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奥利安 总是得高分小姐

第二天，米兰达刚一坐上汽车，就发问道：“你是怎么和‘我总是得高分’小姐一起度过一天的？”

奥利安反问她：“那你呢？”

“你肯定不会知道，我过得多有趣。太好笑了！我装了好一阵子友善，让弗林放下了戒心。他不管瞧见什么，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你要是能看到就好了！我敢肯定，他要是看到我们的森林，会激动得晕过去。我邀请他到我家去了，骗他穿上了我弟弟的泳衣。对他来说，那衣服起码小了两个号。然后我提议让他和我们一起下泳池。我还请了特伦、山姆和艾莉丝来我家。他一摘下浴巾，我们都笑弯了腰，至少笑了有二十分钟。来，看这个。”

米兰达打开她的平板，给奥利安看弗林穿着滑稽的泳衣的视频。

“一晚上我就获得了七百个赞！”

奥利安只淡淡回了一句：“是的，令人印象深刻。”

奥利安晚上睡得非常糟糕。他在同伊希斯共度的下午带来的新奇感和回归现实的不甘之间辗转反侧。这一切再不会有了。这是他枯燥生活中的一段插曲，小小地偏离了既定的轨道，却并不能改变注定的未来，从他出生起就被父母安排好了的未来。奥利安从小就被当作企业管理者来培养。除了上学，每周还有十个小时特别的课程：企业法，国际冲突管理，谈判辩论能力……显然，这些内容都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喜欢的。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伊希斯身上。他必须坦承，她美极了！当然，他早已注意到了伊希斯，毕竟成绩常常超过他的同学实在不多，他想忽略她也难。但他一直都只觉得，她是个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灰人，会为了0.5分拼尽全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现在，与她共度的半天，使得她在自己心中更立体了——她与众不同的个性，比她优异的成绩、美丽的外表更有魅力……

她和米兰达简直形成了鲜明对照。米兰达不停地在说她是如何捉弄弗林的，讲弗林被羞辱后是怎么难堪的，讲她之后是怎么对弗林碰过的地方进行消毒的……米兰达十分担得起她不可及者的称号。什么都不能碰到她的身体，什么都不能打动她的心。她有心吗？

她问道：“哎，你在听我说话吗？”

奥利安迟疑了一会儿，才回复说：“在的，在的，你说你妈妈很有意见……”

“是的，不过‘很有意见’是很委婉的说法了。弗林一走，她就给学校打电话了。”一块石头向米兰达砸来，然后从汽车的玻璃上弹开。

她抱怨道：“发生什么了，奥斯卡？我们怎么成靶子了？”

“小姐，别担心，石头砸不破这车的。”

“但为什么有人向我们扔石头？”

“只是为了吓唬您，小姐。一些傻孩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应该通知电警，把他们抓起来！”

“他们已经跑远了，没必要费这工夫。”

米兰达说：“奥利安，你觉得呢？”她想寻找同伴的支持，但是奥利安根本就没看她。

米兰达变本加厉地抱怨道：“什么鬼主意，把学校建在底层街区。要是学校在穹顶里，就方便简单多了。”

奥利安的目光在车外的道路上游移着。他说：“米兰达，这是个原则问题。这么做是为了让底层街区的居民也能和我们一同生活，这样他们的孩子才会在我们间获得一席之地。”

“哼！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这点子太荒谬了。”

奥利安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只要灰人们想，他们就能消灭我们，毁了我们完美的小世界？”

“什么？你糊涂了吗？我们的机器人会把他们撕碎的！”

“第一批反抗的人的确会被撕碎。但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百倍，米兰达。你算过没有？我们的穹顶仍能存在，唯一的原因是他们还没绝望到来攻击我们。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米兰达耸了耸肩，她不喜欢现在谈话的走向，但奥利安继续说：“那是因为我们给了他们一点点希望……得到一些食物的希望，进入混合学校的希望，最重要的是去新世界的希望……但我发现，他们的愤怒已经越来越强烈了，就在那里，在外面，在街上……”

“奥利安，你真奇怪。发生什么事了？你像是在替他们说话……”

米兰达这句评论说中了他的心思。如果米兰达将这事讲给他爸爸听，他肯定又要挨至少十五分钟的训话。他得转移个话题。

“说点别的吧。你想知道我昨天是怎么过的吗？”

“太想知道了。”

“我可怜的米兰达，不幸的是，我可没什么出乎意料的趣事可以告诉你。灰人跟我印象中的没什么两样，大部分都是文盲，最多只能拼写出三个词。米兰达，最最可怕的，还是他们的气味……那真说得上是恶臭。当我穿过他们的街区时，我仿佛觉得自己正闻着一坨狗屎。不过在他们那里是见不到狗屎的，因为被吃了……”

“吃屎？”

“不是，是狗被吃了。”

“他们吃狗？”

“是的。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从他们门口经过的生物，连老鼠都吃。”

“噢，太可怕了！那穆克巴呢，她是什么样的？”

“伊希斯？”

奥利安一时失语。关于底层街区的那些老生常谈，他都听了千百遍了，说起来容易，然而他很难讲有关伊希斯的坏话。

奥利安撒谎道：“她……挺无趣的。沉闷，无聊，跟她生活的地方的天空一样灰暗。她人生的唯一目标就是在学校里取得优异的成绩，然后成为我们的用人。”

米兰达一脸高兴地说：“真可悲……不过倒也不让我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