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探索者
永远前进,永远攀登
只要是往前走,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大卫·利文斯通[1]
人类之所以能发展出文明,是因为在内心的指引下,我们知道了还有超出自身认知的事物存在。这督促着我们探索周遭的环境。探索让我们走出丛林,进入海洋,征服山脉与高峰。对地球的地理探索让我们将本土作物带至他处,让我们发现黄金和财富,同时推动了制图学的进步和现代国家的形成与诞生。随着我们在水平面上的探索,地球向我们展示了其惊人的丰富性,无数奇妙的事物激励我们探索未知、探寻事物的因果关系。我们成了科学家、哲学家、数学家,探索每一个物体和每一个生物背后的真相。我们不仅对事物进行分类,还成为思想者,思考这一切存在的原因和意义。我们最终成为充满好奇心的人类,而这始于我们对自然秩序的物理反抗:当我们勇于双腿站立,同重力进行对抗时,我们不仅提升了海拔上的高度,还获得了全新的大脑。新开发的大脑皮层推动我们前进,让我们成为今天思考着移民火星的人类。反抗重力让我们拥有了更强的探索能力,因为我们行动速度更快,而且比动物更强烈的好奇心赋予了我们力量。
在完成了水平面上的探索后,我们不断增长的好奇心点燃了继续探索的欲望之火,驱使我们走向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外。于是我们发现了亚原子粒子,并将目光投向地球的边界,朝着可以行进的相反方向看去:向上,进入广阔的宇宙。因此,向外探索并不是某些人的任务,而是每个个体的内在冲动。现在,太空探索引导着我们开始计划地外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地球不适合生存或不值得保护。恰恰相反,对太空的探索能督促我们更好地守护地球,因为人类在这里所取得的所有成果都是前进的一步,从而确保人类生命能够延展到其他星球上。这不是疯癫、自大或傲慢之举,这说明探索之焰仍在我们心中燃烧,我们希望能作为一个文明继续发展、繁荣。我们将学会抵御月球的辐射和火星的严寒,以便有一天为人类找到新家园。如今,太空工业是人类所有努力中最激动人心的一项。商业公司和有远见的企业家推动着变革,将它从简单的研发行业变成一场全新的工业革命。他们坚信将人类文明发展成太阳系文明的可能性,并且明白我们未来的需要无法仅凭一个星球的资源来满足,而是需要动用银河系的资源。进入太空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利,而我们终将努力使其变成现实。
当今世界正被企业家精神与创新精神所吸引。航天企业家的关注点打破了一个看似牢固稳定的行业格局。具体而言,大家都想知道一个人怎样才能富有创造力、有韧性、有远见,善于解决问题且个性独特。这些都是未来社会所需的能力与精神,而它们是存在于少数人身上,还是存在于每个人身上?事实是,每个人都本应拥有这样的幼态延续,这种强烈的好奇心是基因所赐。不幸的是,我们的教育系统大力发展的是以智商而非情商为基础的认知模式。这摧残了孩子们,让他们去“记忆”而非创造性地思考。航空航天是一门科学,是靠工程技术驱动的产业,却用高度创新的方法解决了前人遇到的许多问题。今天,这种趋势更加明显:不同学科的加入正加速其指数式增长。太空文明已经开始形成,并且具有真正的21世纪风格:对既定事实的颠覆、企业家精神、包容性与多元性。
此外,最关键的是人类有着不可思议的好运,出生在了一个充满生物多样性的星球上。这激发了人类大脑发育的幼态延续。幼态延续与环境的多样性发生反应,犹如把曼妥思糖扔进可乐里一样[2]:这完美的风暴将人类变成了天生的探索者。当非洲赤道上的人类为了看清远处的事物而在草地上站立,尝试物理地摆脱地球重力时[3],人类的好奇心—这是探索的种子—就开始产生了。他们俯视大草原,发现了什么可以吃,什么必须躲。双腿站立有助于减少在烈日下的暴晒,从而降低卡路里的消耗,这使他们的觅食效率提高,移动距离增加。他们学会了奔跑,每次迈步都让脚稍稍跳离地面。欧洲和非洲地区发现的化石标本表明,这些个体已经发展出情感智力并且讲求实际:他们保存体力来狩猎觅食,而在其他时候则尽量不动。这是食肉动物在野外狩猎的方式,即在饥饿时狩猎,其他时候则睡觉或什么也不做。食肉动物是节能的。