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
当孩子面对挑战总是犹豫不前时,我们是一直被动地“等待”下去,还是可以主动做点什么?
当孩子退缩逃避时,我们是否应该“接纳”他?
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和放弃之后,孩子是会安然享受结果,还是会备受困扰?
“推动”孩子接受挑战,是否有悖于“接纳孩子”的理念?
“有益的推动”与“有害的强迫”区别在哪里?
5岁的墨墨,按照传统的说法,是个“慢热型”的内向女孩。尽管她非常喜欢跳舞,但是却拒绝上台表演。对此,妈妈本着理解和接纳的原则,一直“耐心地”等待了两年。
然而,等待并没有带来好转。
妈妈心里其实也越来越焦急,因为孩子类似的表现不仅发生在舞蹈课上,而且越来越多地表现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也许有人会批评我并没有真心接纳孩子。我承认,以往的‘接纳’和‘等待’,很多时候都是勉强为之,因为我生怕如果对孩子心存要求,就会违背新的教育理念。可是,墨墨每次看着同伴们兴高采烈地在台上表演时,她都是一脸怅然。显然,她并不享受一直当观众。作为妈妈的直觉告诉我,她需要我的帮助。”
假如墨墨妈妈在科恩博士(本书的作者)位于波士顿郊外的办公室里讲出这番话,那么科恩博士会怎么回答呢?如果科恩博士只是建议“用更多的爱和接纳继续陪伴与等待孩子吧”,那么他可能早就保不住饭碗了,因为他并不是一位畅销书作家,而是一位儿童心理咨询师和治疗师。他必须能够提供解决方案,既要可行,又要有效。
事实上,对于“接纳孩子”的理念,科恩博士无疑是最坚定的捍卫者和最有创意的倡导者。或者说,尽管他很少扮演宣教者,但他一直是一位“爱与接纳”的行动者。在他的第一本著作《游戏力:笑声,激活孩子天性中的合作与勇气》(Playful Parenting)中,科恩博士就已经将“爱与接纳”转化为两个层面的行动:
第一,我们接纳什么?他将黏人、哭闹、发脾气、攻击、自我封闭等难以接纳的行为,逐一解读为孩子内心的种种诉说,从而让我们清楚地了解到,“接纳”并不是对表面行为的被动接受,而是对内心需求的准确回应。
第二,如何让孩子接收到我们的接纳?他通过孩子的第一语言——游戏,让孩子在笑声中完整接收到成人的理解、接纳、爱与信任。
本书是科恩博士的第二本独立著作,也是“爱与接纳”在第三层面的行动。
人类的特征之一,就是成年后会忘记幼年时的感受。作为成人的我们,总是一厢情愿地用“无忧无虑”之类的词语去描述孩子的童年。然而事实上,童年是多种元素的混合,其中的确有幸福与快乐,但也一定有恐惧、愤怒和悲伤。如果这些负面感受悄悄地积累起来,就会演变为孩子成长中最大的隐形障碍——童年焦虑。
童年焦虑有各种各样的表现:羞于表达自己;不敢尝试新事物;与人交往时扭扭捏捏;过于在意他人的看法;做事情必须完美;做选择时迟疑不决;很难接受生活中的小变化;常常因为小事而发脾气或不高兴;坏情绪产生后很长时间才能平静下来;表面上顺从安静,实际上并不开心;等等。
假如类似的情形经常发生,那么说明孩子已经陷入持续的困扰,既无法自己摆脱,又无法直接表达。此时,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孩子的内心诉说绝不再是“请接纳并等待我的成长”,而是“爸爸妈妈,现在我需要帮助”。
这并不是科恩博士一个人的观点。
近年来神经科学的突破性进展,更加明确地解释了孩子成长中的需求。专门研究人际交往与神经发育的神经心理学教授科佐利诺(Louis Cozolino)博士认为,孩子从成人那里需要的不是静态的陪伴,而是动态的交互,尤其在遇到挑战时,更需要成人主动提供恰当的支持。对此,专门研究情绪自控的神经学家舒尔(Allan Schore)博士则更加具体地指出,孩子的神经机制尚未成熟,在面对过大的挑战时还无法有效调节本能冲动所造成的巨大压力,这时他只有在成人的帮助下,才能逐步调节情绪冲动。及时调节情绪冲动,是神经机制得以健康发育的重要前提,因此,如果孩子在童年能够得到及时和有效的帮助,那么他将逐步发育形成良好的情绪自控的神经路径,而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帮助,那么他的情绪自控的神经机制将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孩子在成长中必然要不断面对挑战和压力,然而越来越多的研究却证明,过度的紧张和压力是造成绝大部分儿童心理问题的根源。难道我们遇到的,是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
对此,无论是从事理论研究的舒尔和科佐利诺,还是在第一线解决具体问题的科恩,都不约而同地回答:压力并不可怕,恰当的压力反而是成长中必需的;可怕的是持续的压力,而压力持续的原因,则是孩子没有得到及时的帮助。因此,我们要做的既不是强迫孩子(因为强迫只会增加压力),也不是帮孩子逃避挑战,而是帮孩子在面对挑战时有效地缓解压力,从而能够继续向前。
墨墨妈妈虽然没有去科恩博士的办公室,但却参加了本书的前期讨论。随着对“大脑安全系统”(第1章)、“临界点”(第4章)等概念的了解,对“恐惧测量计”(第3章)、“外化”(第8章)等工具和技巧的掌握,墨墨妈妈一步一步将女儿带到了舞台上。下台以后,墨墨兴奋地对妈妈说:“上台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从那以后,每当老师问谁愿意上台时,墨墨都会高高地举起手。
墨墨妈妈在微信里说:“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都哭出来了。我觉得在孩子需要帮助时,自己不再是一个无力的妈妈了。”
在本书的翻译过程中,一度最让我们纠结的就是如何翻译本书的主题:童年焦虑(Childhood Anxiety)。
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焦虑”仍然是一个挺“严重”的词,代表着某种精神方面的问题。我们可以承认自己的心脏有问题,但很少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精神有问题。所以,“童年焦虑”的说法就更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谁愿意说自己的孩子精神上有问题呀!
因此在翻译之初,我们曾使用“过度紧张”等译法作为替代。但是随着在翻译过程中不断查找资料,不断对焦虑和童年焦虑的更深入理解,我们最终还是决定使用“焦虑”一词,因为:
第一,现代社会衣食无忧,但精神压力却越来越大,因此,“焦虑”实际上是一个必然和普遍的现象。战胜焦虑的前提是面对它,而不是回避它。
第二,“童年焦虑”应该作为一个专门的概念而得到足够的重视,因为它是绝大多数心理问题的生理性根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童年焦虑并不可怕。只要开始行动,我们就会发现,原来自己能有这么多的方法和智慧,原来孩子拥有如此的潜能,原来“爱与接纳”具有如此的力量。
欢迎加入游戏力的新行动:轻推,帮孩子走出退缩和焦虑。
李岩