，果然比臣高明很多!太史公觉得如何？”
太史姬逸斜着身子站在天子侧畔，但想看周公做什么文章，听他这么问，就说：“陛下的见解，自然是君有令而臣不得有违了。不过，臣依然觉得，这个小王叔形似妖童，来历不明，仅仅凭着周公一人所说，怕是不能作证。今天，诸侯来了不少当年文王的旧部，以及老辈分的王叔等。臣询问过康叔卫公、毕公高、曾侯南宫适，他们皆不知文王有一百义子之事!这事，恐怕，恐怕……只是周公的臆想罢了。”
周公认真地听完了姬逸的话，直觉得此人反复无常，处处与自己作对，有点可恼，但丝毫没有发作:“既已经到这坛上，告祭过上天与列祖，若不错，则我不负文王，若错了，何不将错就错！我请陛下将臣周公之爵，移封给王叔幸!”
周公的这番话，不但令天子大吃一惊，甚至连政治宿敌姬逸也惊愕不已。让出诸侯爵位序列中最重的一个爵位，一王之下，诸侯之上，这的确太突然了。
天子姬诵说：“周公，这可不成。周公之爵，乃是武王封赐，寡人怎能轻易移封！”
周公说：“这可是文王的意愿，臣若不遵行，则没有丝毫诚意可言。上愧文王所托，下负太史所议。自从找到王叔幸的那一刻开始，臣就已经祷祝，要将周公之爵与禄全都出让于王叔幸！”
太史姬逸对姬旦突然提出让出周公之位非常意外，即便是当年天子猜忌姬旦、他出走楚地的时候，也没有谁敢提出剥夺“周公”之爵的意见。因为那是武王在牧野大战前特赐封建的，大周不亡，无人可撼。想到姬旦乐意自己放弃掉这个显赫的身份，太史姬逸忍不住一阵狂喜，连忙问：“周公难道要连封土一起让出么？”
“至于王叔幸的封疆么……”周公沉思良久，随后用非常严肃的口吻回答姬逸说：“理应给王叔幸一块很大的疆土，不过南方险恶未勘，都由蛮夷所占据，王叔幸新归宗族之中，只能姑且悬而不封了。”
说着，周公就亲自从刚才楚人所进贡的那捆白茅之中翻找，本想找一把肥硕的苞茅，却没有想到翻到了一根开着花朵的兰草，想来是收割苞茅的人忽略了没捡出来。周公郑重地把兰草交给天子说：“真是天意啊，这苞茅之中竟然藏着一根兰芳之草，如桐叶之于唐叔，寓意着陛下应当将兰芳之地封给王叔幸立国啊！”
天子有点茫然地接过周公的兰草，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听周公的话。太史姬逸连忙接过他的话说：“周公高风亮节，实在是诸侯之表率，天子之洪福啊！陛下理当采纳他的建议，将周公之爵收回，将兰国封建给予王叔幸，既有桐叶封弟之美谈，再有兰芳封叔之佳事，是我大周立祉的表率啊！”
周公和太史都是满心诚恳请求，天子也不好推脱了。分封本来就是一个履行既定议程的仪式，天子不过是个执行者，所以他也顺着两位重臣的意思，将那棵从泥土里连根拔出来的兰花草封赐给少年幸说：“王叔幸，寡人将兰芳之国封建予卿，依周公之制，赐为公爵。望王叔能为大周及寡人守好那……南方的疆土，立兰国，开社稷，保民南海!”
天子仪式性地说完这一番话，就将兰花草塞到了少年幸的手中，然后抬起头，望着天，等着周公和太史的下一步安排。因为事先并没有准备给王叔幸以国玺和民册，天子身后的外史和寺人们也不知道给再准备什么信物给他。前所未有的情况发生了，大家都僵持在分封过大小诸侯的封坛上，干等着最权威的两位重臣姬旦和姬逸发话了。
只见周公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白玉雕成的小匣子，通过镂空的龙纹，可以看到里面镶嵌着那枚三棱镜。少年幸十分惊愕，在自己浑身上下摸索，也弄不清什么时候那枚陌生人赠予的东西到了周公手里了。
姬旦说：“这块奇石乃是王叔幸所配，我且将周公之玺的匣子转赠与王叔，算是一个信物，让贤吧！”
少年幸当然一把接过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自己沐浴更衣时，被人取给姬旦的。想来，周公应该把少年幸所有相关的东西都仔细查看了一遍，希望从中获得什么蛛丝马迹，以使得自己的记忆变得完整。
既然有了兰草当作包土之茅，也有了三棱镜作为玉玺。如今，少年幸至少有了个周公让出的公爵身份，有自己的封国——兰国，或者兰芳之国。由于没有明确包土分封，对于少年幸的分封只能说完成了一半。无论是周天子、姬旦还是姬逸，都没有认真想到王叔幸会有一个真正的封建之国，也没有想到这个兰芳之国一直要等上个近三千年后，才能在南海之南真正地建立起来。
整个分封仪式应该算到此为止了。姬逸非常亢奋，连忙在封台上向下高呼：“周公已经让出了封爵，以助兰芳公王叔幸建国！敬德顺天，以礼治国，周公身为表率！深为天下表率啊！”
太史这么一说，诸侯立即议论纷纷。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尤其是周公的一帮儿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公的二儿子，姬陈反应最为激烈。他大哥小弟们都有封国、成为一方诸侯。而他因为聪颖好学，一直留在父亲姬旦身边辅助父亲为王室效力。
因为姬陈十分能干，各方面都非常像周公，大家都认为他将来必定是世袭周公的爵位，索性都叫他“小周公”，称呼他为“君陈”，就是“君子姬陈”的意思。少年幸就是他随着自己的弟弟姬龄两人亲手到白鹿村抓回来的，也正因为他的雷厉风行，才这么快为渐渐失忆的父亲找到了这个要找的人。如果周公将爵位让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自己那么多年的辛苦岂不是不值一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