我们的原始猎人所做的另一件事则与达尔文的进化论相矛盾,他们会决定迁徙到自己熟悉的山川河谷之外。这是一种“正向偏差”[4]。研究其他新近非洲标本的人类学家也承认,这一行为与达尔文的学说相冲突。达尔文认为在进化的“奥运会”中,存活下来的都是“更快、更高、更强”的个体。他们会使自己远离伤害,并且提高了生存能力和韧性,但这种迁徙行为就像我们今天的太空活动一样。比起存在了短短不到30万年的我们[5]而言,直立人存在的时间超过150万年,成为生态意义上占主导地位的物种,在地球上展示出人类的韧性与胆量。直立人在前往亚洲和大洋洲的途中不仅跨越了海洋和半岛,还朝着东部的边界前进。经过时代变迁后,我们对人类的命名已不再正确:其不仅“直立起来”,还是真正的探索者、一个“探索人”——充满好奇心与冒险精神。其穿过大草原,走向遥远的大洲,正如我们现在尝试在火星或月球定居一样。有了身体上的自由,其还获得了精神上的探索自由。在适应微重力的过程中,人类极有可能进化成“太空人”:在几千年后适应了另一种重力环境的人种。我们的祖先站了起来,而我们向地球以外发射了飞船。生命在不断进步。
身体变化与大脑进化之间的联系在于:我们的行为会影响大脑的认知区域。大脑里装满了记忆,但长期记忆的生成倚赖知识的行动体现,即将所学付诸实践的过程。当我们将身体从地球重力中解放出来时,人脑形成了三个不同的区域[6]。这一进化到今天仍显出其优点,并且表明了人类与计算机设备的区别。我们的才智基于认知过程中获得的默会知识[7]。当我们全神贯注地去完成任务时,我们不断将知识付诸实践,直到能出色完成任务并熟练掌握技能。这时,大脑就将知识转化成了自然的能力:它不是意识或记忆,也不是思维过程,而是综合的潜意识行为。如果问加拿大宇航员克里斯·哈德菲尔德上校花了多少时间来学习在国际空间站操控加拿大臂2号,答案也许是几千个小时。然后,他还要在太空训练池中进行数千个小时的水下练习。宇航员在那里学习太空行走,以便身负宇航服、靴子和器械对国际空间站进行设备维修。国际空间站在轨道上以比子弹更快的速度绕地球飞行。练习不仅是为了力求完美,还使我们意识到自身的潜力,并向着生命的高峰前进:这再次证明了人类的不凡。当身体行动时,我们的第二脑—边缘系统,即生成记忆并使认知转变为默会知识、专有技术和高产技能的大脑区域—所习得的知识会在实践中发生化学反应,将知识整合到潜意识中。这一化学反应将简单的思想变成了无限潜能。因此,我们的直觉与情感本能会感知到不可预见的事物并觉察危险。这也让我们产生好奇心、解决问题的能力、精神动力和永不言弃的恒心。因此,人类进化离不开对重力的反抗。它与大脑的发展息息相关。我们激励自己从平凡中“起身”,就好像要挣脱地上遗留的不堪往事;当我们卸下肩上的重担,就像凤凰从灰烬中涅,就像其他所有隐喻,它们暗示着我们进化上的直立起源,表明了我们永不放弃的态度。这就说明为什么是我们而非其他哺乳动物最终拥有了如此大的脑容量。我们越提升自己的高度,我们的思维就越有创造力。在反抗重力的过程中,我们的身体拥有了更好的探索能力,我们的精神力也更强,激励着我们变得更加顽强、无畏,更加勇于创新。
我们虽然生活在地球上,却是从巨大的宇宙爆炸中诞生的。简单来说,我们是从群星中产生的,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太空会那么吸引我们。从生物学的角度而言,地球上一切生物的化学和矿物成分都能在宇宙中被找到。我们的消化道菌群有着与自然界相同的细菌图谱。我们是宇宙的映像,兼有其荣光与危机。我们不仅是地球的一部分,也是万物的一部分。不幸的是,存在着万有引力,要摆脱它或与之抗争都十分困难,甚至几乎不可能。在地球上,万有引力使物体受重力影响;而月球引力则是引起潮汐的原因。根据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引力是物质能量引起的空间扭曲。一切有质量或能量的事物,从行星、恒星、星系乃至光都在互相吸引。也许这就是宇宙学的答案,解释了为什么我们要同这将我们束缚在地面上的力量战斗,并想重新取得与恒星及其他星体的联系:因为它们也存在于我们体内。
