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破防日（下）
“大叔，你给我们讲讲重大哥的故事呗。”洛青山问道。
地中海邋遢大叔露出一口黄牙，仿佛想起了一些高兴骄傲的事，将重岩的过去娓娓道来。
“重岩小时候天生神力，不论挑粪挖地那是一个勤快，可惜脑子太直，不会绕弯弯，不懂人情世故，单纯得很。”
“但是现在有出息了，竟然都做官了！”
商羽三人尴尬一笑，确实很单纯。
“你们不信？他笨得很，从小到大，十五年都学不会柘塘话，都怪他娘要单独带他，教他学官话，结果学了官话脑子就转不过，就不会讲柘塘话。”
商羽尴尬一笑，他笨吗？这种人要是笨，这世界就没有蠢人了！
等等，他不会柘塘话？
她忽然想起那个拄拐杖的老头，重岩对他说的是柘塘话，现在才醒悟，他一个老头断然说不出那些深刻的话，有人特意教他说这些话。
难道是重岩故意教他这些话，算准了自己可能要去查他。
如果不是老头的话，自己不会留下，如果洛青山听到这些话，肯定会留下，但是他没有想到洛青山出自内心的选择主动留下来。
他到真武剑宗请求支援，走的不是正大门，而是后山的一条路线，当然这不算什么，这条路很多人都走，因为马厩就在下面，非常顺便，但是他才到真武剑宗一天，怎么知道这条便路？
马厩里只有自己的马最贵最显眼，他和醉仙楼也有联系，锁定醉仙楼可以推测自己父亲的寿宴，从而赶到真武剑宗，制造不经意间的偶遇。
这说法会不会太勉强了？
商羽摇摇头，算了，自己看来对重岩真的有偏见，自己心胸太狭隘了。
这时可爱的食铁兽跑了过来，抓着她的剑就要玩，商羽看着这只可爱的食铁兽心花怒放，便把剑递了过去。
发现食铁兽身上有一个狗牌，一面写着“旺财”二字，一面写着“熊猫”二字。
太俗了，哪个文盲取的名字，这么可爱的食铁兽应该取糯糯，软软才对呀！
食铁兽舔了舔剑，张开嘴，咔咔咔的一口咬下，咀嚼几口吞入腹中。
四人沉默。
食铁兽还想吃，四人摇头，没有了。
商羽心痛，这可是百忍送自己的宝剑，价值不菲呢！
食铁兽逐渐烦恼，双掌伸出尖锐的爪子拍打桃花树，一爪子下去便见一棵树倒下。
掌力惊人！
商羽惊讶，等等，它的狗牌的木材似乎是重岩洞里的木材。
自己撸家猫，他撸熊猫？
被妖兽袭击而死的难民为什么突然要去妖山附近，虽然他们没有文化，但是妖山里有吃人的妖兽是代代相传的事实，他们再蠢也不会故意去送人头。
防线源阵没有问题，里面突然出现的螳螂怪不可能无伤进出妖山，螳螂怪更是如自己老弟所说，是采集尸油，而不是将人吃掉。
当时自己六人并未检查完所有防线，还有一段路因为天黑和疲惫便放弃了。
莫非没有检查完的那段防线源阵出了问题？
螳螂怪不吃人，自己老弟在树妖口中发现难民尸体残肢，案发现场没有妖气，食铁兽不属于妖族没有妖气，甚至一些经过圈养的妖兽也没有妖气。
有人故意杀难民制造妖兽逃出妖山和防线出现故障的现象，吸引五大派注意力，利用景德城当年签下的防线源阵铸造合同将事情升级？
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老弟的位置？
老弟曾经想割让妖山土地安顿老百姓，他完全可以分析出妖山哪些土地可以割让，或者一路跟踪，在他们前面投尸，他有一面储物镜，不是不能做到，然后趁自己老弟遇难出手相助，获取信任，然后带到船上开会洗脑？
一定是这样，这人心计太恐怖了！
可是那四级妖兽是怎么回事？螳螂怪又是怎么回事？
商羽不想将心中想法告诉芈百忍和洛青山，否则他们一定会认为自己心胸狭隘诬陷重岩。
沉住气，认真分析。
这两种妖兽来自于两股势力，妖山一事既得利益者，本来要面临巨额赔偿的五大派因为妖山进化出四级妖兽从而不用赔偿银子，出自于利益，他们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不然赔的钱太多了。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认定是他们投放四级妖兽。
但是螳螂怪这种妖兽的来源就很纳闷了，百思不得其解。
重岩的计划是阴差阳错撞上他们，哪怕自己说出去，他也可以甩锅给他们。
真是运气好，只要犯法够快，背锅的人就能及时赶来帮他背锅，洗清嫌疑。
但抛开这些事实不谈，他的确解决了数百万难民的问题，无论如何，也没有必要去喋喋不休争个究竟。
利益下，谁是一朵白莲花呢？
洞天福地里。
重岩和颜观月大吵特吵，最后颜观月难过的说：“你偷偷下山，做了官，可以光明正大活着，路过遇到的百姓都说你是好官，好威风啊！所以你就抛弃我了？”
重岩感觉烦恼，听到爱这个字便感觉膈应，少年的人生应该热血沸腾，打怪升级，征战天下，而不是左一句我爱你，右一句我想你。
“是啊！我就是做官发财了，我特烦你，腻了，你快滚啊！”