人类的身体已经在许多个世纪里适应了地球生活,因此在重力变小的时候,我们的器官就会开始衰弱,细胞也无法正常工作。重力及控制重力的方法是目前太空工业尝试解决的问题之一,因为除了辐射对航天器的影响,这是阻止我们探索火星的最后一个障碍。已经有宇航员参与了实验,观察在历时超过一年的太空任务中重力变化会带来什么影响。尽管现在生活在太空中的宇航员通常只待六个月,但微重力环境仍给他们带来了负面影响,有时这种影响甚至是明显且无法修复的。前往火星的旅行需要花费一年的时间。这样的旅行无论就精神还是身体而言都是无法实现的。目前的太空生活目标是,到2025年在重力得到控制的太空舱内建立人类太空居住地,并观察间歇性而非永久暴露在微重力下对人类的生物学影响。阿尔忒弥斯计划[8]和月球村计划[9]等都是可以进行这一测试的新太空项目。在历经数千年的进化后,我们仍在与盖亚[10]的力量做斗争。
为什么我们如此执着于离开地球?答案在于我们的大脑。我们的好奇心是更强大的东西。这种在我们青少年时期就开始的好奇心,成为一种好玩的求知欲,让我们产生古怪的念头、创造性的想法、归纳和演绎的思维、幽默感、对意料之外的期待,并给我们带来奇妙的惊异。其他任何动物在成年之前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青少年阶段,因而科学家认为,幼态延续是我们大脑认知领域如此丰富的原因。勇气驱使着我们去冒险,我们希望周遭的事物能展露其秘密,我们问着“假如……?”“为什么……?”这让我们成为真正的探索者。在漫长的历史中,人类走上了探索之路:有时也危机四伏,我们却勇往直前。跟随着内心之火,我们走上少有人走的路,而作为回报,这一幼态延续让我们变得更具创造力、想象力和分析能力。我们的好奇不仅是一种行为,而且是心灵对真理的追寻。好奇心是一种动机,是推动我们前进的内在欲望。人类的好奇是由内在驱动的,而非单纯寻找信息或享受冒险的刺激。当个人因素介入其中时,这种动机就会增加。当我们开始好奇时,我们的追寻便成为一场个人的旅程。因此,我们以不懈的动力、坚定的目标和极大的兴趣投身其中。我们的奋斗促生了激情,尽管在别人看来这像是一种“魔怔”。但挑战越艰巨,好奇心就越大,动力也就越足,因为我们的大脑在“贪婪”地寻找答案、意义、更好的方法,以及我们的直觉能捕捉和感受到的东西。
许多科技领域的从业者花了十多年时间才理解了杰夫·贝索斯和埃隆·马斯克为什么涉足太空。二者相隔一年分别创立了各自的航空航天公司,并且都以自己的方式严密地推动着太空运输与物流业的发展。贝索斯是财力雄厚、卓有成就的企业家,他相对隐秘地开展了其航空航天公司蓝色起源的活动;而有远见且极具创业精神的亿万富翁马斯克则有效利用了社交平台和猎鹰9号运载火箭发射的实况转播,为SpaceX营造出好莱坞明星一般的光环。这两位太空先锋的幼态延续与众不同,他们的视野也超出太空运输行业。他们深信,太空基础设施将通过卫星完成对地球电信行业的更新换代。最重要的是,人类需要转向太空,因为地球将无法维持我们所创造的生活:一种依赖能源的生活。由于人口爆炸,自然资源几近枯竭,而气候变化正逼迫我们远离赤道而居,原来的生活方式正处于崩塌的边缘。幼态延续推动着人们前进,它是一种结合了好奇心与决心的力量,同时还推动着人们寻找答案、取得成果、改变现状。
如果一个人想改变自己、改善生活或取得事业的大发展,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幼态延续的思维。这是推动太空探索的动力,因为这种工作需要如炼金术般融合科学追求、冒险意识和对谋求人类福祉的深刻认识。这一行业召唤来自各个领域的人员,从科学家、工程师和发明家,到试飞员和军事人才,并且日益吸引着那些看起来像《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中角色的人才:企业家、特立独行的商业家、各级政府官员。无论是制造军用导弹还是载人登月飞船,他们都将在激情与承诺中立下无私的誓约。这让他们坚信太空探索能以进步和创新的方式带来变革,从而使我们21世纪的文明朝着辉煌的时代前进。太空探索不仅可以改善我们在地球上的生活,而且能在其他星球和维度上扩展我们的商业前景和科学事业。如今,无私的奉献与精明的商业头脑相结合,而且资金不仅是研究资助或政府补助的一部分,更是有产出的投资,能以明确的商业目标回馈众人的付出。企业家精神作为进步的催化剂,终于进入了太空工业。依靠其能量和变革性力量,未来5到10年会发生的事情将使我们曾经的小说情节成真:人类的月球生活、大规模的太空基础设施、民用太空旅行和超乎我们想象的诸多科学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