颜观月一听更是难过至极，但反而温柔的笑了笑，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你跟我讲啊！谁欺负你，我跟你报仇！”
“哎呦！你不要每次都这样，你真烦，你以为我打不赢你吗？我是故意让着你的！你赶紧滚啊，我看到你就烦！”重岩撒泼一样骂道。
颜观月不喜了，反问：“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每次都这样对我，你不要每次发脾气都冲我好吗？我怕我忍不下去啊！”
“你忍不下去你就走啊！走啊！！！”
颜观月却不闻不问，蹲下收拾狼藉，边说：“我收拾屋子。”
“我叫你走啊！！！”
“你是不是饿了？我煮面跟你吃啊。”颜观月反问。
重岩愣愣的望着她的明眸，柳眉厚唇，曾经的单马尾变成了齐腰长发，因为他喜欢。
她曾经是一头野马，如今却是温顺的绵羊。
他好想伸手抱住她，感受熟悉的温暖，远离这令人作呕的名利，日落而息，日升而作，简单平凡的活着。
但好怕黑色巨龙下一秒就双杀。
“你瞧瞧你这贱样，你难道还没有明白吗？我当初跟你在一起只是出自于肉欲，馋你的身子，并不是爱情。所以，不要缠着我，我现在做官了，什么女人得不到？消失在我面前？OK？滚远点好吗？”
颜观月上仰的嘴角渐渐下弯，眼眶顿时湿润起来，流下一颗晶莹的眼泪，忽又强颜欢笑，质问：“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她看见重岩冷漠的表情，气得拔出长剑刺去，割破了重岩脸颊，然后手腕一旋，将齐腰长发尽数斩去。
长发坠地，她已御剑离去。
重岩的父亲走了进来，张口想笑又笑不出来，甚至感觉有些陌生，这那是当初那个傻里傻气的儿子，但血缘里那种联系还可以确认是自己的儿子。
他找不到地方坐，尴尬的问重岩最近怎么样？身体怎么样？怎么出狱了也不回家？
“你有什么事直说。”
“儿子，你这不是做官了吗？我想着，你弟弟这也要娶亲了，但是人家要嫁妆还要你弟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我寻思着你能不能介绍你弟来跟你一起当差。”
“嫁妆只要十两银子就行嘞，虽然这有点多，但是那姑娘屁股大，指定能生娃……”
他看着重岩的表情并不开心，表情一变，开始抽泣，一脸委屈，央求道：“儿，这次不是我非要来，是你妈让我来，你可一定要帮帮爹，你要是不帮你弟弟，你妈就不让我回家，不跟我过日子了，我都一把年纪了……”
“嘭！”
重岩一掌拍碎半面石桌，歇斯里底的怒吼：“他是你儿子，俺不是你儿子？她儿子结婚关我屁事？我算什么？我木有钱！别找我要钱！”
“要是我妈还活着，绝对不会让我去替人坐牢！你知不知道，我在牢里过得多难受，多难受，天天被人欺负，我闭眼睁眼，脑子里天天是那些人欺负我的阴影！我差点死在那狗地方，你有没有想过我？”
洞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儿，你受苦了……可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爹，你要是不管我，你妈也不管我，那我怎么活啊？”
该死！黑色巨龙的梦魇折磨让自己精神脆弱不堪，已经让我产生精神分裂了，前任宿主的灵魂或许还残存了一些在这具身体里，这种血缘上的联系让自己能跟他的父亲产生情感共鸣。
他或许临死之前也有怨气，怨的不是背刺，而是他的人生。
如今再见家人，这缕残魂彻底忍不住爆发情绪！
这不是突然抢夺了身体控制权，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但如果是原来的自己，这种家人早推下悬崖了。
重岩莫名其妙的舒缓胸口，轻轻微笑着说：“控诉够了吗？不要让我再产生这种情感共鸣了。”
从昆仑镜中拿出几百两银子丢在地上，做了个让人走的手势。
重岩的父亲激动的捡起银子，又道：“过年记得回家，一定要啊！”然后离开了山洞。
体内宇宙里，一道稀薄的灵魂挥挥手，它说不出话，也没有表情，唇语是谢谢你。
灵魂很干净，干净得不染尘埃。
终究，它消散了。
随着它的消散，那时不时重塑的道德枷锁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从而之后，可以更缺德了。
灵魂契合度终于完美，掌控力彻底圆满，意念合一！
重岩向往的精神境界终于到来，没皮没脸，随心所欲，无牵无挂，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信仰无政府无组织主义，自我唯心。
清凉的山风袭来，过山谷，卷人间，撩过以泪洗面的颜观月，哑口无言的商羽，沉默的芈百忍，一脸痴迷崇拜的洛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